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頁
“父親,今天也好好保重身體了嗎?不會又逞強出去吹風(fēng)了吧?”珍香問。 不良于行的父親擺出苦笑:“監(jiān)督的太緊了,珍香,至少見面第一句話應(yīng)該是問好吧?我逞強的事情也只有那一次而已。” 花妖一般美麗的母親輕笑:“竟然讓孩子這么cao心,是當時沒能阻止的我的錯?!?/br> “才不是母親的錯啦?!闭湎氵B連搖頭,把兩個花環(huán)疊在手中,并不立即遞出去,“母親一直都在支持父親嘛,所以父親說要去墓園里掃墓,母親是不會拒絕的,這完全是任性的父親的問題。” “所以明明只有一次而已,為什么會記到現(xiàn)在啊?!备赣H更無奈了,卻沒有反駁什么,他對來自女兒的關(guān)心其實很受用。 “一次還嫌多嗎?父親對自己的身體狀況真是沒有自覺?!?/br> 珍香冷哼一聲,伸出手把一只花環(huán)戴到母親頭上,拿起另一只花環(huán)站到父親面前,卻忽然遲疑了。 父親秒懂,體貼地用眼神示意母親離開,留出一個父女的二人空間。 “是有什么心事要單獨對我說嗎?” 珍香沉默。 “說吧,我在聽著呢。不說也沒關(guān)系,我把今天的時間都留給你?!备赣H的聲音溫柔極了,令人一聽就忍不住放松下來,想傾訴些什么。 但珍香早就對這種氣場方面的東西免疫了,所以她深深嘆了口氣。 并不是覺得難以啟齒,而是有些話不想說出口,至少不想由自己來說。 父親做了多年鬼殺隊的主公,面對過無數(shù)質(zhì)疑,心臟早已千錘百煉,但來自女兒的質(zhì)疑恐怕還是第一次吧? 更何況珍香想質(zhì)疑的東西,遠比“憑啥你受保護讓我們?nèi)ズ凸砥疵??”這種詰問更刺人。 “父親,把鬼舞辻無慘視為家族的恥辱,這完全是一種傲慢吧?” 父親有些驚訝:“為什么這么想?” 珍香低著頭,不去看父親的眼睛:“世界上哪有純善無暇的家族呢?無論再優(yōu)秀的家族,總會誕生出敗類后代的,就像世界上沒有永興不衰的王朝。” 她捏住一片花瓣在指尖擺弄,垂著眉眼,漫不經(jīng)心地看柔軟花瓣上出現(xiàn)折痕。 “父親,我們祖上出現(xiàn)了一個敗類,這個敗類叛出家族,犯下累累殺業(yè),但這不是我們這些后人的錯啊。硬要說的話,也是當初教養(yǎng)了那個敗類的人的錯,如果在最開始好好進行教育,或者及早扼殺掉,也就沒有今天這么多苦難和犧牲了?!?/br> 說著賭氣的話,珍香終于把指尖的花瓣給掐掉了:“導(dǎo)致早死的詛咒不該在我們身上,應(yīng)該在那個敗類身上才對?!?/br> “珍香……” “父親,如果詛咒真是神明降下的懲罰,那這個神明是不是太不講道理了呢?”珍香抬起頭盯著父親,“這根本就不公平,每個家族都會有可恥的后代,招致詛咒的卻只有產(chǎn)屋敷家而已?!?/br> 珍香眼中蘊著壓抑已久的火焰,那是任誰都無法忽視的不忿。 她的父親第一次接觸到了女兒深藏的心靈,卻是如此尖銳痛苦的模樣。 “不這么想,珍香。” “為什么不這么想?”珍香情不自禁扯出一個諷刺的笑,“是因為只能如此吧。是因為不論神是否存在,背負著短壽詛咒的就只有我們產(chǎn)屋敷家,所以除了接受,也沒有其他辦法。” 她偏偏頭,避開了父親心疼的目光。 啊,父親早就失去視力了,其實并不能再露出心疼的目光??蔀槭裁此€是感覺的到,并且竟此如坐針氈呢? “父親,把鬼舞辻無慘的存在視作羞恥,將消滅它視作必須盡到的責(zé)任,因為一直不能消滅它就感到愧疚……這些我全都做不到。倒不如說,我不理解為什么我們一代一代都這樣想。說到底,并沒有人逼迫我們負責(zé)任。” 場面一時安靜下來,父女二人都放緩了呼吸。 片刻后,父親說道:“珍香,累了的話就休息一陣子吧。你是女孩子,原本就不必背負這些?!?/br> “在說什么傻話呢,父親,我是因為性別的原因才不懂道理嗎?”珍香笑了笑,繃起的神經(jīng)忽然松弛下來。 她輕輕地重新整理花環(huán)。 剛才因為情緒激動稍微把花環(huán)弄亂了。 她并不是來同父親爭吵的,而是來為父親戴花的。 “仔細想想還真是不公平,就連詛咒本身也是讓產(chǎn)屋敷家的男性承擔(dān)更多,神明擺明了是想家族盡早覆滅吧。如果后代就該為祖上出現(xiàn)的敗類負責(zé)到底,我以為我們早該以死謝罪才對。居然一直掙扎著傳代到今日,真是不知羞恥不是么?” “珍香!” 父親發(fā)怒了,而相對的,珍香卻露出了興致缺缺的表情。 “生氣了嗎?也對,延續(xù)家族本就是家主應(yīng)盡的責(zé)任,我說的這些話確實不對……不過啊,父親,產(chǎn)屋敷家抱著這個信念走到今天,真的不是一種傲慢嗎?” 她掰著手指:“就拿詛咒來說,并沒有明確的證據(jù)證明是神所降的懲罰。我在想,短壽這件事真與鬼舞辻無慘有關(guān)嗎?如果只是湊巧同時出現(xiàn)的呢?如果消滅鬼舞辻無慘也無法終結(jié)詛咒呢?如果這只是單純的遺傳病呢?” 聽著聽著,父親不太生氣了,他問:“在你心里,還有其他可以佐證這種‘傲慢’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