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謝太傅跟韓恕進(jìn)去，謝于歸正想跟上時，就被昭帝叫住。

    “陛下？”謝于歸疑惑。

    昭帝朝著里頭努努嘴：“厲王的眼睛怎么了？之前不是說不礙事了？”

    謝于歸搖搖頭：“不知道，只聽許大人說王爺傷了眼睛一直沒好……”

    第118章 互掐

    “瞎了才最好?！?/br>
    昭帝抿抿唇吐槽了一句，可抬腳朝著里頭走時卻還是忍不住的去看韓恕的眼睛，心里想著汪鑫陽那老頭子越來越不中用了，還吹噓自己醫(yī)術(shù)驚人，連個眼睛都看不好。

    謝于歸走在最后，見昭帝一屁股坐在謝太傅身旁，搶了韓恕的位置，卻下意識在他差點撞上桌上茶盞之前伸手扶了一下。

    她忍不住低嘆了聲。

    鬧了多少年了，還這么別扭。

    “祖父，您陪著陛下和王爺聊一會兒，我去趟廚房讓他們備膳。”

    謝太傅也沒想著留謝于歸下來，畢竟昭帝和厲王身份再尊貴都是外男，他朝著謝于歸說道：“你去吧，讓廚房里多準(zhǔn)備些飯菜，陛下和王爺過來的事情不用告訴府中其他人?！?/br>
    謝于歸點點頭：“好。”

    謝于歸出去時，韓恕抬眼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直到昭帝在旁盯著他眼睛在他面前一直揮手時，韓恕才收回目光，伸手朝著眼前那只爪子就是一巴掌。

    “嘶——”

    昭帝吃痛的捂著手，“你不是看不到？”

    韓恕面無表情：“只是視線模糊，不是瞎了?！?/br>
    就算真瞎了，他晃著那么一只爪子在連前面跟招風(fēng)的似的，誰還能不知道？

    韓恕將臉上那條黑色綢帶取了下來之后，只眼眶有些泛紅，眸色漆黑銳利，昭帝湊近看了一眼才翻了個白眼：“又不是瞎了，你蒙著這個干什么？”

    害他以為他眼睛真的瞧不見了。

    許四隱在旁說道：“回陛下，王爺?shù)难劬酥蟛荒芤姀?qiáng)光，也不能過多勞累，而且王爺眼下瞧東西都有些模糊?！?/br>
    “汪太醫(yī)特地叮囑了，說外頭雪色傷眼，所以王爺出門時一定要蒙著眼睛，否則要是再受了損傷，將來會影響視物的?！?/br>
    昭帝聞言看著他：“不是說只是落了石灰粉？”

    韓恕垂眸：“不小心沾了水?！?/br>
    昭帝幸災(zāi)樂禍：“還有這等幸事，老天爺開眼了。”

    韓恕懶得理他。

    謝太傅見韓恕眼睛不像是他之前想的那般嚴(yán)重，卻是松了口氣。

    他直接忽略了昭帝的話，對著韓恕說道：“只要沒有真?zhèn)烁揪秃?，汪太醫(yī)醫(yī)術(shù)高超，王爺照著他醫(yī)囑是對的，快蒙上吧，切莫再傷了眼睛?！?/br>
    韓恕點點頭將那綢緞重新蒙上。

    ……

    謝于歸離了前院之后，就去找了謝二夫人。

    她雖然有原主對于謝家的記憶，可是對于謝家好些人卻不是特別熟悉，而且廚房那邊的事情總得要有個人做主才行。

    謝二夫人聽聞?wù)训酆蛥柾鮼砹?，頓時驚的不行：“他們怎么來了？”

    謝于歸道：“母親別擔(dān)心，他們大約是聽說祖父病了，所以才過府探望。”

    只是兩人大抵都沒想著謝太傅這場“病”不過是為著逼一逼顧家人罷了，也好能擺明謝家的態(tài)度。

    “陛下和厲王都要在府中用飯，祖父吩咐下來讓廚房里準(zhǔn)備些飯菜，母親照做就是，也不必告訴旁人陛下他們的事情。”

    謝二夫人聞言松了口氣，聽說昭帝他們要在府中留飯，連忙就領(lǐng)著謝于歸去了廚房那邊。

    等尋著季嬸之后，聽說用飯的人是誰。

    季嬸頓時就笑了起來：“沒想到王爺和陛下還記得奴婢的手藝呢?！?/br>
    她身材偏胖，身上圍著圍裙，一張臉笑起來時眼睛都瞇成了縫。

    她在謝家已經(jīng)干了二十幾年了，早些時候還是慶帝在位時，老爺?shù)拇_常領(lǐng)著還年少的昭帝、厲王等人來府上用飯。

    季嬸有些疑惑說道：“只是奴婢記得陛下那會兒最喜歡吃甜食，長公主喜歡糟鵝掌和鹵鴨脯，倒是王爺不喜歡甜膩油水之物，反倒是喜歡蟹黃豆腐羹……”

    謝于歸沒想到時隔這么多年，季嬸還能記著他們的口味。

    旁邊謝二夫人聞言說道：“既然厲王點了，你就照著做吧，除了那藕粉丸子和糟鵝掌外，再加上蟹黃豆腐羹，其他剩下的你看著做就是?！?/br>
    “不用做的太多，精致可口一些就好，讓廚房這邊先緊著這頭，別怠慢了貴客。”

    季嬸答應(yīng)下來，轉(zhuǎn)身就忙去了。

    謝二夫人交代好了之后，又吩咐了下頭的人好生候著謝太傅那頭，免得怠慢了昭帝二人，又交代下去沒有召喚不許旁人靠近前院。

    等一切妥當(dāng)之后，謝二夫人這才想起正事來：“對了，先前不是說顧家的人來過了，怎么說的？”

    謝于歸不想讓她擔(dān)心，就省去了那顧家族老無恥的話語，只撿了順利的說道：“顧家那邊已經(jīng)答應(yīng)義絕，也會在京兆府判書那一日出面替我作證，以顧延想要借我傷及謝家為由讓官府判定義絕。”

    謝二夫人松了口氣：“真的？那真是太好了，算他們識趣沒有就此糾纏，不然你父親定饒不了他們?！?/br>
    謝于歸笑了笑：“母親放心，有祖父出面，而且顧家的人還撞上了厲王，厲王顧全著跟祖父的師生情誼替我出頭，顧家不敢糾纏的?！?/br>
    謝二夫人聞言放松下來，低聲道：“其實厲王為人挺不錯的，早些年時他還時常領(lǐng)著長公主和陛下一起出入咱們府中呢?！?/br>
    見謝于歸有些怔愣，謝二夫人說道：

    “都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你那會兒還小，長公主還給你做過紙鳶呢，不過你大抵是不記得了。”

    那會兒李氏一族還在冷宮，朝中還是慶帝當(dāng)政，韓恕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少年郎。

    因與冷宮之中的李雁初姐弟交好，不忍見他們荒廢宮中，就時常帶著他們偷偷逃出宮中，偶爾也會來謝家，還讓謝太傅當(dāng)了那姐弟二人的夫子。

    謝于歸大韓恕六歲，韓恕就也跟著昭帝一起“阿姐”“阿姐”的叫著。

    三人親近至極，關(guān)系也極為要好，慶帝甚至還為著韓恕叫李家姐弟搬出了冷宮，只是后來李氏突然復(fù)起，韓家功敗城傾的那一日。

    宮門之前血流成河，韓家所有人都被斬于刀下，唯獨韓恕被李雁初以命救了下來。

    那時候韓恕十七，李雁初二十三。

    第119章 往事

    一夕天變，韓恕從太子之身淪為罪奴。

    那個少年郎明艷不復(fù)存在，眉眼輪廓之間只剩下冷然，沉默的如同影子一樣跟在李雁初身旁一待就是五年，直到三年前那一場大亂，長公主身死……

    旁人不知道當(dāng)年之事內(nèi)情，可謝二夫人卻是知道一些的。

    李家姐弟，是對不起韓恕的。

    陛下能容忍韓恕至此，除了長公主臨死前的交代，大抵也是為著這份歉疚……

    謝于歸聽著謝二夫人的話，手指輕掐著掌心眸色晦澀。

    她隱約是記得當(dāng)年來謝家時，是曾遇到個穿的粉粉嫩嫩笑起來眼睛跟月牙兒似的小丫頭，她還替她扎過紙鳶，抱著她翻過院墻，原來那是謝于歸？

    謝二夫人回憶著過往時神色有些悵然，等回過神來后就輕嘆了聲道：“瞧我跟你說這些干什么，那會兒你還小呢，什么都不知道，你怕是都忘記長公主長什么模樣了?！?/br>
    謝于歸揚(yáng)唇：“我記得的，長公主還帶我翻過院墻?！?/br>
    然后回來就挨了謝太傅一頓手板，跟著韓恕和昭帝排排站在謝太傅書房外面，頂著厚厚一摞書扎了一下午馬步。

    謝二夫人顯然也想起那事，忍不住笑出聲：“是有這么回事，我還當(dāng)你年幼都不記得了?！彼α艘粫翰艈柕溃骸皩α?，你祖父可有說過，要不要你大伯父和父親他們回來用飯？”

    謝于歸收回思緒搖搖頭：“祖父說陛下和厲王都是私下來訪，不想驚動太多人，讓祖父陪著他們就是，父親他們?nèi)チ朔炊蛔栽??！?/br>
    謝二夫人說道：“也是，伴君如伴虎?！?/br>
    她摸了摸謝于歸的手，見她手心冰涼，而且臉色也凍得有些發(fā)白。

    謝二夫人連忙將手里的抱爐塞進(jìn)了謝于歸懷里，對著她道：“行了，廚房這邊有我盯著呢，你身子本就還沒好，趕緊回去歇著吧?！?/br>
    “阿來，扶著你家小姐一些，雪天路滑別叫她摔著?！?/br>
    阿來乖乖點頭。

    離開了后廚之后，謝于歸走在謝家園子里時，想起了往年的一些事情，一時間心緒難定。

    她其實很少懷念過去，也不想去想已經(jīng)過去的事情，可是剛才謝二夫人的話，卻突然勾起了她一些年少時的記憶。

    阿來跟在謝于歸身旁，察覺到謝于歸情緒有些低落。

    她突然停下來，捏了個一大一小兩個雪團(tuán)子弄成了雪人的模樣，遞給謝于歸說道：

    “小姐別不開心?！?/br>
    謝于歸瞧著那“雪人”，接過之后捏了捏那雪人腦袋，就覺得手心滲涼。

    她縮了縮手隔著袖子將那雪人團(tuán)在了一起，對著阿來說道：“沒有不開心，只是在想些事情?！?/br>
    “這京里頭人心太雜，事情也多，總覺得做什么都有無數(shù)眼睛盯著，讓人難以自在。”

    阿來眼睛撲閃撲閃的，不懂謝于歸的意思。

    謝于歸說道：“阿來，你說厲王突然過來，當(dāng)真是來看祖父的嗎？”

    阿來歪了歪頭：“看小姐?！?/br>
    謝于歸原本只是隨口問了一句，也沒想著阿來能回答她什么，卻沒想到阿來會說出這話來，她頓時笑道：“說什么呢，我跟他就見過兩次，他看我做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

    阿來鼓鼓臉：“小姐最好看?！?/br>
    她看的清楚的，剛才那個厲王一直盯著小姐，哪怕跟其他人說話時，隔著那綢子時視線也一直都在小姐身上，不像是那個陛下，來了之后就盯著厲王。

    謝于歸卻沒當(dāng)回事，只以為阿來夸她，附和著笑道：“是是是，你家小姐我最好看了，阿來也好看，不過說起來這盜皇陵的事情總得想個辦法擺平了才行?！?/br>
    其實她和韓恕本不該有什么交集的，可是韓恕的眼睛一直不好，他就一直盯著她。

    那皇陵的事情過不去，她就沒辦法避開韓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