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本演繹時常提及誅九族，實際上遍查史書，找不到誅九族的說法和實例。除了野史記載被誅殺十族的方孝孺，夷三族算是大明律中處罰最嚴重的律法。

    李舉人河南老家本家、外祖家、妻子娘家，從奴仆到主子無一存活。住在三家附近的鄰居、族人一同被害。永樂帝殺了和方孝孺有關人等八74人，而被李舉人牽連丟掉性命的人數(shù)將近千人！

    李舉人做錯了什么？

    朱壽揉揉太陽xue：“派人去周鉞家瞧瞧。李家人上京求情，暫時借住在周家。若是周家出事，本宮難以向皇姑交代?！?/br>
    “殿下，李舉人的外祖家就是周大人本家?！蹦脖筇嵝训?。

    “呃，這就尷尬了?！敝靿圻z憾地說。在他登報申明的時候，注定了李舉人三族的死期。不是死在他手里，也會死在幕后之人手里。內行廠是他一切的根基，他絕對不會容忍內行廠任何人背叛。

    殿外沙塵暴肆虐，官員們被困在文華殿。文官們聚在一起商談，武官們竊竊私語。藩王們占據(jù)殿中另一角，代王正在盤問遼王。

    牟斌思慮重重。掌天下情報的錦衣衛(wèi)，事前竟沒有發(fā)現(xiàn)白蓮教刺殺太子的蛛絲馬跡。錦衣衛(wèi)的內部需要清理。太子想要剔除的無能之輩，不可能把首尾收拾得干凈徹底。

    牟斌不動聲色地打量在場的大臣，隨著太子殿下收攏皇權，不知還有多少勢力浮出水面。

    朱壽十指交叉坐在椅子上發(fā)呆。

    “欠你的百萬惡念值還缺多少？”朱壽問。以他這半年來的折騰，欠系統(tǒng)的百萬惡念值，以及產(chǎn)生利息應該都還了。

    系統(tǒng)打了個飽嗝：“還有2塊天外飛石。宿主把天外飛石還給本系統(tǒng)的時候，我們的帳就請了?！?/br>
    朱壽無聲的曬笑，貪得無厭是人類的劣根性，系統(tǒng)越來越人性化了。

    只要是人，就有弱點。

    狂風‘呼呼’地響，能聽到‘哐啷’的墜物聲。而在文華殿內，點燃的沼氣燈讓大殿的溫度升高，驅走殿外滲入的寒意。玻璃窗、鋁合金窗框、用鋼結構加固的墻體、沼氣燈等后世的科技，把殿內殿外分割成兩個不同的世界。

    “這陣風沙過后，家家戶戶又該撿瓦了?！崩顤|陽擔憂道。

    劉健摸著胡子說：“京師百姓還算好，換成茅草屋、土坯房早塌了。讓順天府派人到底下的村子瞧瞧。記得上次地動內行廠捐了許多帳篷，把帳篷發(fā)放到塌了房子的人家?！?/br>
    “帳篷是好東西，代銷店一頂賣10兩銀子，注意別被人貪污了?！倍疾煸鹤蠖加反魃航涌?。

    馬文升哈哈大笑：“別的地方老夫不敢說，在順天府地界誰不長眼的貪污內行廠的東西，有的是百姓舉報。”

    今早百姓的仗勢，可讓大家開了眼界。

    “佛曰：一飲一琢，莫非前定；蘭因絮果，必有來因。想要減少京師遭遇風沙，嚴令砍伐周圍山脈。京師地處平原，西面有太行山、北面和東北面是燕山，地理位置獨特?！?/br>
    朱壽淡淡地闡述后世的環(huán)境理論：“人多的地方容易破壞環(huán)境。京師百萬人口帶來的是過度的開荒、砍伐樹木。一旦西北風襲來，沒有樹木阻攔，地表沙土被卷，揚起的黃土造成風沙?！?/br>
    文武百官聽得暈乎暈乎。

    朱壽搖搖頭：“《元史》記載：元至正二十七年，京師沙塵暴持續(xù)44天。翻開史冊，京師的沙塵天氣越來越頻繁。諸位都不覺得這是很危險的征兆嗎？與其事后救災，為何不從源頭做起。”

    大殿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太子殿下說的，為何他們一句都聽不懂？

    “哎，夏蟲不可語冰?！敝靿坌÷曕止?。

    “……”

    楊廷和和李東陽再次猛烈咳嗽。

    朱壽記起今日大家的惡念值已到上限。白費唇舌，他懊惱地閉上嘴。

    披著斗篷的戴義闖入文華殿，打破殿中的尷尬氣氛。戴義取下紗布口罩，白色的口罩烏黑一片。隨著戴義脫下斗篷的動作，他的腳下出現(xiàn)一層薄沙。讓人看得觸目驚心。

    朱壽瞥了一眼，交代谷大用，“讓劉瑾高價從房山縣百姓手中收購土地，把污染環(huán)境的水泥作坊遷到房山縣。昌平州的懷柔水源充沛，適合給水力織布機提供動力。把織布坊搬到那去?！?/br>
    谷大用眼皮猛跳、臉皮不停抽動。內行廠眾人把水力織布機捂得嚴實，小爺又給捅了出去。

    “谷大用？”朱壽沒聽到谷大用回答，疑惑地轉頭瞧他。

    戴義聽到太子提及水力織布機，心下一沉，眉眼間染上淡淡的憂愁?！疤訝敚薁攪懒罴徔棛C、水力織布機流出去。偷盜圖紙的李舉人已被秘密處死?！?/br>
    百官們面面相覷。

    “李舉人三族被殺是東廠的手筆？”朱壽詢問。

    戴義直截了當?shù)鼗卮穑骸袄吓殖置苤嫉街芗乙耍勺惨姎⑹?，救下李家夫婦和李舉人的妻兒。老奴還沒來得及去河北宣旨，已經(jīng)收到三家族人被屠的消息?！?/br>
    “殺手真不走運。讓本宮猜猜，又是白蓮教的人？”朱壽呵呵一笑。

    戴義躬身回稟：“是?！?/br>
    朱壽左手托腮，右手手指有規(guī)律地在桌面敲打。

    文華殿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他，揣測他將要實施的報復措施。

    “本宮對白蓮教有所了解。最受白蓮教崇奉是彌勒佛，佛法中的彌勒佛是未來佛。存在即合理！諸位要好好想想，為何朝廷屢禁白蓮教，信仰的民眾不減反增。只有對現(xiàn)實世界極度絕望，才會把希望放在虛無縹緲的未來?！敝靿壅Z氣平和。

    如果有人穿越明朝，同樣會覺得絕望。所有上升的渠道被堵死，唯一可行的只有科舉一途。各路牛鬼神蛇橫行，沒有強大的背景，發(fā)家致富會招來大商人、官紳、東廠、勛貴、皇親的窺探。明朝是官紳的樂土，其余人等的地獄。

    眾人驚奇地盯著朱壽猛瞧。他們竟然無法反駁太子的言論。

    朱壽威嚴地掃視眾人：“風沙減弱，各位大人該干嘛干嘛去。谷大用，給每位大人發(fā)口罩。提醒各位一件事，這個月超市將提供廉價的棉布，諸位別忘了交代家人購買。”

    “咳咳咳！”戴義、谷大用差點把肺咳出來。他們總算看出來，太子爺壓根不準備隱瞞水力織布機的事。這是準備劍指江南！

    牟斌劍眉緊皺，何事連他都不知曉。

    劉健和謝遷把李東陽推出來，李東陽躊躇地問，“敢問殿下，水力織布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