第10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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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念看完劇本再想想孫筱的為人,簡直要給負責選角的副導演鼓掌,太會挑人了。 丁笑璇則爭取到了女主的meimei一角,起初是出現(xiàn)在女主角的個人生活線上的,與陸氏家族線的交匯點是她會成為陸家六少的情人。 虛榮、貪婪和愚蠢同時具備,最終造成了meimei的人生悲劇。 跟遲念在《漢武故事》里演過對手戲的孟靜簽進了ag,她這次依然會和遲念有對手戲。 除此以外,成寧,白悅心,蘇婧也都有戲份。 年輕女性角色就這樣被分派完了,而中年熟女角則被嘉和來的港星包圓,其他人不提,光是香港翡翠臺視后就有兩位,一個是十幾年如一日演港劇,一個則是嫁了有錢丈夫遭遇婚變,得復出掙錢養(yǎng)活自己和孩子。 男性角色上也可圈可點,宋衍演陸家四少,賀長星挑戰(zhàn)自己,演不被陸家承認,跟著單身母親長大的陸家私生子。 和遲念演過《蟬夏時光》的衛(wèi)朗也插了一腳,跑來打醬油,演女主的大學同學,一個不修邊幅的黑客。 男性角色這里其實年輕人戲份重的只有四少,六少和私生子,按排行,該是陸家孫輩老三。 要遲念看,最精彩的男性戲份對決其實大多發(fā)生在老戲骨和叔圈演員的長輩之間,端是場場精彩,都是好戲。 今天是劇本會和服裝造型觀摩會一起開。 《繁花將盡》的服裝造型與以往不同,沒用ag慣用的造型師,因為預算充足,劇組特意找了圈內(nèi)最貴的羅慕清,他帶著他的團隊一般只給電影做造型。 造型設計從繁花立項就開始做了,王潤心甚至還親自和羅慕清溝通過,這種溝通對于王潤心來說,是很少見的,她向來是寫完劇本,把劇本給導演一扔,從此就不管了,會當個徹徹底底的甩手掌柜,連劇組都懶得去,但是她的規(guī)矩是沒有重大理由誰也不能動她的劇本,必須照著演。 內(nèi)地影視圈,編劇地位其實不高,有如此話語權的,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羅慕清讓他的團隊把做好的多套造型都拉到了ag,引起頻繁的贊嘆聲。 來自嘉和的港圈藝人就不說了,翡翠臺經(jīng)費不足問題已經(jīng)持續(xù)很久了,服化道支出向來是能省則省,內(nèi)地娛樂圈這些年則是財大氣粗,別的地方可能有問題,就是不差錢。 《繁花》劇組更是有錢中的有錢,原本四億的制作經(jīng)費剛傳出風聲就得到了追加,增加到了五億,一部現(xiàn)代劇,演員片酬支出不算高的情況下,真是太奢侈了,左騰接下導演一職,心情保持持續(xù)愉悅已經(jīng)很久了。 《繁花》拍的是豪門商戰(zhàn),男性角色常穿的衣服,直接被拉來二十套用做展示,光看面料就知道所費不貲。 至于要展示豪門派頭的女性服裝,當然是能迷暈人眼。 跟ag合作關系緊密的藍血c家對《繁花》很有興趣,大方借衣借鞋借珠寶。 羅慕清說他直接搬來了c家近三年來的所有合適服裝。 只是如此,那是不夠用的 為了豐富造型庫,還拿經(jīng)費去各大品牌進行大肆采購,從一線品牌到獨立設計師的個人原創(chuàng)品牌都有。 宋氏珠寶由宋轂和宋衍繼承,有老板吩咐,自然也很合作,劇中女性角色的珠寶首飾全部用真的。 大家看來看去,發(fā)現(xiàn)漏了一個人,羅慕清展示了一堆造型設計,唯獨沒說遲念。 倒不是羅慕清對遲念有意見,而是遲念自己特殊,她的合作藍血品牌是ruez。 ruez自然不會甘心被c家比下去,它家的大中華區(qū)品牌經(jīng)理直接聯(lián)系了羅慕清,豪氣地宣布,遲念在劇里的造型,凡是需要奢侈品的場合,全部由ruez提供,衣服不會回收,如果遲念要,就全給她,如果遲念不要,那就歸劇組。 羅慕清為此重新設計遲念在劇集中后期的造型搭配,把遲念的造型單獨拎了出來介紹。 其他人對于這種場面多少有些頭暈目眩,即使是見慣了也用慣了奢侈品的當紅小花們,還是覺得飽受視覺沖擊,呈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種消費社會的極度豐盛,而且是最貴價檔次的極度豐盛。 遲念對此卻是興致缺缺,羅慕清審美很好,她看看造型覺得可以,也就行了。 遲立女士的立念集團主業(yè)就是綜合性購物中心,是國內(nèi)最大的奢侈品代理商,遲念小時候,有一段時間里,s市的立匯商廈每天關門后就是遲念一個人的游樂場。 遲立女士會在大廈掛上歇業(yè)牌后會給員工開會,清賬算流水。 而遲念就在不同品牌專柜晃悠,她清楚這些東西對女性的誘惑力,她自己也有虛榮心,可架不住見得多了,就自動產(chǎn)生免疫力,甚至感到乏味,還能感覺到這種豐盛背后的虛無。 “怎么?對造型不滿意?”王潤心小聲問遲念道。 羅慕清領著大部分去看裝飾品了,遲念落在后頭,她興致不高。 王潤心看起來似乎打同樣的主意,也沒去羅慕清身邊湊熱鬧。 “沒有啊,只是我覺得現(xiàn)在這副情景,簡直是劇本再現(xiàn)。 被物質(zhì)的美好打動,被過于豐盛的金錢和地位的象征物所俘獲,生活似乎被打了柔光,腳下踩著鈔票做的云,云上的所有人都暈陶陶的,云下的人看著這種景象決心一定要爬到云端。” “這不是生活再現(xiàn)劇本,而是劇本再現(xiàn)生活,有多少沒得到這些東西的人在向往這些東西?你看看他們……” 王潤心指指走在她倆前面的人群,話里有些嘲諷。 遲念沒有附和王潤心,只道:“我沒資格居高臨下去評判這種向往是好還是不好,我能站在這里跟你聊天,而不是加入他們,是因為我的父母,不是因為我自己,他們給我的物質(zhì)環(huán)境讓我擁有抵抗力,我不能因此就覺得自己是優(yōu)越的,如果換個成長環(huán)境,我覺得我有非常大的可能是為這種奢華感而感到沉迷的人。 坦白說,我天性喜歡好東西,也喜歡享受,我骨頭里有拜金主義的成分,是個世俗享樂主義者。” 王潤心聽完遲念的話,從上到下,仔細地打量了遲念一番,眼神停留在遲念的手臂上的時間有些久。 “你把黑鉆手鏈改成了表鏈?”,王潤心饒有興致地問道。 遲念聞言看看自己手腕上的表,答道“昨天剛改完送來,這一套黑鉆系列我都喜歡。” 王潤心點點頭,“我也喜歡,黑鉆原石做了兩套首飾,一套在我這里,另一套看來是給了你。” “潤心姐你和大哥……”,遲念用了疑問語氣。 “為什么不猜是宋衍腳踩兩條船?” 王潤心說完就自失一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讓你笑話了,四十歲的人了,又不是什么富貴人,怎么能讓你誤會的了呢?!?/br> 其實以王潤心打過童顏針的臉是看不出她的實際年齡的,反而會看起來具有年輕女性的rou感和光澤,給人一種膠原蛋白飽滿的青春感,不過總有些代價,她的眼神和皮膚狀態(tài)并不匹配,有些異樣,也有些“假”。 “潤心姐狀態(tài)保持得好,有些女人年紀大一些會有比小姑娘們有更大的魅力?!?/br> 遲念沒有恭維王潤心,去說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很多。 畢竟遲念自己站在這里,她年紀小,王潤心看起來年紀小又有什么用呢? 遲念說王潤心年紀長起來反而更有魅力是真心的,王潤心只看臉,年輕時候應該只能說清秀,閱歷長起來,有了知性美,確實比年輕時要耐看。 “我現(xiàn)在確實比年輕時候好看,為了這張臉,從二十歲到三十歲,我已經(jīng)記不清我去過多少次我的美容醫(yī)生那里了?!?/br> 遲念有些驚訝,她重新審視王潤心的臉,應該沒有大動過,而是不斷進行微調(diào),而且應該是有個很好的整容醫(yī)生設計了方案,根據(jù)臉型和五官特征來不斷美化,不求變成五官深刻的大美人,只是在原本基礎上進行合理的優(yōu)化。 王潤心臉上透露出小小的得意,說道:“在日本做的,比韓國流水線作業(yè)要好,我的醫(yī)生給很多日本女明星都做過,不看整容前照片,很難發(fā)現(xiàn)是整過的臉?!?/br> “確實做的很好,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br> “奇怪什么?奇怪我這種知識女性會整容,明明自己作品里譴責世人只看膚淺的外表不注重內(nèi)在美,結果邊譴責邊受制于此,不但要整,年紀到了還打針,很怕自己看起來顯老。” 遲念只能無奈地笑笑,話都被王潤心說盡了,她對她自己足夠刻薄。 “人都是很復雜的,寫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我對別人刻薄,對自己倒是蠻寬容的,你習慣就好?!?/br> 聽了王潤心這一番話,遲念真覺得這位大編劇是個妙人。 王潤心整容,也打針,聽她的話,她對自己這種行為,既滿意其結果又有幾分鄙棄,頗為自我矛盾。 但是她對著并不太熟悉的遲念也能坦白自己整過,則顯現(xiàn)一種性格上的誠實和天真。 “我說承歡怎么講醫(yī)美來頭頭是道,原來不是潤心姐功課做的好,而是潤心姐經(jīng)驗老道。” 王潤心聽遲念說話,莫名覺得跟這個人很合得來,她與遲念交流幾個來回,只覺得遲念不虛偽,不矯飾。 遲念也許不認同她整容,但是她也不低看這種選擇,非常坦蕩,最重要的是,遲念提起《繁花將盡》的女主角,沒有叫全名。 遲念只喊承歡二字,仿佛顧承歡不是個由她王潤心虛構出來的人物,而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是與遲念關系親昵的朋友。 “你喊她承歡?!蓖鯘櫺狞c出這一點。 “對啊,怎么了?”遲念有些疑惑地問。 “沒怎么?只是覺得這樣很好。對了,還沒問你對我的劇本什么看法。” “那當然是很好的,如果不好,我怎么會接?” 遲念說完,回想了下當初看劇本的感受,緩緩道:“我讀前五集的時候,只覺得有趣,到十五集的時候,覺得想笑,而讀至三十集的時候,開始認真地看,第五十集的時候,我覺得繁花其實是個嚴肅的故事,最后七十集劇終,合上劇本,想法很多,卻更想沉默以對。 我起初以為潤心姐在嘲諷你筆下的人物,辛辣犀利,冷嘲熱諷,會揭開他們所有的華麗外衣,每一個人你都不曾留情。 你像是冷眼旁觀的上帝,你在你的筆下創(chuàng)造出罪惡和墮落之城,你的索多瑪和蛾摩拉,讓人物在里面盡情縱樂,然后又用硫磺與火毫不留情地毀滅他們。 可到后來我覺得你其實是悲憫的,你愛你劇本里的每一個人?!?/br> 聽遲念說完,王潤心深深地看了遲念一眼,“把顧承歡交給你,我算是放心了,她不好演?!?/br> “因為每個角色都有人設,而顧承歡卻沒有。 顧承歡沒有人設,是因為她就是潤心姐。 故事寫完,作者就該退場了,但是潤心姐留下了顧承歡,她代替你留在《繁花》之中,跟其他人一起走向毀滅。” “遲念,你讓我覺得驚喜,可我給你留下了最難的題。” “沒有難與不難,也許是件好事,沒有人設,意味著顧承歡是個充分開放的角色,我有最大限度決定她以什么樣的面貌出現(xiàn)在觀眾眼前。 這確實是個挑戰(zhàn),但是也是很好的。 人生是復雜的,真實的人生不會有人設,真實的角色也不會有?!?/br> 最好的表演,不是演出一個人物,而是截取一段人生放入作品,角色不只為作品而活,他/她在作品開始之前,結束之后都活著,作品里的時間,只是角色生活的一部分,這就是一個足夠好的角色應該有的真實。 遲念演完《刀尖上的舞蹈》才領會到這種屬于表演的真實,她截取了姜離的一段人生放進電影,電影之外的時間和空間里,姜離依然存在。 “潤心姐,你知道我最喜歡《繁花》的什么地方么?” “我猜是《繁花》里女人?!?/br> “對也不對,《繁花》里的女人,或者從一開始,或者在經(jīng)歷過一些事情之后,她們會有獨自做個惡魔的能力,她們?yōu)樽约喝閻盒?,而不是附屬于?/br> 人。 她們不是混沌著下墜,而是清醒地選擇墮落。 《繁花》里有男人和女人的戰(zhàn)爭,但是到后來,全部變成了人與人之間的戰(zhàn)爭,沒有性別之分。 我原本以為以宋家為原型,是你受大哥所托而寫了《繁花》。 可王潤心畢竟是王潤心,讀懂了劇本,才明白宋家或者是別的什么原型,只能是你手里的工具,你不會為別的人提起你的筆,你只會為你的心提起你的筆。” “《繁花》確實始于宋轂,但是一個故事從開始到結束,總會失控,哪怕是作者本人也不可控制,身為作者,我甚至享受這種失控,我喜歡現(xiàn)在的《繁花》。 女人總是理解女人,遲念,我想跟你交個朋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