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就正位姬職復(fù)燕遭算計王厝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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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放。姬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姬職才疏學(xué)淺,德不配位,欲有振作,也是力不勝逮??!前番請教恩公蘇子,蘇子舉薦將軍,說將軍是天下大才……”昭王頓有一息,盯住他,“姬職不才,求問治燕長策,望將軍不吝賜教!” “大王既見蘇子,治燕長策想已具足,末將不敢妄言。” “蘇子所建長策是合縱,與齊結(jié)盟??蓪④姇缘?,齊人趁我內(nèi)亂,伙同中山,以正義之名,行強盜之實,屠我人民,毀我先廟,壞我社稷,更將我宮中珍寶、民間收藏悉數(shù)劫走,此仇不共戴天,姬職……”昭王看向南方,“一日不報,死不瞑目!” “大王若想報仇,就須聽從蘇子之言?!睒芬銘?yīng)道,“君子報仇,十年不遲。勾踐入侍吳王,還親口嘗過吳王的糞便呢?!?/br> “將軍說的是,”昭王接道,“姬職是以認同蘇子所言,勞煩蘇子使齊去了。姬職視將軍為知己,方以心腹之言相托。敢問將軍,姬職如何方能強大燕國,達成所愿?” “末將以為,”樂毅拱手,“南為強齊,不可圖;西南為中山,不可圖;西為強趙,不可圖。樓煩、林胡皆已歸屬于趙王,留給大王的,惟有一個東胡了!” “中山為何不可圖?”昭王恨道,“中山趁火打劫,侵我領(lǐng)土方三百里,迄今霸我下都不放,是可忍,孰不可忍!” “中山是可惡,但末將說不可圖,是因為中山是趙王的。中山之事,末將擔(dān)保,不出三年,我王不費一兵一卒,只需借道于趙人,就可收回所失國土?!?/br> “可趙王為何撤軍?” “趙王撤軍是因為中山眼下不可圖。既不可圖,又讓三軍征戰(zhàn)于外,三軍生出怨言不說,也會與燕人生出摩擦。趙人撤軍,反倒是對大王有利呢?!?/br> 昭王吸入一口長氣,看向樂毅:“說說東胡!” “就臣所知,”樂毅拱手,“東胡之地,遠遠闊廣于林胡與樓煩。燕山之北,草原廣闊,遼東之地,更是闊廣無垠。大王若得東胡之地,既可用其民,亦可遷移燕人,擇地墾植。大王背腹遼闊,物資豐厚,更有胡人驍勇善戰(zhàn),那辰光若再尋機南圖,當(dāng)有勝機!” “可……胡地廣闊,胡人游移不定,如何圖之?” “與民休息,整頓燕軍;郊法趙人,胡服騎射。” 昭王深吸一氣,良久,緩緩起身,在樂毅面前撲地跪下:“職有一求,望將軍不辭!” “大王不可呀!”樂毅緊忙起身,扶昭王起來。 “將軍若不應(yīng)下,姬職就不起來!”昭王雙手撐地,弓起身子,扎下不起的架勢。 樂毅只好跪下,與昭王對拜:“大王有何欲求,樂毅謹聽吩咐!” “職請將軍留在燕地,助職一臂之力,職舉一國之力,以聽將軍!” “這……”樂毅怔了。 “不瞞將軍,”昭王盯住樂毅,目光殷切,“早在邯鄲之時,職就屬意于將軍,這正琢磨如何向?qū)④婇_口呢,將軍卻……” “是大王錯愛了!”樂毅回個大禮,“毅年輕氣盛,才識淺薄,當(dāng)不得大事,深怕有負大王所托!” “將軍再年輕,也比姬職年長!”昭王情真意切,“將軍方才高論,姬職茅塞頓開。欲報齊仇,東服胡地是上上之策!然而,長策再好,若無大力推行,亦為空無。姬職無才,亦無大力,只能托國于將軍,懇請將軍不辭!” “謝大王器重!”樂毅拱手,“毅應(yīng)下大王了,但身為趙臣,毅須回歸趙地,一則向趙王復(fù)命,二則將大王之意稟報趙王,向趙王請辭!” “姬職期待將軍!” 昭王頒詔向天下張榜招賢,消息張揚不久,就有一匹千里馬半信半疑地踏上燕土。 是賭氣離齊的稷下先生談天衍。 鄒衍原定的目的地是邯鄲,不料趙王不在。沒有趙王的邯鄲,于鄒衍味同一碗清水,而他現(xiàn)在并不需要解渴。 鄒衍需要的是一壇可以讓他大醉一場的佳釀。稷下是個熔爐,在這熔爐里,他已被煉成精鋼,迫切需要找一個打造利器的地方。 這個地方或在燕國。 鄒衍本能地覺出,燕國受此大劫,一定是哪兒出問題了,他必須前往實地予以診斷,以充分佐證他的五行、五德等一系列陰陽理論。 此時的談天衍已非往昔,有輜車二十乘,隨侍弟子百多人,瀝瀝啦啦地走在通往薊城的大道上,隊伍拖拉半里地長,車上插著五彩旗幟,分別代表他的五行學(xué)說,形成一道亮麗的景致。 天下無人不知談天衍是大賢。聽聞他至,燕昭王喜出望外,郊迎三十里不說,還親手將他扶上王輦,換下御手,親自執(zhí)鞭,給鄒衍撐足了面子。 及至宮城,昭王將鄒衍弟子安置在館驛,獨留鄒衍于宮,執(zhí)弟子禮向他請教國策。二人暢談三日,聊得困時,抵足而眠。 鄒衍在齊,雖得權(quán)貴器重,卻未曾受過這般禮遇。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之后月余,鄒衍引領(lǐng)弟子踏遍薊城各個角落,又北上燕山,南下武陽,探得燕地的山水實情,回報昭王,提出三個以陰陽術(shù)興燕之策:一是在燕山南麓沽水岸邊一個迂回處,以一塊碣石為基,建一碣石宮,以鎮(zhèn)壓南方殺氣;二是遷先文公之陵,以脫眼前之困;三是廣種黍稷,以解燕民之饑。 三策中,碣石宮好建,昭王當(dāng)即頒旨,使郭隗督導(dǎo)修建,難辦的是后面二策。先文公的陵址是先文公生前自己所選,若要遷移,昭王是不能定的。 “大王必須遷址!”鄒衍語氣篤定,“我觀過那陵,四周低平,惟有一坡,且無脈可依,可稱獨山,高三十丈。獨山不可葬!” “獨山為何不可葬?”昭王問道。 “前賢有訓(xùn),‘山來水回,財旺人貴;山困水囚,人死財走’。按照風(fēng)水之說,山有五不可葬:氣以生和,童山不可葬;氣因形來,斷山不可葬;氣因土行,石山不可葬;氣以勢止,過山不可葬;氣以龍會,獨山不可葬。臣觀先君文公陵墓,山形南北,無脈可依,是為獨山。獨山無依,西南有殺氣,南有一池,為不流之困水,是為兇墓。臣勸大王早移此墓,否則,非但國無寧日,只怕大王……”鄒衍欲言又止。 昭王不敢怠慢,去見姬雪,將鄒衍的斷言悉數(shù)講出。 “國師既有此斷,你遷墓就是?!奔а┮豢趹?yīng)承,“當(dāng)年先君之所以選址于此,是聽信一個風(fēng)水術(shù)士。說也奇怪,自開挖那墓,燕室真就不太平了?,F(xiàn)在看來,燕室亂象或結(jié)因于此。” 昭王謝過,召鄒衍道:“遷墓之事可以定下,新陵定于何處,國師可有確定?” “就在臣所選之碣石宮南側(cè)水回處,臣已看過風(fēng)水,北依燕山,南回沽水,可保我王百年福運!” “只有百年?”昭王皺眉。 “是的,王上,”鄒衍應(yīng)道,“天地大運,非臣所能更改。未來百年,天下將入大爭滅國之世,燕地偏僻,燕山勢單,難成大功,燕室能得百年福運,已是大幸了?!?/br> “百年就百年吧!”昭王接道,“寡人所恨,乃是齊與中山二賊。敢問先生,寡人在有生之年,可雪此仇否?” “臣勸大王,先解民饑,再圖長謀?!?/br> 昭王也無話說,旨令郭隗依鄒衍所定,使人立碣石之宮,修陵興農(nóng)。 燕地不同于南方楚國,甚至不同于韓、魏、泗下、周室等,一年莊稼可妥妥地收獲兩季。這且不說,燕國耕地基本集中于薊城周邊至易水一帶,尤其是下都武陽周邊。武陽被中山人占去,就等于燕國的糧倉沒去大半。加之近年亂象不止,百姓無心種地,北方胡地也不再供應(yīng)牛羊,糧荒、rou荒全部冒出,薊城米貴rou缺,民生凄苦。 在齊人撤走后不久,趙卒也就撤了。沒有趙卒,單憑燕人之力,是趕不走中山人的,下都自也收不回來。下都收不回來,文公陵墓也就無法搬遷。而要憑一己之力趕走中山人,燕人就須養(yǎng)足精神,增大國力。而要養(yǎng)足精神、增強國力,首要就是解決黎民生計。外援不暢。燕境南接中山與齊,皆為交戰(zhàn)國,眼下難通關(guān)貿(mào)。惟一的通路是趙地,可經(jīng)由居庸塞輸入物品。 趙人也確實這么做的。 但僅只一塞,難以解決燕民之困。 燕民必須依靠自己。 鄒衍建策向山地討糧。 鄒衍選中的山地是碣石宮再往上的沽水河谷。 這道河谷與鮑丘水并行南流,出自燕山,沉沙淤積,可植五谷。然而,山地高寒,與黍米生長習(xí)性相佐。 冬季到來,草木枯落,是最好的墾荒季節(jié)。燕昭王詔命薊都燕人凡能勞動的全部開赴沽水河谷,昭王、鄒衍躬身前往,薊城百姓無不感動,在河谷里搭起帳篷,燒荒墾土。歷經(jīng)數(shù)月,及至開春,沽水谷地已被他們開出耕地十余萬畝。 春風(fēng)吹來,薊城周邊楊柳依依,但在沽水河谷,依舊是春寒料峭。 所有莊稼,無不在個時令。眼見薊城郊外的禾苗皆已冒芽,而谷中仍舊寒氣逼人,無法播種,辛苦一冬的燕昭王也是急了。 鄒衍觀過天象,拿起長簫,坐在尚未落成的碣石宮前,面對天地吹奏。 三日三夜,鄒衍品奏律管不歇。 在鄒衍奏簫的這三日三夜里,燕昭王也未安眠片刻。他或坐在旁側(cè),傾耳聆聽那響徹空谷的簫聲,或手拿掃帚,將高山谷風(fēng)吹起的落葉枯枝掃下宮前臺階,免得它們影響先生的吹奏。 說也奇怪,在鄒衍奏至第三日,有暖風(fēng)入谷,繼而水汽燕騰,入夜,天降喜雨,三日方歇。喜雨過后,寒谷入春,老燕人終于趕在節(jié)令的最后關(guān)頭將黍米種齊了。 春三月,武靈王回到邯鄲,得到由靈壽傳來的細作密報。 武靈王讀畢,興甚,召來肥義、李疵、樂毅三人:“諸卿,利好來了!” “是何利好?”肥義急道。 “中山國。”武靈王攤開手中密報,取出一帛,“司馬赒獻給中山君厝一只錯金銅壺,中山君厝回賜他一只銅鼎。這些是其上銘文?!?/br> 三人傳看兩道銘文,良久,面面相覷。 “樂毅,”武靈王看向樂毅,“看出什么沒?” “他們君臣有隙了?!睒芬銘?yīng)道。 “咦,”肥義急道,“我哪能沒看出來呢?” 武靈王笑了:“你若能看出來,寡人就笑醒了?!倍秳鱼懳?,看向李疵,“怪道中山君要走街串巷、禮賢下士呢,原來是為司馬赒!” 李疵這也突然明白武靈王從燕地撤軍的緣由,原來,他是在候中山國的內(nèi)中裂隙。 “諸卿,”武靈王指著密報中的其他絲帛,“依據(jù)這些密報,寡人可作如下研判:司馬赒功高鎮(zhèn)主,中山君厝憂心他郊法燕國子之,危及君位,是以將司馬赒從燕地召回,想必是講了什么。司馬赒聽出話音,使其子鑄一錯金銅壺,刻銘文于上,表白其忠心不二。之后居庸關(guān)失守,司馬赒趕赴燕地,戰(zhàn)歿于軍中。中山君厝許是覺得自己過分了,賜以厚葬,拜司馬熹繼其相位,回贈以鼎器,刻此銘文,既彰顯其功,也昭示其忐忑?!?/br> “若是此說,”肥義撓會兒頭皮,“這不是君臣相安,沒事了嗎?” “沒事可以生出事呀!”武靈王笑了,看向李疵,“李大夫,你說是不?” 李疵明白話音,會心一笑。 “諸卿聽旨!”武靈王巡視三臣,目光落在肥義身上,“肥義,你這就赴平邑,加緊練兵,隨時備好與中山人開戰(zhàn)!” “臣受命!”肥義朗聲。 “樂毅,”武靈王看向樂毅,“你可以赴燕了。燕國過弱,于我不是好事。你去輔助燕王,待寡人取中山時,確保燕地不出亂子?!?/br> “臣受命!”樂毅應(yīng)聲。 “李疵,你統(tǒng)籌中山事務(wù),就前面的鋪墊,為他生出一些事來!” “臣受命!” 一如武靈王所斷,在老相國司馬赒死后,中山相府的日子愈見艱難。 天色傍黑,夜幕徐徐降臨于中山國都城靈壽的相府大院里。大院一片靜穆,連仆從走路的聲音也輕得幾乎聽不見,似乎都在害怕驚動到什么。 仆從害怕驚動的自然是這座府宅的主公司馬熹,他已將自己關(guān)在小書院里半個多月了。 讓司馬熹自閉的是來自王厝的一筒罷相詔命。在詔命宣讀之后,那枚象征朝廷權(quán)力的相府金印也被宣詔宮吏帶走。接后的日子里,原本鬧猛的司馬府前少有車馬了,甚至一些與司馬家來往親密的官員也不再登門。 司馬熹并不留戀這些,但他必須弄明白王厝為何突然罷其相位及罷相之后還會發(fā)生什么。想到司馬赒生前的警覺,司馬熹愁腸百結(jié)。 人定時分,萬籟俱靜。 家宰走過來,輕輕叩門:“主公?” “進來吧!”司馬熹聽出聲音,應(yīng)道。 家宰推開房門,小聲:“有客人求見!” “客人?”司馬熹半是斥責(zé),“這辰光了,還有什么客人?” 家宰的聲音愈加輕柔:“是趙人?!?/br> “趙人?”司馬熹打個驚怔,“誰?” “趙使李疵!” “李疵?”司馬熹盯住他,“他來干什么?” “說是為主公的事?!?/br> 司馬熹閉目:“帶他進來!” 家宰出去,引李疵走進書院。 “請坐!”司馬熹欠欠身子,指向?qū)γ嫦弧?/br> “謝大人!”李疵坐下,盯住司馬熹,拱手,“在下冒昧登門,有擾大人清靜了!” “唉,”司馬熹拱個手,長嘆一聲,“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 “大人可知風(fēng)從何來?”李疵臉上浮出淺笑。 “趙使可知?”司馬熹聽出話音,看過去。 “若是不知,就不登門了?!?/br> 司馬熹吸入一口長氣,微微傾身,拱手:“在下慢待了!”轉(zhuǎn)對家宰,“為貴賓上茶!” 家宰備茶。 “敢問趙使,風(fēng)從何來?”司馬熹壓低聲音。 “枕邊?!?/br> “是江姬?”司馬熹吃一驚,不自覺地輕聲喃出。 “陰姬。” “陰姬?”司馬熹兩眼瞇作一線,幾乎是喃聲,“在下未曾獲罪于她呀!” “大人想想,雖未獲罪于陰姬,是否獲罪過其他人呢,譬如說,陰姬所出的公子!” “訾?”司馬熹脫口而出。 “應(yīng)該是?!?/br> “在下也未曾獲罪于他呀!”司馬熹怔了。 “大人是否與人閑話,聊及大王的幾個公子,說是如果為傅,大人最不想傅的只有一個,這一個……”李疵頓住話頭。 “公孫弘!”司馬熹乍然明白,咬牙切齒。 公孫弘是中山王的三個御手之一,與司馬熹交好,二人無話不談。司馬熹確實與他聊過此話,沒想到他竟…… “呵呵呵呵,”李疵笑道,“大人應(yīng)該感謝公孫弘才是?!?/br> “他……賣我!”司馬熹氣極。 “公孫弘不是想賣大人,只是想討好江姬之子,因為他也是打心眼里不喜訾的。是江姬之子公子元楞透給宓妃之子公子尚,公子尚透給訾,訾透給陰姬,陰姬這才吹風(fēng)!” “敢問趙使,你怎么曉得這些?” “在下不是趙使了,”李疵回他一個苦笑,“在下已經(jīng)離開趙室,此來中山,是想在大人府上討口飯吃。” “是趙王待你不好嗎?”司馬熹問道。 “倒也不是。所好不同而已?!?/br> “所好不同?” “趙王所好,乃騎射游獵;在下所好,乃宮廷禮儀?!崩畲糜殖鲆宦暱嘈?,悵然應(yīng)道,“譬如說,他在國中行胡服,尚騎射,在下就不茍同?!眽旱吐曇?,“前番為使,見大王崇尚禮樂,禮賢下士,在下是深為所動啊,是以掛印辭趙,來投大人!” “李兄何不直接投靠大王呢?”司馬熹怔了。 “大人說笑了,”李疵拱手,“在中山,誰有天大的膽子,敢略過司馬府您的這道門檻呢?”盯住他,“再說,在下曾為趙王特使,今若來投,縱使忠心不二,大王怕也難免想些什么?!?/br> “倒也是?!彼抉R熹認可,語氣緩和許多,改了稱呼,“請問李兄,眼前之局可有解招?” “這個要問大人所志,是要繼續(xù)為相呢,還是自此不問時事,清閑余生?” “局已至此,在下縱想清閑余生,怕也……”司馬熹頓住話頭。 “大人所言甚是。”李疵應(yīng)道,“若此,疵有一策,或可使大王登臨貴府,歸還相??!” “敢問何策?”司馬熹湊近。 “做趙王之相!” 司馬熹倒抽一口冷氣。 半個月后,一行趙國車馬轔轔駛?cè)腱`壽城門。 這行車馬徑直馳向司馬府。 車馬馳至府前,輜車上跳下一人,正是李疵。 李疵遞上拜帖,求見司馬熹。 司馬熹正在后花園與公孫弘亭中對弈,聞報迎出,遠遠望到李疵隨行仆從正由車上搬下禮箱,放在門外地上,一箱接一箱,一只只沉甸甸的。 司馬熹怔了,盯住這些箱子:“趙使,您這是——” “李疵見過大人,”李疵上前一步,拱手,聲音很大,“聽聞司馬大人賦閑在家,我王興甚,使在下星夜趕來,求請大人趕赴邯鄲,我王誠意舉國相托!”指著這些禮箱,“此為我王些微聘禮,不成敬意,聊表誠心而已。聘禮計足金二百鎰、魯縞三十匹、楚緞三十匹、夜明寶珠三十顆,另賜大人邯鄲宮前街相府宅第一座,仆從五十名!” “這……”司馬熹目瞪口呆,看向與他一同迎出的公孫弘。 公孫弘亦是嘴巴大張。 “此為趙王親筆詔命,呈請大人過目!”李疵從袖囊中摸出詔命,雙手呈上。 司馬熹接過,展開,瞄一眼,急又合上。 “是相邦之位!”公孫弘看得分明,乍然出聲。 “正是!”李疵朗聲接道,“我王誠意舉國以托司馬大人,聘任大人為趙國相邦,望大人不辭!” 司馬嘉這才回過神來,看向仍從車上搬放箱子的李疵仆從,揚手急叫:“停,停,停!” 眾仆從停手。 “大人?”李疵怔了。 司馬熹斂起神,拱手,深深一揖:“中山人司馬熹謝趙王厚賜,厚遇!熹亦求請趙使回奏趙王,熹雖德薄才疏,但生于中山,長于中山,饑食中山五谷,渴飲中山百泉,上仰王恩,下結(jié)民心,是以不敢輕離中山,更不敢應(yīng)趙王重聘,承大國相邦重任!” 天哪,司馬熹竟然堅拒趙王之聘,且拒的是大國相邦之位! 公孫弘看呆了。 “還有這些聘禮,”司馬熹指著幾乎全被搬到地上的禮箱,“也請趙使原封帶回。無功不受厚祿,熹雖清貧,但也不可無端收受趙王厚禮!” “這……”李疵一臉尷尬,百般窘態(tài)。 司馬熹將趙王詔命隨手交給身側(cè)的家宰:“歸還客人,送客!”一把扯起公孫弘,徑自回府。 三日過后,又一行車馬駛至司馬熹的府門,中間一輛是王輦,御手是公孫弘。 司馬熹迎出,叩拜于地。 王厝下車,近前,扶起司馬熹,握住他手,不無感慨:“司馬卿,趙使的事,寡人聽說了。寡人何德何能,竟得司馬卿這般忠貞志士??!” 君臣攜手入府,王厝于主位坐下,看向內(nèi)宰:“宣詔!” 內(nèi)宰摸出詔命,宣旨。 司馬熹再拜,從王厝手中坦然接過原本屬于他家的相印。 經(jīng)李疵這一鬧騰,司馬熹在中山朝堂的地位愈見顯赫,那些疏遠他的朝臣再度攀附過來,司馬府前再現(xiàn)車水馬龍的盛況。 為使聘戲演得逼真,李疵真還帶著他的滿車聘禮悻悻然離開中山,回到趙國。但在之后不久,李疵就又扮作客商,潛回中山,寄住在司馬熹府中。 司馬熹由衷感恩李疵,待作上賓。 “主公,”李疵自降身價,真的認司馬熹為主人了,“您是否想過在中山朝野永遠保全榮譽、享受尊榮呢?” “先生有何高見?”司馬熹亦改稱呼,認他作師。 “沒有高見,大人只須做到四字,就可保全?!?/br> “是何四字?” “為國為家!” “為國為家?”司馬熹瞇起眼,吧咂其味,良久,傾身,“在下愚鈍,請先生指教!” “先說為國,也就是為大王?!崩畲弥赶蛲饷?,“大王所慮,無外乎內(nèi)憂外患。內(nèi)憂者,臣大欺主,這個大人想必已經(jīng)領(lǐng)教了。外患者,周邊強敵。中山周邊,無非三國,一為燕,二為趙,三為齊。大王兵犯燕境,算是把燕人得罪了。大王從齊人手中奪走下都,也算是把齊人得罪了。大王所能依者,無他,惟有一趙?!?/br> “這……”司馬熹急切辯道,“不瞞先生,我王所患者,不是燕人,不是齊人,反倒是趙人哪!” “這就是你家大王的不智之處!”李疵苦笑一聲,搖頭,“大人想想看,中山南、西、北三面臨趙,惟有北偏東與燕接,東南一隅與齊接。與齊隔河,與燕隔水,惟有與趙是山水相依。敢問大人,如果趙王一心要伐中山,大王能抗拒嗎?大人再看,不久之前,中山鯨吞燕地南北三百里,東西愈百里。之后,由縱約長蘇秦、燕國祖太后請命,趙王出銳騎五萬,護送燕公子姬職入燕就位燕王,齊卒不戰(zhàn)而走。大人哪,如果趙王稍稍有不利于大王之心,此時當(dāng)是最佳機緣。燕人恨中山,齊人怨中山,趙人五萬騎卒乘勢南下,外加一心復(fù)仇的燕人,可謂是泰山壓頂。而大王呢?外無援兵,內(nèi)無余力,結(jié)果將會如何?中山人若要激戰(zhàn)于燕地,必拼盡全力。那時,南方怎么辦?趙與中山僅一水之隔,趙王若出邯鄲之兵,外加淶邑之?dāng)常猩剿拿媸芾?,能抗多久?大王入侵燕地,是與列國構(gòu)怨,其他不說,單是秦、魏二國,大人想想,能不興災(zāi)樂禍嗎?秦為燕的翁國,方今燕太后為秦王嫡親長女,方今燕王為秦王嫡親外孫,大人哪,如果您是秦王,能不撐趙嗎?還有魏人,中山與魏,恩怨不是三年五年,魏王他能幫大王嗎?”頓住話頭,盯住司馬熹,“大人哪,您這也全看到了,人家趙王是怎么做的呢?燕王幾番懇請趙王趕走中山人,為燕收回全部失地,全被趙王拒了。趙王拒了不說,且還悉數(shù)撤回三軍。為什么呢?因為趙王與大王所簽之睦鄰盟約,承諾互不侵犯,盟約的墨香尚在,是不?趙卒入燕,不過是為護送燕王。燕王既立,收復(fù)失地自然就是燕人的事。結(jié)果呢,趙人一走,燕人也就歇氣了,下都、紫荊關(guān)迄今依舊是大王的。大勢如此,大人難道還看不明白嗎?” “先生說的極是!”司馬熹擦去額上汗珠,連連點頭,“不瞞先生,在下若為趙王,也是不會放過眼前這個機會的。”略頓,“為國之事,在下曉得如何做了。為家呢?” “家可有二,”李疵應(yīng)道,“一是大人之家,二是他人之家?!?/br> “他人之家?”司馬熹怔了。 “除開大人之家,大人想想,在靈壽,還有哪些家能夠施加大力于大王、對大人有所不利呢?” “陰家、江家、梅家、肥家、樂家……”司馬熹閉目扳指,半是自語,半是說給李疵。 “在下所問的是,足以施加大力于大王的家!”李疵強調(diào)。 “那就只有兩家了,一是陰家,二是江家。前番的事,就來自陰家。” “請大人講講這個陰家?!?/br> “陰家世代冶金,靈壽乃至中山各邑的冶煉、鑄鍛工坊八成是陰家開的,大王庫中金銀,也都是由陰家鑄的。陰家財富占中山國所有財富愈三成,徒工、仆役數(shù)以萬計,大王開罪不起?!?/br> “江家呢?” “牛馬畜類。山中牧場幾乎全是江家的。若是江家生氣,宮城就無rou吃,就無皮衣?!?/br> “敢問大人,大王是親近金銀呢,還是親近皮rou呢?” “這正是大王難斷之處,是以兩家一個也未疏遠,迄今未立王后!” “當(dāng)斷不斷,必生其亂!”李疵語氣果決,“大王不立王后,就不能定太子之位。未立太子,在大王百年之后,諸公子豈不是自相殘殺嗎?” “是呀,這正是大王憂心之事。” “大人不想替大王分憂嗎?” “怎么分?” “為大王擇后立之!” “先生?”司馬熹長吸一氣,盯住李疵,良久,“可擇何人?” “陰姬?!?/br> “啥?”司馬熹幾乎跳將起來,“立訾?” 李疵淡淡一笑。 待司馬熹稍稍平靜,李疵起身,湊近他,附耳低語。 司馬熹沉思良久,深吸一氣,重重點頭。 陰姬的父親是陰公,于中山先君時代就已受封于肥邑。肥邑本為肥氏一支,也就是趙國權(quán)臣肥義先人曾經(jīng)住過的地盤,這辰光也多為肥氏后人所居。但肥氏一族的雄風(fēng)早已不再,整個肥邑屬于陰氏。 陰公當(dāng)然不肯住在肥邑,而是守在靈壽。陰家大宅離司馬相府不遠,僅隔三戶人家。在李疵籌策的次日,陰公登門拜謁司馬熹。 寒喧過后,陰公壓低聲音,直入主題:“在下得到一書,橫豎猜不透其中深意,這來請教相國,還望相國不吝賜教!” “何物如此艱澀?”司馬熹笑了。 陰公摸出一物,雙手呈遞。 司馬熹接過,見是一個密函,上面寫著一十六字,“大王起殿,必在江陰;公欲成事,何不見臣”,遂遞還過去,拱手笑道:“呵呵呵,此書果是艱澀,尤其是這末了一句,‘何不見臣’,怕是陰公尋錯地方嘍?!?/br> “呵呵呵,”陰公笑道,“老夫眼不花,耳不聾,應(yīng)該不會尋錯,還望大人不吝賜教!” “這……”司馬熹見無退路,只得拱手,“陰公所問,當(dāng)為家國大事,在下不敢妄言。不過,陰公既問,在下不能不講一句?!眽旱吐曇?,“此殿所起之址,事關(guān)家國未來。大江之陰,有土有民;大陰之江,無土無身?!?/br> “這正是老夫所憂,”陰公起身,長揖至地,“相國大人可有良策?” “在下倒有一策,或可使王起大殿于大江之陰?!?/br> “大人若成此功,”陰公拱手,“陰氏一族悉聽大人!” 翌日上朝,司馬熹跨前奏道:“臣請使趙!” “相國使趙,可為何事?”王厝怔了。 “趙強我弱,趙大我小,趙人三面臨我,堪稱我未來大患。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趙王兩番來使,明為問聘,暗則測我虛實。來而不往非禮也,臣請使趙,亦測趙人,觀其地形險阻,人民貧富,君臣賢與不肖,以期未來之需!”司馬熹侃侃而談。 “寡人準奏!”王厝揚手。 陪同司馬熹使趙的,是公孫弘,王厝最信任的寵臣之一。 及至邯鄲,司馬熹問聘畢,就與公孫弘走街串巷,四處訪問,月余,欲辭歸。 趙王置酒餞行,李疵、公孫弘作陪。 酒宴中,趙王使宮中佳麗起舞助興。 舞完一曲,趙王興甚,傾身問道:“中山使臣,舞樂如何?” 司馬熹嘴角撇出一笑,舉爵品酒。 趙王覺出,擊掌:“換曲,再舞!” 趙樂連奏六曲,趙妃連舞六輪,司馬熹皆不置一辭,只是抿嘴哂笑。 “咦?”趙王盯住司馬熹,“中山使臣,何以哂之?” “臣在中山之時,嘗聞邯鄲多殊麗,今番入趙,昨觀之街巷,未見殊麗;今觀之宮闕,亦未見之。是臣眼中無福,還是趙無殊麗,臣……”司馬熹頓住話頭。 趙王臉色紫漲,看向李疵。 “啟稟我王,”李疵拱手,“臣使中山,一日觀于街景,忽聞人流躁動,紛紛避于道旁。臣正奇怪,有車馬到,原是王妃鸞駕馳過。臣抬眼望去,恰好看到那妃,吃一大驚。臣從我王,遍使天下,也算是見多識廣之人,天下女子如那妃者,真還沒有,可謂是天下絕色啊!” “何妃?”趙王傾身,兩眼圓睜,yuhuo中燒。 “臣打探過了,是陰姬,名簡?!?/br> “這般說來,倒是寡人見識少嘍!”趙王直起身子,緩緩轉(zhuǎn)向司馬熹,“趙使,寡人有一愿,請你講給中山之王!” “趙王何愿?” “寡人有二好,一是好馬,二是好色。中山有這般殊麗之女,寡人心向往之。寡人愿求那妃,對,就是李大夫方才所講的那位陰姬,誠愿不惜代價,一睹其芳容,如何?”趙王緩緩地捋其長須,斜眼瞟來,目光yin邪。 “這……”司馬熹看向公孫弘,見他也是一臉驚訝,遂拱手道,“回稟趙王,陰姬確為天下絕色,眉目準頞權(quán)衡,犀角偃月,乃帝王之后,非諸侯之姬也。大王所求,實非熹所能議,大王所言,亦非熹所能傳。此事便如川風(fēng)過耳,望大王不可再提!” “喲嘿,再提一聲又怎么了?”趙王鼻孔里哼出一聲,“寡人所欲,不過是一睹那妃芳容而已,又不是娶她為姬。司馬熹,你只管傳言,告訴他姬厝,是送其妃來我邯鄲呢,還是讓寡人親赴靈壽,登門觀賞?” “趙王……” 司馬熹剛剛出聲,就被趙王擺手止住。 “李大夫,”趙王看向李疵,“宴席已了,送客!” 司馬熹二人悻悻然離開趙宮,李疵甚覺過意不去,將二人帶到自家府中,開宴續(xù)飲,邊飲邊就陰姬的事情連連道歉,之后悄悄講出一個秘密,就是趙王之所以對女人感興趣,是因為他的性力超強,能夜御十女而不泄,尋常宮妃難以抵御,趙王為此四處求訪美人,是以聽到陰姬貌美,順口就講出了。二人明白原委,方才噓出一氣。 “敢問大人,”公孫弘悄問,“趙王夜御十女,這……不可能吧?” “能能能?!崩畲眯π?,壓低聲音,“要是二位得到那些仙丹,也當(dāng)有此能力?!?/br> “仙丹?”二人驚問。 “就是這般藥丸!”李疵走進內(nèi)室,拿出一個精美盒子,現(xiàn)出一只小罐,里面是一粒粒的黑色藥丸。 二人大奇,摸出那丸,仔細審看。 “大人是怎么得到的?”公孫弘驚問。 “此為尋常之物,是一個由楚地來的方士售賣的,只是討價太高,一粒要一金,尋常百姓受用不起。初時無人信他,之后有人試用,那物果然堅挺,可夜御十女而不疲。邯鄲貴人紛紛購用,在下心癢,就也求購這一罐,盡在瓶中了。想必是有殷勤之人獻那藥丸予我王,我王才……”李疵頓住了。 “李大人,”公孫弘摸出一大塊金子,“此為二十金,在下只想購你十粒,如何?” “喲嘿,”李疵笑一下,點出二十粒,分別裝進兩只小罐,“不瞞二位,在下共購三十粒,已用幾粒,頗為受用,每晚都可將府中之女悉數(shù)親幸一遍。在下前番趕赴中山,二位沒少照顧,日后更是少不得麻煩。這二十粒,就作贈予,二位大人一人十粒,權(quán)作交個朋友!”將其金塊推還。 司馬熹、公孫弘喜之不盡,再三謝過,各將藥罐收起。 回到館驛,因無合適女人,二人不敢輕試。待到返回靈壽,二人急不可耐,當(dāng)夜各試一粒,那物果是強悍,一宵不疲。 次日凌晨,司馬熹、公孫弘入宮面君,復(fù)過王命,由公孫弘出面,將趙王于宮中餞行之事繪聲繪色地稟報一遍。 “豈有此理!”中山王臉皮紫漲,一拳震幾,呼哧呼哧連喘幾口,看向司馬熹,拱手,“相國言語得當(dāng),不辱使命,實乃寡人之幸,中山之幸!” “是我王威嚴,臣不敢居功!”司馬熹拱手回禮,輕聲,“不過,經(jīng)此一行,臣已得趙國之虛實矣!” “相國請講!” “趙王不好道德,而好聲色,非賢王也;不好仁義,而好勇力,非能君也。有此庸君在趙,實乃我中山洪福,我王當(dāng)告祭天地之福佑才是!” “相國說的是!”王厝傾身,“不過,趙王之請,寡人何以應(yīng)之?” “臣有一策,可絕趙欲!” “請講?!?/br> “世有請妃者,而無請后者。我王若是立陰姬為后,就可斷去趙王念想!” “嗯,也好?!蓖踟瘸了加许?,看向內(nèi)宰,“擬旨,冊封陰姬為后,立陰姬子訾為太子,擇吉日祭告太廟,詔示天下?!?/br> “臣領(lǐng)旨?!?/br> 司馬熹謝過恩,與公孫弘相視一眼,告退。見宮中再無他人,公孫弘方才拿出一罐,講出李疵所言,王厝驚愕。這些日來,他正為性力下降而苦悶。中山王嬪妃甚多,哪一個背后都有一股勢力,任何一個得不到臨幸就出怨言,放射到宮外,不定就會鬧出事情。 “臣與相國各得十粒,昨夜試用,果是神物。余下九粒,臣不敢擅用,特此獻給我王!相國也余九粒,一并講好留給我王!” 中山王厝喜甚,當(dāng)即試用一粒,不一時,周身躁熱難捺,急不可待地趕往后宮去了。 不消五日,王厝已將公孫弘所獻的九粒用完。司馬熹接獻九粒,王厝未及用完,口鼻出血,崩于江姬身上。 由于王厝已正式冊立王后為陰姬,陰姬之子訾無懸念繼位,并以yin蕩罪處死江姬,誅殺江姬之子公子元楞。 中山新王依舊拜司馬熹為相,晉升公孫弘為上卿。 中山國開奏新的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