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啟顥靜靜地看著他。

    “我覺得我……”祝斯寧怎么也說不出口。要說完全不喜歡，也不是，可是就是說不出來，張開嘴巴，就覺得呼吸困難。

    祝斯寧猛地低下頭，不敢再和宗啟顥對視。

    “抱歉，我……”

    他腦中飛快地閃過一個片段，那是一個晴朗的午后，他走出一扇宮門，回頭望了一眼。

    巍峨莊嚴(yán)的宮殿寂然無聲，他站著定定地看了一會，轉(zhuǎn)身走向另一個相反的方向。

    “我覺得有點難受。”祝斯寧說，“悶悶的?！?/br>
    眼眶竟然不自覺酸澀起來，于是只能拼命睜大眼睛，不敢眨一下。

    他飛快低下頭，不想讓宗啟顥看到他的狼狽。

    果然還是不能逼得太過。

    宗啟顥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果然這個債不好還。

    “睡吧，別氣了，是我不好?！?/br>
    背過身假做整理衣物，待背后窸窸窣窣的聲音停止，宗啟顥才轉(zhuǎn)過身來。

    躺下后，祝斯寧半天睡不著，知道宗啟顥會發(fā)現(xiàn)，他只能閉著眼睛不動作。可是一直閉著眼睛，反而更加煩悶。

    他一開始轉(zhuǎn)話題，是不想讓宗啟顥再談?wù)撌捯菝鞯模灰雷趩㈩棽⒉皇钦娴南矚g蕭逸明就好。

    作為一個皇帝，宗啟顥在發(fā)現(xiàn)自己的某些行為不受控制后，會做出怎樣的選擇祝斯寧想象不到，但最后結(jié)果必然好不到哪里去。

    沒想到會把自己繞進去。

    自己的記憶有問題祝斯寧知道，但是為什么會有這些不好的記憶，祝斯寧想不明白。

    “我沒有生氣?！弊Ｋ箤幒鋈婚_口。

    一旁的宗啟顥沒有回音，然而祝斯寧知道他在聽。

    “我沒有討厭陛下?！钡f喜歡，祝斯寧又開不了口，“你對我太好了，我沒有理由去討厭你……”

    “不討厭，但是也不喜歡？”宗啟顥出聲。

    “嗯，應(yīng)該是吧?！本唧w的祝斯寧也說不上來。

    其實心底，祝斯寧還是有些認(rèn)可宗啟顥的說法的，單憑自己似乎也許可能……永遠(yuǎn)都明悟不了宗啟顥的意思。

    祝斯寧仔細(xì)回想了一下，還是有些不甘心：“難道我們的發(fā)展方向不是好兄弟好朋友嗎？”

    他一個好好的直男，怎么能說彎就彎呢，至少要禮節(jié)性地?fù)尵纫幌隆?/br>
    “你覺得我們會是？”宗啟顥睜開眼，余光瞟向祝斯寧，“阿寧，你相信人有轉(zhuǎn)世輪回嗎？”

    祝斯寧眼睫顫動，就是不睜開。

    “我像是做過一個很長的夢，夢到我們的前世了?！弊趩㈩棝]有說得太細(xì)，“對和談不滿的祝家造了反，后來一直幫著我的蕭逸明和我分道揚鑣，沒有一個人陪我走到最后?！?/br>
    他是人人稱頌的明君，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回首一生波瀾壯闊，可在最后閉眼的時候，周圍寂然無聲，床衾冷似鐵，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

    “重來一次，我想，如果我不和談，阿寧是不是就不會離開我了，祝家是不是還會繼續(xù)鎮(zhèn)守邊疆?！?/br>
    歸根結(jié)底，還是他太貪心了，想要彪炳千秋的功業(yè)，也想要有人能一起陪他坐看繁華江山。

    若是喜悅無人分享，也是索然無味。

    “陛下就這么信任祝家？”

    “除了和談，祝家再沒有其他不滿。我想試著相信祝家，就像我相信，阿寧還是喜歡我一樣?！?/br>
    “胡說！”祝斯寧立刻睜開眼睛反駁，“我什么時候說過喜歡你了？”

    說開以后，宗啟顥接得相當(dāng)流利：“這一世沒有，沒關(guān)系，前世有。”

    “我總覺得你在占我便宜，”祝斯寧有點憋悶，“但是我沒有證據(jù)?！?/br>
    既然宗啟顥是重生的，那么部分信息就合上了。不過祝斯寧沒想到蕭逸明的主角光環(huán)竟然這么厲害，到最后還要和宗啟顥奪權(quán)。

    ……原來也不是幸?？鞓返卦谝黄?。

    祝斯寧突然又開心來，不過這個太不厚道了，還是當(dāng)著宗啟顥的面，他要努力控制一下才行。

    被祝斯寧說破以后，宗啟顥沒再點太多的燈燭，只角落里留下一盞。

    那盞燈照亮的范圍僅有周圍的角落，到床這邊祝斯寧只能看到一個黑乎乎的人影。

    然后這個黑乎乎的人影忽然就起來了：“阿寧在笑什么？反正都是睡不著，不如分享一下?！?/br>
    “呃……”祝斯寧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小心笑出了聲，“沒什么，陛下早點睡吧，明天還要……”

    “明天不用上早朝，晚睡一點沒關(guān)系?！?/br>
    宗啟顥按住祝斯寧，探手往下：“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br>
    “你做什么？就算是我在嘲笑你，你也不能……唔……摸哪兒呢你！”祝斯寧覺得背后癢癢的，“我都還沒接受你呢！你可是還在觀察期……這是什么爛借口！”

    宗啟顥不為所動，繼續(xù)往下摸索。

    床單被套的材質(zhì)都不是完全的布料——

    陸清妍果然不肯換掉祖?zhèn)鲙Ы瘕埓汤C的床具，宗啟顥許久沒來睡覺，忽略了這一點。

    難怪祝斯寧今晚睡不著。

    宗啟顥一時有些頭大，自己光顧著要把人帶過來，忘記祝斯寧會過敏這個問題了。

    宗啟顥思考了一會是叫人進來換床單的好還是把人抱回椒房殿比較方便。

    “又怎么了？”見宗啟顥收了手，祝斯寧又忍不住問，“是有什么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