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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被迫出道[娛樂圈]在線閱讀 - 第143節(jié)

第143節(jié)

    后來拍偶像劇,很多情侶打鬧,讓女性劇迷覺得甜的發(fā)瘋的互動,不用導演教,他和她都能信手拈來,其實并不是從曾經(jīng)的戀愛經(jīng)歷里獲取的經(jīng)驗,而是來自扮演一個合格男/女朋友的經(jīng)驗,來自第三者視角的仔細揣摩和觀察,這樣的角度,才能提供絕佳的判斷力,他們倆都知道怎么演能激發(fā)最大多數(shù)觀眾的共情。

    他沒錯過那個下雨天遲念眼里對他的驚艷,他同樣沒錯過遲念那時的神色,她靜靜聽著顧景同跟人交談時的那種隱然的厭倦、忍耐、還有晦暗。

    如果沒有那件突發(fā)的事情,遲念一樣會跟顧景同分手。

    不過是或早或晚的事情,她憑著趨光性尋找了顧景同,真正被寵愛著的男孩子,可她到底會發(fā)現(xiàn)顧景同跟她不是一路人。

    顧景同當然喜歡她,宋衍沒見過顧景同那么認真地喜歡一個人,連同別人聊天都要握著她的手,時不時從中回神來看她,就為看她一眼。

    宋衍習慣觀察者的角色,他在帳篷里看到這些,也同時看見了遲念的美。

    風雨琳瑯里,那雙漂亮的腿,膚如凝脂,青春期里多余的脂肪化作了一種恰到好處的豐盈。

    她身上有股茉莉香味,黃昏的茉莉。

    也許這種記憶里香氣是他的錯覺,來自少年人的荷爾蒙涌動。

    他當時有種罪惡感,因為那是朋友的女友,可他沒法完全控制作為一個雄性的本能。

    所以他選擇謹慎處理跟遲念的距離,直到高中畢業(yè),他們也不過是泛泛之交。

    宋轂很早就教他識別欲/望和情感的矛盾關(guān)系,二者不是一回事,但又粘連難分。

    “自我貶低式的說法,幾乎所有男人都是會被皮相迷惑的混蛋,對一個異性或同性有生理欲望,會被直接對等為愛情,或者接近愛情。

    不一定是急色的想要獲得性,喜歡臉,喜歡別的什么,也可以是不那么急切的喜歡,可總歸覺得是某個地方讓你覺得美,想要接近。

    而更為荒謬的是,不少男性學會區(qū)分這類感覺,是在出軌的時候,清楚自己還愛著妻子或女友,可是同時會對別的女人擁有欲望,產(chǎn)生下流的想法。

    不動如山的忠貞是非常難得的,心猿意馬才是絕大多數(shù)情況,擁有充沛資本面對諸多誘惑又能克制這種心思不讓它繼續(xù)發(fā)展的丈夫和男友其實已經(jīng)可謂是忠貞?!?/br>
    “阿衍,你的選擇是什么?你知道的,我們這樣的環(huán)境,大部分人過的不那么‘道德’,不過你我都清楚,道德這個詞太寬泛了,倫理學討論了幾千年,它的概與界限依然含糊不清?!?/br>
    他選擇了克制的生活,倒不是要享受道德優(yōu)越感,而是他從小到大習慣了克制。

    克制帶來對生活和身體的控制力,還有清潔感,

    清潔感,這三個字對他來說太重要了。

    所以察覺到對遲念的欲望,他選擇后退,在忍不住把更多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之前,移開自己的目光。

    《老子》里寫: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亂。

    用在情感處理上,也未嘗不可。

    他察覺到征兆,便要讓某些情感連萌芽都不要有。

    可到底還是在他心里發(fā)生過什么,風雨琳瑯里,夏天的傍晚,少女穿著熱褲的腿,平底金色系帶涼鞋,指甲剪得極好,連腳趾都在記憶里打了柔光,還有雙眸子,疏離又厭倦。

    她根本不是個宜室其家,喜歡被寵著的模板女友。

    顧景同不懂她。

    后來跟遲念重逢,看她一點一點伸出棱角,常常會在心里想:

    是這樣了,這才是她。

    她在他面前一點一點剝下偽裝。

    真正的遲念

    銳利、距離、精明、冷漠、堅持……

    這些才是她那對父母遺傳給她,在生命成長歷程中賦予給她的東西。

    人越長大,越會發(fā)現(xiàn)家庭影響在生命成型上的塑造力量,不論是好還是壞。

    遲念不是不可愛的,也不是欠缺柔軟,她愿意的時候也能帶給人溫暖。

    可這些方面,遲念要比那些天生的陽光女孩少很多,說到底,遲念本質(zhì)上是個低溫動物。

    是晚春的森林,是盛夏的雨水,是早秋的黃昏,是落在紅色屋頂上的冬雪,是整年的月亮,是一切兼具陽性和陰性存在的感覺。

    同他一樣,他們是同類,會相互吸引,一點都不奇怪。

    溫度一致,氣味相和。

    再次相遇,他就知道還債的時刻到了,還他自己少年時期的一筆情債。

    宋轂現(xiàn)在只能吃流食,早上神志還清醒的時候,突然跟他講起遲念。

    “她大概很難做個世俗眼光里的好妻子,也做不來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研究劇本的時候像著魔,表演的時候頭角崢嶸?!?/br>
    這判斷非常準確,即使病弱,宋轂也沒喪失對人的判斷力。

    “換了別人這么講,我覺得這不算個很好的評價,但是知道這里頭有欣賞的意味在,一般男人眼里的好妻子好女人附屬性太重了,講她頭角崢嶸反倒是好,這是作為人的獨立價值。大哥你這么講,真是算得上盛贊?!?/br>
    當年宋轂評價王潤心,說王潤心是匹永不歸群的母狼,天生叛骨,只有她負人沒有人負她,男人很難喜歡上這樣的女人,更何況王潤心還不夠美,起碼在宋轂的社交圈層里,王潤心的臉和身材不具備足夠的競爭力。

    可這真是至高評價了,這些年里宋轂身邊來來往往那么多女人,又有誰比得上王潤心在他心里的位置?

    宋轂沒要過王潤心,王潤心也沒跟過宋轂,他們兩相看透,心知肚明,可誰又能說他倆之間這不是愛情?

    很多男人愿意夸贊自己對于女人的品鑒能力,可宋衍聽來覺得很是無趣。

    這些同性的品鑒透著股腐爛的味道,當年的士大夫們怎么細細品鑒女人痛苦之下裹出的三寸金蓮,他們?nèi)缃窬驮趺雌疯b現(xiàn)代女人,即使號稱喜歡獨立女性,也帶了居高臨下,要馴服最烈的母馬或者母獅,重要的是馴服,是自己站的更高。

    宋轂沒有試圖馴服王潤心,倘若王潤心會被馴服,他必不會那么看重她,那么愛她。

    他跟宋轂在很多方面都不像,在這上頭倒一脈相承,他喜歡就喜歡遲念的頭角崢嶸,那股被她隱藏又沒法完全掩飾住的鋒利。

    他當然喜歡她的相貌,試問天底下有幾人不愛美人?

    可只有一副皮相,總有看厭的時候,性子也有倦了的一天,什么嬌俏什么軟糯什么端莊什么冷艷……

    皮相和附帶的感覺總是會厭倦的,到時候支撐著在一起的,更多是利益的權(quán)衡和內(nèi)心的責任感。

    唯有支撐著的人的最根本的東西才是最要緊的,因為它們帶來變化。

    宋轂愛王潤心的叛骨,她永遠對生活有排異反應,很少開心,刻薄尖利,可王潤心懂宋轂,王潤心離了宋轂能活,能獨自生長。

    而他也愛遲念的幽微和崢嶸,娛樂圈這樣多的美人,不是沒有美過遲念的皮相,可他就覺得她最好看,不是因為情感蒙蔽的眼睛,而是她美在實相。

    他猶記得接第一部戲時候的光景,他跟遲念在公司安排的小公寓里研究劇本,遲念素著張臉蹲在沙發(fā)上揣摩角色,淋浴后的頭發(fā)沒干透還裹了毛巾,跟為了一句臺詞他較勁,那時候話倒是多的不得了。

    素面朝天的樣子比她全副裝扮細細描摹眉目后的上妝造型更叫他喜歡。

    遲念很大概率上不會是個尋常眼光和通俗價值判斷里的賢惠妻子,但他相信她會是個好演員。

    她甚至不會是個合格的母親,宋衍已經(jīng)能夠預料到倘若他們兩個結(jié)婚生子,將會面對到的事業(yè)和家庭生活之間的沖突。

    她不可能也不會拿全副精力來面對孩子的家庭,這是勢必要虧欠的,可她八成還是會選擇事業(yè)。

    可那又如何呢?

    他接受這樣的不圓滿,那種圓滿的幸福家庭想象反倒叫他恐懼。

    重要的是他想跟她締結(jié)婚姻,養(yǎng)育孩子,組建家庭,兩只低溫動物總好過一只。

    你愛上一個天才,總要付出點代價,他只希望能掌握好平衡,他察覺她最近有些失控的跡象。

    宋衍已經(jīng)在想日后可能會出現(xiàn)的一些問題,他是個樂觀的悲觀主義者,提前預料壞情況,又為自己能接受能處理而感到愉快。

    可這愉快情緒剛剛泛起,宋轂的呼吸機突然開始報警。

    宋衍扭頭看向病床,他沒有慌亂,甚至不覺緊張,這是這個月第五次出現(xiàn)此類情況,但是心頭還是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

    宋轂平靜地趨向了死亡,他沒來得及跟宋衍作最后的道別。

    醫(yī)護人員因為陪伴宋轂時日已長,有情義在,難過的情緒彌漫在這間價格高昂的私人醫(yī)院里,兩個陪床護士年紀尚小,落了淚。

    對比起來,倒顯得宋衍太過于冷漠,他作為唯一在場的親屬,看起來還不如外人難過。

    可他沒有辦法,他從小就在為死亡做著準備。

    太奶奶帶他時,他最熟悉的是高壽老人散發(fā)出的那種味道。

    宋衍日后才察覺,那其實就是死亡的味道。

    棺木、墳地、壽衣、……

    有關(guān)太奶奶過身后的樁樁件件,他都被叫來參與,也不管那時的他是懂還是不懂。

    “你爸媽去了,留下一個你,所以注定沒人疼沒人愛,我陪不了你多久,不知哪天老天爺就要把我收了去。

    你哥大你許多,可又大的不夠多,他不能為了你而活,這點上你要體諒他,以后也要體諒別的人,不要把太多期望放在別人身上,人家沒義務負擔你的期望。

    阿衍,你注定獨自來,獨自活,所以要習慣?!?/br>
    他得名衍,因為他是二十多年前那場蓄謀已久的事故里唯一活下來的那個。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注定了要做負責收梢的那個人,不管是太奶奶,還是他大哥。

    上天待他還不算太壞,如今起碼給了他個能講話的人。

    電話那邊的人已平穩(wěn)落地,興許是在乘車往市內(nèi)的路上。

    “喂――”

    他沉默不語,忽然不知道該怎么通知她。

    她似乎在這沉默里知曉了應該知曉的訊息,“是不是……”

    她未往下講,她也許正在遲疑要如何講訴這件事。

    “我馬上回去,還有……”

    她再一次斟酌自己的語氣,他能在她輕微的故意里感受到鄭重和忐忑。

    她尚未處理過死亡事件,她在猶疑。

    她囁嚅一會兒,只輕輕地對他講:“我馬上就回來?!?/br>
    她掛斷了電話,她不曾有過波動極大的情緒,也不曾有過片言安慰。

    可她其實已經(jīng)安慰過。

    她的存在本身,于他而言,已是一種莫大安慰。

    宋衍用手摸了摸眼角,沒有任何濕潤的跡象。

    興許這一生,在表演之外,都做不到情感激烈的悲傷和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