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談忻坐在椅子上削蘋果，談啟生板著臉靠在床上。

    似乎謝栗他們進來前，兩個人正在說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方教授進來，笑著打招呼。談啟生立刻坐起來，推開談忻：“行了不說了，我說不去就不去?！?/br>
    他和方教授打過招呼，又指著謝栗：“我有話要和他說，” 談啟生發(fā)號施令，“你們都出去。”

    談恪剛要張口，被談忻強行拉?。骸案纾霉?，我們先出去吧?！?/br>
    病房門被關(guān)上了。

    談啟生撫著胸口咳兩聲，剛才談忻坐過的地方對謝栗說：“你坐下吧?！?/br>
    作者有要說：

    談恪：謝栗生氣了，怎么辦？

    沈之川：送他一年知網(wǎng)會員。

    第57章 麥哲倫星云 三

    談恪站在病房外踱步。

    緊閉的門里除了談啟生時不時的咳嗽, 再沒有別的動靜傳出來。

    方教授拉過談忻去旁邊說話：“你爸爸的治療方案定下來了嗎？”

    談忻早上過來，勸了一個多小時, 什么招都使盡了，談啟生油鹽不進。

    “這邊認為爸的身體已經(jīng)不適合化療了。他有基礎(chǔ)病，承受不了。現(xiàn)有的靶向藥又和爸的型配不上?！闭勑玫穆曇衾锿钢鵁o能為力的無奈，“哥哥聯(lián)系了國外的實驗藥, 那邊說需要本人親自過去。哥哥想讓爸爸去試一試，但是爸爸不同意，怎么勸都沒用?！?/br>
    方教授沉默幾秒，發(fā)出一聲喟嘆：“你爸爸這輩子大風(fēng)大浪都見過，不至于被一個癌癥嚇到了。他恐怕是想你mama了。”

    談忻低下頭不做聲了。

    方教授只覺得百端交集，說不出的心酸。她摸摸談忻的頭：“一會我再幫你勸勸，別太急，還是有時間的?！?/br>
    謝栗拘謹?shù)刈谝巫永铩?/br>
    他進入病區(qū)時看見天花板上垂下的藍色指示牌。“腫瘤科”三個字像鋼釘, 不僅深深扎進他的皮rou里，還不斷地上下翻攪著。

    談啟生盯著謝栗, 表情嚴(yán)肅：“你上回怎么還偷偷溜走了？你的高見都沒有說完就走了，是不是太沒有禮貌了？”

    謝栗就知道談啟生要說那件事。

    都怪談??！ 他在心里想，嘴上卻還要維護自己那個豬隊友：“因為你不喜歡談恪，我喜歡談恪, 我們倆就沒什么好說的了?！?/br>
    談啟生頭一回見到這種小孩, 嘿一下就樂了：“我當(dāng)老子的罵他兩句都不行嗎？”

    謝栗表示不行：“他又沒做錯什么，你罵他干什么。”

    談啟生邊笑邊點頭：“好好，那下回我就不當(dāng)著你的面罵了?！?nbsp;他話題一轉(zhuǎn), “前幾天我閑著沒事，就找了你的論文看了看?！?/br>
    謝栗頓時就呆在當(dāng)場。

    他立刻想起自己參加建模大賽那年，正趕上他遲到的中二爆發(fā)，總覺得自己就是下一個陳景潤丘成桐，恨不得拳打柯爾莫哥洛夫，腳踩佩雷爾曼。

    所以說中二來得早也有好處，做過的蠢事說過的蠢話流傳范圍有限，影響面積小，不至于成為人生污點。

    而謝栗的中二期姍姍來遲，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他那兩年投中的論文將成為他這一生再也抹不掉的污點。

    謝栗羞憤欲死。

    怎么還帶這樣的呢？

    扒人論文等于脫人內(nèi)褲。

    扒了人家論文還要告訴對方，就等于是當(dāng)眾脫了別人的內(nèi)褲還拿著喇叭全校廣播原來謝栗的內(nèi)褲是大紅色的上面還繡了一個福字！

    太不講江湖規(guī)矩了！！

    謝栗惱羞：“我以前不懂事，胡亂寫的。”

    “我看你胡亂寫也寫得很不錯嘛。”談啟生邊說邊忍著笑，忍著忍著就忍成了咳嗽。他一咳起來，山崩地搖。他捂著嘴伸手指指房間另一頭的痰盂。

    謝栗緊起身去拿，剛遞過去，談啟生就嘔出了一口深粉色的液體。

    謝栗第一回見到吐血的，嚇壞了，抬腳就要往外跑去叫醫(yī)生。

    談啟生拉住他，一邊喘著氣，一邊用科普的口吻給謝栗解釋：“你別害怕啊，這是咳嗽把毛細血管咳裂了，這種沒事。只要不是一口一口往外吐血，鮮紅暗紅色，那都沒事。”

    談啟生的手很涼，手指尖都是繭子爆起的老皮，割在謝栗的皮膚上生疼。

    謝栗忍不住問出口：“您得了什么?。俊?/br>
    “肺癌?！闭剢⑸f，他在自己胸口比劃了一下，“在這，有這么大一塊，不能割?，F(xiàn)在到處跑了。”

    他的語氣淡然，好像講的是和自己毫不相關(guān)的事情，反而讓謝栗連半點同情或是悲傷都不好意思流露出來了。

    謝栗忍不住反握住談啟生冰涼的手：“那怎么辦，能治好嗎？”

    談啟生立刻就笑了：“治好了，人就能不死了？人總要死的嘛。”

    這話有點對，又有點不對。人是總要死的，可是好像從沒有人想躺在病床上死去。

    謝栗想說些勸解的話，卻又掙扎著說不出來。

    談啟生卻話頭一轉(zhuǎn)，問起了謝栗的身世：“你從來沒有見過你的父母，是不是？”

    謝栗沉默著點頭。

    談啟生打量著他：“好孩子，沒關(guān)系啊?！?nbsp;他指指外面，“那個小王八蛋給你說過嗎，他mama也是搞觀測的，和我meimei是同事。以前我們實驗基地在離坎兒城兩百多公里的地方，他mama就在坎兒城的天文站工作。那還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會兒坎兒城的學(xué)校老組織孩子去，他mama經(jīng)常給那些學(xué)生們搞科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