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延初極其郁悶地，點(diǎn)點(diǎn)頭。又無奈道，“誰叫唯一能擋一下的衣服被你穿走了……”

    總之這件事讓楊易木一直笑到了高考前一天。那天金銀花意外地煽情，全班同學(xué)合了影，楊易木把所有的書放進(jìn)書包，鼓鼓囊囊的，已經(jīng)拉不上拉鏈。夕陽大部分被玻璃窗反射折射，小部分照在地上，聚焦成一堆大小不一的影子?？諝饫镞€有書本和試卷的油墨味，混雜著女生防曬霜和男生打球后的汗味兒，都將要在他們離開后永久封存。

    就這么結(jié)束了么。學(xué)生時代。

    喜歡的人坐旁邊，三兩損友坐后面，一起吃睡玩鬧的日子，就這樣悄聲無息地消失成昨天。

    第14章 椰奶有毒

    “明天天氣怎么樣啊，我看看……”楊易木是他爸的老來子，所以楊易木剛到了要高考的年齡，老爸有時看報紙就要戴老花鏡了。

    楊易木遞給他眼鏡盒，“我看過了，北城三年不遇的高溫。多少人的汗水會浸濕答題卡啊嘖嘖……”

    楊爸爸開始招呼楊mama，“明天記得給咱木木多帶條毛巾。還有中午熬鍋綠豆湯，放點(diǎn)蓮子清火。對了，不能冰鎮(zhèn)，溫涼就好?？忌⑽副容^虛弱，別鬧肚子誤事兒。”

    楊易木就算不緊張都要被神經(jīng)兮兮的老爸弄緊張了。楊mama自帶屏蔽雷達(dá)，刷好碗過來，老神在在地織毛衣，楊爸爸急眼，“你聽到?jīng)]有?。俊?/br>
    “我知道你當(dāng)年沒高考就參軍心里遺憾。但是！淡定。好嗎老楊，淡定！木木還沒考呢就被你這大陣仗嚇得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你想讓小楊也參軍？夠夠的了，我真是……”

    噗。楊易木被老媽這么一鬧，反倒不再緊張，回房間又看了會兒書。

    臨睡前楊爸爸端了牛奶進(jìn)來，楊易木以為他會說什么上了戰(zhàn)場就是勇士，筆桿子就是槍，槍桿子下出政權(quán)……什么的，沒想到老爸看著他乖乖地喝牛奶，感慨了一句，“時間真快啊，有的東西倒是沒變。比如說在家里你喝牛奶都得兩手捧著，跟小時候一模一樣，喝飽了還得看著大人，非得要個表揚(yáng)才算完?！?/br>
    咳咳咳咳！楊小少嗆奶了。

    楊爸爸用有些粗糙的手撫摸著他的頭，“一不留神就長大了。明天別緊張，上了戰(zhàn)場不論勝敗都是勇士！大不了回家來，老爸還有退休金，還養(yǎng)得起你?！?/br>
    楊易木覺得不能再聽老楊煽情了，眼睛實(shí)在太酸太酸了。

    迅速喝光了牛奶，得到一個贊賞的眼神，楊易木蓋了薄薄的毛毯躺下，“老爸晚安?！?/br>
    楊爸爸輕輕合上門，楊易木這邊又來了個短信，來自老吳，“東西帶好。不在一個考場了，也別緊張。還有，我愛你。”

    “我也愛你。”回信言簡意賅，卻是罕見地直白了一次。

    考場分配是楊易木249，浪浪250，謝延初266，周致和謝延勛碰巧都在511。最幸運(yùn)的是，他們都在本?？?，不像有的小伙伴，家在城南，被分配到城北的實(shí)驗(yàn)中學(xué)去，還要住酒店。

    大清早的，幾個小伙伴在北城附中匯合，周致帶了自制椰奶，一人一杯，恰好五個人能分完。

    楊易木早上豆汁兒喝得有點(diǎn)撐，又不好拂了周致的好意，接過來走了一段，謝延初見他插吸管插得緩慢，關(guān)切，“早上吃撐了？”

    楊易木不好意思地點(diǎn)頭，有點(diǎn)覺得丟人。胡同口老陳聽說他今天高考，特意多給了幾個水煎包和一袋豆汁兒，老楊家一家三口都撐到了。

    謝延初笑著接過來，“正好我早上沒喝東西，有點(diǎn)渴?！?/br>
    “你別硬替我喝啊?！钡玫街x延初‘寡人是真的渴了’的眼神，楊易木也就隨他去了。

    2006年高考，北城市語文作文題目是‘北城的符號’，楊易木記得很清楚，因?yàn)槟悄晁魑乃坪醯昧宋迨?。比?shù)學(xué)總分還高了十五分。

    北城的符號？自小經(jīng)常溜達(dá)南鑼巷，根本就是在北城巷弄里長大的孩子，寫文不發(fā)自肺腑都浪費(fèi)了他以前買的糖球兒。

    所以這次考語文，他一點(diǎn)都不怕。

    今年第一場，自信滿滿地翻開語文試卷，目光掃到作文題時，楊易木的心碎得比老爸剁的餃子餡兒還純粹。今年的作文題居然不是自己準(zhǔn)備已久的那篇，而是，“木心謂，桃樹不說我是創(chuàng)作桃子的，也沒參加桃子協(xié)會。請深度理解這句話，可根據(jù)其一個側(cè)面、一個角度構(gòu)思作文。自主確定立意，確定文體，確定標(biāo)題。不要脫離原話含義，不得套作和抄襲……”

    和他一起懵掉的，還有隔壁250考場的方浪。浪浪盯著這篇作文看了許久，愣是沒看懂這句話想表達(dá)什么。

    在座位上趴了十五分鐘，浪浪想通了一點(diǎn)，把他家豆芽女神改成桃花女神，可不就能寫一篇作文了么。在監(jiān)考老師擔(dān)憂的眼神中，方浪終于拿起筆，標(biāo)題是《桃花開遍流年寂》，前面用特別華麗而憂傷的手法描述自己對桃花女神的喜愛，寫自己從不寂寞從不尋找，一直都在默默付出，折好的千紙鶴到了九百九十九只，藏在自己跑到城隍廟那邊學(xué)著打出了陶土罐子里，準(zhǔn)備高考結(jié)束就送給她。

    后面是他發(fā)揮想象寫出的未來。桃花女神考上了心儀的大學(xué)，自是拒絕了身無長處的少年。少年只有默默埋了那只陶罐，里面有讓自己折到手抽筋的千紙鶴，還有一封封稚嫩真摯的情書。高中這幾年，只有他這么傻，可是終究沒有打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