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備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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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 “抱歉!” 船隨江浪行,孟秋水對著面前的婦人柔聲道,帶著幾絲愧疚和遺憾。 桌上大大小小擺了四五樣小菜,全是江里的東西,就地取材,多是魚蝦蟹,色香味俱全。本來一直安靜坐著的孫小紅聽到這倆字眼中無來由的閃過一絲憤恨,但隨之又散去,泛著水光,最后只得掩住悲傷,強顏調(diào)笑道:“這可不像是你會說的話,不過能聽到你說這兩個字,便已足夠了?!?/br> 當年天機老人以自己畢生功力替孟秋水療傷,更是借此一舉貫通了他的任督二脈,為的,就是希望他能連同小李飛刀壓制上官金虹。 可惜造化弄人,孟秋水少林一役,再也不現(xiàn)蹤跡,如若不然,天機老人也許不會死,至少不會死的那么早,于情于理,他都有些責任。 李尋歡也是嘆息著,當年他與上官金虹一戰(zhàn)也是險象環(huán)生,若論武功實力,他絕然不是對手,其中曲折,當真一言難盡。 他安慰了一下妻子拿起筷子笑著示意說道:“不說了,喝酒,吃菜吧,家里很久沒來人了,小紅的手藝還是很好的?!?/br> 三人至此再也沒說半句江湖之中的事,而是閑聊著他家的李曼青小時候如何如何天資驚人,或是李尋歡有時出去喝酒忘了帶錢,被人追了七八里地,狼狽逃竄。 天邊從紅日墜落到星空如海,他們只喝的酒酣耳熟,盡興不已,聽的孟秋水也不時放肆大笑幾聲。 喝到最后,孫小紅已是不勝酒力,走進船內(nèi),只剩他和李尋歡二人對飲。 又過了許久。 抬頭看了看夜空,孟秋水眼中神色漸復(fù)清明,他看著面前爬在桌上,像是與所有酒鬼一般無二的李尋歡,嘴唇輕啟道:“放心,此戰(zhàn),阿飛絕不會死?!?/br> 但卻無人應(yīng)他,似乎也無人聽到,只有李尋歡發(fā)出的微弱呼嚕聲。 他轉(zhuǎn)身提劍在手,身形一展便如黑夜中鶻鷹飛撲,足尖幾踏,已是自江面滑行到了岸邊。 然就在他雙腳即將落地的時候,突覺后背傳來一股可怕氣機,這氣機之強竟是前所未見,讓他渾身汗毛豎起,瞳孔驟縮,遍體發(fā)寒。 難不成李尋歡竟是要行那背后殺人之舉? “錚!” 夜色中陡然出現(xiàn)一道可怕青光,乍然一現(xiàn),便已如一條飛瀑直泄,可怖異常。他正想回身抵擋,可才堪堪轉(zhuǎn)身,就覺眉心一痛。 體內(nèi)狂涌的內(nèi)力已悄無聲息的散去,地上,一柄紙折的飛刀正插在他的腳邊,微微震顫。 像是怕孟秋水折返回去,江上的船轉(zhuǎn)眼已似離弦之箭般飛速遠去,依稀還能聽到李尋歡的笑聲。 “人老了還真是可怕!” 孟秋水僵立許久才回過神來,他下意識摸了摸眉心,盡是滲出的冷汗,只有他自己知道當時那一刀是何等的恐怖,令他以為大劫難逃。 紙刀入手,不過是簡單無奇的宣紙,孟秋水看了許久才將其揣入懷中,最后轉(zhuǎn)身離開。 而在那遠去的船上,李尋歡像是透過黑夜看見了孟秋水的背影,嘆了聲?!靶薜氖堑篱T心法,可卻急功近利,氣息極盡鋒芒,日子久了,恐怕逃不開走火入魔的岔子,但愿你能明白我這紙刀之意,化去這棱角,才能圓滑似水,近乎于道?!?/br> 而孟秋水原本離去的身子也是不可察的一顫,而后各自遠去,此一別,終是不復(fù)相見。 …… 如今的江湖可謂是腥風血雨,正邪對立,八派弟子廝殺不斷,卻是節(jié)節(jié)敗退,青龍會入主江湖,儼然已成了武林霸主,所過之處無分大小勢力,或是黑白正邪,皆是勢如破竹,摧枯拉朽。 不過“青龍會”雖是勢大,可八派之中,亦有隱世高人接連現(xiàn)身,這其中最厲害的,便從“秦嶺”之地的走出來的一位劍,以及武當之地,一位自稱乃是“真武”傳人須發(fā)雪白的老道士,二人皆是不世出的先天絕頂高手,這才堪堪止住了八派頹勢。 一月之期愈發(fā)臨近,孟秋水更加安靜了,他甚至連劍都不去再碰,而是看書,讀書,或是寫字。 那日臨別之際,李尋歡用傳音入密之法所說的話,他又何嘗不明白,只是說起來簡單,可做起來又談何容易。此行試煉,他在一月之內(nèi)便輾轉(zhuǎn)千里,前前后后所殺之人已不下兩百余人,只為單純的殺人,只想完成任務(wù),并不想留下什么。 可是,事與愿違。 而如今,此戰(zhàn)關(guān)乎甚大,他必須全力備戰(zhàn),調(diào)整到自己的極致狀態(tài),同境界的劍者廝殺,劍法劍招尚在其次,關(guān)乎勝敗的,多數(shù)往往都不是這些。 就連公子羽連同青龍會幾大龍首如今也都閉關(guān)多日,竭力調(diào)整自己的狀態(tài)。 而他只需要靜便可以了,境界內(nèi)力短短一月想要突破無疑是癡人說夢,唯一能做的,不過是靜下心來沉淀自己的劍法,過往所學,而他之所以去收斂殺意鋒芒,便是想更深的去體會磨合小無相功。 此功講究的便是“清靜無為,神游太虛”,他修不到清凈,只能使出這種笨法子,強迫自己轉(zhuǎn)移注意力,去忘,已便達到不著形相的地步,只是仍然進展甚微。 果然還是不能臨時抱佛腳。 府苑里像是只剩他一人,安靜的可怕。 放眼望去就見書閣中散落著無數(shù)紙張,其上皆只有一字——“劍!” 可細細看去,每一個字都不盡相同,有的字歪歪扭扭,奇丑無比,簡直不堪入目,有的字卻是渾圓蒼勁,古韻非常,有的更是狹長如斧劈刀削般,千奇百怪,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平滑方正,有的簡直如同一個個扭曲亂爬的蚯蚓,像是鬼畫符,怕是連他自己都認不出來。 可偏偏他卻滿臉鄭重嚴肅,好似當年初次科考般驚心動魄,神情認真落筆。 紙刀就擺在他的面前,一柄平凡無奇的紙刀當日竟能帶給他生死危機,想想也是,三十年的時間,李尋歡又怎會寸步未進,如今怕是已達神魔之境,摘葉飛花皆能化作小李飛刀。 目光一偏,指肚劃過,孟秋水總能感覺到一股心悸,像是真的撫過一柄驚世利器,更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 “他究竟想要告訴我什么?” 一分神的功夫,手中毛筆失了控制,筆毫是瞬間激射出去,竟是一下透紙而出,沒入了桌面,孟秋水卻恍若未察,只是怔怔的看著紙刀。 直到窗外一縷陽光照射進來,紙刀變得輕微透徹,像是映出了什么。孟秋水眼神微變,他已然伸手將那紙刀拆了開來,一張皺皺巴巴的紙面攤開,就見幾個字瞬間落入眼簾。 只見孟秋水的表情先是凝重無比,可馬上就變做愕然呆愣,然后慢慢黑了下來,眼角微跳,最后是哭笑不得。 視線所及,就見那上面的字竟是。 “就知道你會上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