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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炮灰養(yǎng)包子在線閱讀 - 第25節(jié)

第25節(jié)

    待到了五月十八這日中午,孟茯正在給萱兒解書,沈夫人身邊的丫鬟就急匆匆來請:“孟大夫,我家夫人肚子忽然疼起來了,孟茯您快些過去瞧一瞧?!?/br>
    孟茯得了話,也不敢多耽擱,畢竟那沈夫人日子已經(jīng)足月了,隨時可能生產(chǎn)。

    這船上他們自家是早就請了產(chǎn)婆跟著的,但到底有個千金大夫跟著,還是放心一些,何況這沈夫人母子對孟茯的醫(yī)術也是認可的。

    這福貴人家,孕婦營養(yǎng)充足,也不短缺什么,中午發(fā)動,酉時三刻左右,孩子就出來了。

    只是個頭有些小,按理沈夫人肚子這般大,孩子少說也要六斤以上左右,可這孩子不過五斤罷了。她忙叫產(chǎn)婆包起來,一面檢查著產(chǎn)婦的身體,問著大趙氏:“親里可有雙生?”

    大趙氏只顧著瞧這剛建了臍帶的娃兒,見著是個帶把的,歡喜不已,聽到孟茯問,回了一句:“有,我便有個雙生的妹子?!?/br>
    孟茯聽了,心下有數(shù),只催促著產(chǎn)婆,“肚子里只怕還有一個。”又讓人給產(chǎn)婦喂了些參湯來。

    聽著還有一個,大趙氏才猛地反應過來,沒敢圍著小外孫,急忙朝女兒走過來握著她的手:“兒,不怕的,一個兩個都是一樣的生?!?/br>
    沈夫人這會兒才喝下參湯,得了些精神,聽著肚子里還有一個也是歡喜的。

    只是到底不如生頭一個那樣順利,遲遲生不下來,將產(chǎn)婆都嚇得六神無主了,后頭就像是個工具人一般,聽著孟茯指揮。

    孟茯叫她作甚她就作甚,反正腦子里是慌慌的,就怕沈夫人和這孩子出事,到時候沒法子交代。

    索性,運氣是好的,孟茯這大夫也不是徒有虛名,孩子終究是給生了下來。

    但因為沈夫人力氣不夠,腦袋已被夾得變了形,小臉一片青紫。

    產(chǎn)婆和大趙氏見了,心都涼了大半截,只覺得養(yǎng)不活了。

    也不曉得孟茯怎弄的,小娃兒口鼻里都弄了不少羊水出來,臉色方逐漸好看起來,發(fā)出貓兒一般的哭聲。

    只是那腦袋夾得扁扁的,甚是丑陋,產(chǎn)婆是不敢說什么,大趙氏卻隱隱擔心,怕傷了腦子。

    但見孟茯一直忙著,也不敢多問,尤其她這會兒在幫女兒清理下身。

    孩子已經(jīng)順利生下來了,也都沒什么問題,孟茯現(xiàn)在一心一意就在這沈夫人的身上,半響忙得差不多,回頭見產(chǎn)婆已經(jīng)退了出去,進來了兩個奶娘,大趙氏不知在叮囑著什么,便道:“先給孩子都喂一點溫水。”

    大趙氏方才是見過孟茯的專業(yè)水平了,雖然怕餓著自家的兩個外孫,但還是聽了孟茯的話,只叫丫鬟們拿水來。

    等喂完了些水,沈夫人這里也差不多過了危險期,孟茯見她還醒著,“吃點東西再睡吧?!?/br>
    至于吃什么,這個倒不必孟茯去叮囑,人家是生過孩子的,廚房那頭也不可能不曉得避諱著些她不該沾的。

    那沈大人不知何時進來的,似乎一點都不忌諱月子房一說,進來先同沈夫人說了幾句慰勞的話,方去看兩個孩子。

    自然也瞧見了老二那扁扁的腦袋,臉色一下緊張起來,“孟大夫,小兒這……”

    順產(chǎn)途中,產(chǎn)婦若力氣沒上來,孩子很容易就夾變形了腦袋,但這沒什么,見著沈大人擔心,解釋道:“沒有事的,待吃完奶一段時間后,盡量讓他平躺著,五六日就恢復正常了?!?/br>
    說罷,走過去用手指往孩子小臉上輕輕彈了一下,孩子便扭著頭順著那她的手咂嘴?!翱窗?,孩子聰明著呢,曉得找吃的。”

    大趙氏看得一愣,心想果然沒事,若真是壞了腦袋的孩子,哪里曉得要找吃的?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正要朝孟茯道謝,這時見著孟茯又去這樣逗老大,老大雖閉著眼睛,卻也砸著嘴巴跟著那手的方向找吃的。

    也是天性使然了。

    “老大也可喂了,不見得要等孩子哭?!泵宪蛘f道,見著里多的是專業(yè)的丫鬟婆子,而且大趙氏也在,便打算回去洗換身上的臟衣裳。

    沈先生起先就一直待在屏風外面,這里頭當時生產(chǎn)時候的情況,他是一清二楚的,想著若沒有孟茯,只怕那當時被嚇怕了膽子的產(chǎn)婆根本就成不了事兒,枉害了自己妻兒的性命。

    所以見孟茯要回去,忙舍下孩子親自過來送,“今日多謝孟大夫了。”

    “分內(nèi)之事,夫人還小公子們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只管喊我,不要大意了?!碑敃r沈夫人這老二生不下來時,孟茯也是綁緊著精神的,而且從中午到現(xiàn)在,已是天黑了,她又累又餓,也沒多余沈大人寒暄,忙回去了。

    她自打帶著三個孩子上了船來,除了給沈夫人母女倆復診,就一直帶著孩子們在屋子里看書。

    丫鬟小廝們見她年紀小,雖有那質疑她本事的人,但因她不曾給人惹過事兒,待人一項和善,更沒有端過架子,倒也不曾為難過。

    但也沒有盡心照顧她們這一家子人。

    直至如今眾人曉得她救了夫人和二少爺?shù)男悦?,才不敢如同從前那般怠慢,三個孩子已經(jīng)有人照顧著吃了飯,還給她備好了沐浴的水和新衣裳。

    若飛幾人知道她累,也不敢打擾,直至孟茯沐浴出來吃飯,才上來說話。

    若飛到底是大一些,船上的丫鬟小廝們待他們的態(tài)度突然發(fā)生了這樣的變化,哪里能察覺不出來,只同孟茯說道:“兒子如今總算明白了,這人不管如何,到底還是要有真本事才是硬道理。”

    孟茯明白他這話的意思,欣慰地笑了笑,“你曉得便好,所以即便是讀書,也不能只是紙上談兵,書里學來的知識道理,也要用起來?!?/br>
    若光接了話,“阿娘我也曉得了?!?/br>
    “我也知道?!陛鎯阂矒屩f。

    孟茯吃過了飯,小息一會兒,叫幾個孩子早些睡下,她便如同查房一般,去看沈夫人和兩個小公子。

    沈夫人正好醒著,精神瞧起來不錯,見了孟茯很是高興,“孟大夫快坐?!彼钱斒氯耍菚核X得自己渾身的力氣都用完了,產(chǎn)婆也在旁邊說沒得法子了。

    母親在一頭哭,只有孟茯一臉沉穩(wěn)冷靜地繼續(xù)跟自己加油打氣,喊著膽小的穩(wěn)婆繼續(xù)。

    所以她最是清楚,倘若沒有孟茯,她跟小兒子,只怕都是沒了的,而且她生產(chǎn)過后,和頭一次生了孩子不一樣,孟茯這里守了她差不多半個時辰,肚子里的惡露給她弄出來許多,叫她極為舒服。

    因此孟茯這會兒在她心里,哪怕年紀小,但醫(yī)術和醫(yī)德都是極其好的,也不管她到底是個什么出生,心里一百個愿意同她交好。

    孟茯笑著回謝了一聲,先檢查兩個孩子,尤其是老二,逗了一回,反應正常,十分確定是沒傷腦子,也徹底松了一口氣。

    這才到床邊給沈夫人檢查,“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

    “都很好,比生小女后恢復得快,肚子里也不難受?!鄙蚍蛉讼胫?,孟茯有這樣的本事,就該正經(jīng)立起牌子,于是便與她提道:“孟大夫你是有真本事的人,今兒我那樣的情況,只怕你不在的話,是沒得救了。我如今想來也是運氣好,那日蠻橫了一回,將船堵在河上,才遇了你??上袷俏疫@樣生產(chǎn)途中走到閻王爺跟前的女人多了去,你若真開了一間醫(yī)館,不知還能從閻王爺跟前拉多人回來呢?!?/br>
    男人不進月子房,只覺得晦氣不干凈,所以即便大戶人家請得起大夫,可真到了那緊要關頭,大夫也不可能進去親自檢查。

    只憑著一根絲線診脈,憑著產(chǎn)婆口述,哪里能說得清楚。

    很多女人的性命,就是這樣枉送掉的。

    她也有些動心,但心里最要緊的,到底還是去找沈子房。“夫人的話我曉得,以后安定下來,肯定是要想法子開一間醫(yī)館的。”便不為救人,只為求這衣食,還是要重cao舊業(yè)的。

    大趙氏放下小孫子,走過來問道:“我聽說你原本是要去南州尋人的,找的是什么人?你也曉得我家這女婿本是南州人,你與他說一聲,叫他書信回去,不肖十天半月,肯定是能得消息的。”

    孟茯聽罷,也有些心動,人家力量大,找人自然快。

    因此便道:“我想找的人,其實也姓沈?!?/br>
    沈夫人聽罷,與她母親相視一眼,不由得都好奇地看朝孟茯:“是沈家的人?”

    “我也不甚清楚,他叫作沈子房?!泵宪蜻@才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沈子房的名字,以及他家中有兩位娶妻了的兄長,父母俱在之外,住在何處也不知曉。

    南州那樣大,沈家在南州盤踞多年,姓沈的多如牛毛,叫人哪里去找?

    沈夫人聽著這名字,只覺得陌生,但還是安慰著孟茯:“孟大夫別擔心,回頭我問一問夫君,他族里有沒有這樣一個兄弟?!?/br>
    本還想問孟茯找這人作甚?但又跟孟茯沒那么多熟,不好意思打聽人家的隱私,便沒再繼續(xù)問下去,只提起自家老二那腦袋,“這孩子,當真沒事?”

    “你若擔心,敷一敷恢復得快些?!泵宪蚝艽_定孩子腦神經(jīng)一點沒有傷,就是當時就是被夾了一下而已,待幾天后養(yǎng)出來,就沒事兒了。

    沈夫人聽她這樣一說,才放心了一些。

    孟茯也沒留下多耽擱,生怕影響產(chǎn)婦孩子休息,也告辭回去休息。

    余下這幾日,她每日一天幾次去瞧沈夫人母子,也逐漸熟絡起來。

    曉得了他們才從京里來,沈大人明降暗升。

    知州雖不過正四品,可因為這玖皁城地理位置的緣由,這邊的兵權到時候都握在他的手里,所以比起從前在禮部無權無勢,這一次可謂是真正的坐擁一方兵土。

    可沈夫人卻是高興不起來,“無權無勢總有好處,如今到了這玖皁城,就好似提著腦袋過日子一般,我家夫君又是個忒板直的人,我若不跟來,哪里能放心?”

    又因孟茯跟著,她安心些,不管她還是兩個奶娃娃,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孟茯能早些發(fā)覺,所以便有些私心想要將她留在身邊,就勸著:“你還是莫要去南州了,你要找的人我便是將那南州翻了個底朝天,也給你找來,你到了玖皁城后,若是不愿意跟我們待一處,我給你找一處好地方開個醫(yī)館,孩子們也給你安排到學堂里去讀書?!?/br>
    如果不找沈先生,孟茯絕對沒有半點猶豫就抱上沈夫人這條主動伸來的大腿。

    但是他們母子四人能活到現(xiàn)在,全是因為沈子房。

    如今他生死不知,沈夫人這些要求縱然是誘惑人心,但她還是搖頭,“多謝夫人錯愛,只是這位沈先生對我們母子是有大恩大德的,我須得尋到了他,我才能安下心來做旁的事情?!?/br>
    孩子們也都是懂事重情義的,想來是和自己一樣的想法。

    沈夫人聽得她這話,有些覺得那位沈先生是個有福之人,能叫孟茯這也惦記著他的恩惠,因此也不好在勉強,“既如此,待到了玖皁城,我安排船送你們下南州去?!?/br>
    孟茯自是謝過了,與她和孩子身上,也盡了十二分力。

    還給大趙氏開了些婦科舊疾的藥。

    要說這光陰似箭,轉眼竟然已要到玖皁城了,兩個奶娃娃也逐漸長得白胖起來,尤其是那小二少爺,被夾扁了的腦袋已經(jīng)長回來了,比他哥哥似乎還要俊上幾分。

    好叫大趙氏好不歡喜,整日很不得將他抱在懷里不放下來。

    沈夫人如今也是兒女雙全,還一口氣得了兩個兒子,夫君又是一心一意,所以是沒有半點憂愁,很快就能下床了。

    這些日子,若飛和若光也得了不少好書,雖不說全部都背下來,但放在了心里,得空時候反復噘嚼,品味出些許意思來,也很叫孟茯欣慰。

    不過兩日后,就到了玖皁城里。

    因這沈大人還要和前任知州大人交接,所以孟茯也不好跟著進了知州府去,便在知州府對面大街找了家客棧住下來。

    別的不怕,就唯獨擔心人販子。

    這玖皁城雖在齊國邊境之上,但因曲水河途經(jīng)此處,也算得上是四通八達的交通樞紐,多的是各國商人。

    剛進城的時候孟茯就看到了一群遼人商隊,如今他們住的這客棧里,還有南詔人和夏國人。

    她膽子小,不敢叫孩子們出門,只是到底來了這玖皁城,不許他們出去便罷了,也不好連些本地特產(chǎn)也不給他們買?

    于是便獨自出去,將三個孩子留在客棧里,托了小二的幫忙照看著些。

    她從沈家那里得來了不少診金,短時間里倒不必因銀錢擔憂,所以見著那好玩好吃的,也都買了些。

    正要回去時,忽然聽到身后有人喊:“是孟大夫么?”

    這聲音有些熟悉,孟茯有些疑惑地轉過身,只見一個干瘦的黝黑老頭朝自己快步走來。

    “孫買辦?”她有些詫異地脫口喊到。

    這孫買辦怎一下變得如此垂老了?

    來人還真是孫買辦,因那逃難途中過得艱難,還病了一回,所以如今雖留了性命,卻留了一身的病痛,人也脫了相。

    他見孟茯認出自己,有些欣喜若狂,“你何時來的玖皁城?”

    “今兒才到,出來給孩子們買些零嘴嘗鮮?!泵宪蚧氐?,因是他鄉(xiāng)遇故知,縱然這孫買辦不是個什么好人,但也幫過自己的忙,所以就與他說起話來?!凹依锶硕荚谶@里?”

    孫買辦聞言,嘆了口氣,“老婆子沒了,媳婦也死了一個,孫子還剩下倆大的,兒子倒是都在,如今在碼頭上給人做工,一天能掙幾個錢糊口?!闭f著,指了指不遠處那牙行后面巷子里的車馬行,“我如今在那里給人鏟馬糞,是苦了一些,但能吃飽?!?/br>
    孟茯聽罷,跟著嘆了一回,想著他家雖死了這些個人,但好歹也安頓下來,比村子里那一家子都死在外頭的要好。

    日子雖是艱難,可活著就要向前看。

    不過到底遇著了,也有些可憐他,便道:“我住在知州府對面大街上的云來客棧里,你得閑了去找我,我給你開幾副藥,將身子調(diào)一調(diào)?!?/br>
    孫買辦忙寫了她的好意,“罷了,我就是個天生苦命人,有那余錢也不能拿去買藥吃,得留著給孫子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