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為了不影響夏督主的雅興,無人去匯報這件事情,但是大家都知道,這件事恐怕不會這么就這么結(jié)束了。被陸夫人這一鬧,藍語思和王夫人身上都濺上了菜湯,于是在嚇人的攙扶下,隨著夏明養(yǎng)子的夫人明玉回去換衣衫。 37、第三十七章 遍體生寒 易輕寒正與王取交杯換盞,冷不防身后的易安湊了上來。易輕寒略微一欠身,王取表示無礙,又與另一側(cè)的刑部某官員聊了起來。 易安湊近了易輕寒耳朵說:“老爺,趙都將三個人帶著混了進來,那人,不是咱們府上的,也不是東廠的?!?/br> 易輕寒聽了眉頭舒展開來,盼著的事情終于盼到了,今晚該是他們動手的時候了。原來這個趙都,真的不簡單,易輕寒目光陰冷,微微一笑。 易安下去后,易輕寒端起酒杯連灌了幾大杯,待王取回過頭時,易輕寒已是面紅一片。 “易大人,你這,怎地了?”王取記得剛才易輕寒還是好好的,怎這么一會兒,便是面色不虞了。 “無事,無事?!币纵p寒故意裝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說話間已是口齒不清,外人看來就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樣。 王取心下生疑,但也不得不喚了易輕寒隨身伺候的小廝,將他攙扶下去醒酒。 易輕寒被兩人扶著,一路走向客人休息的院子。遠遠的,正看到藍語思和王夫人隨著夏府的丫鬟走來。 藍語思見了前面的人,定睛一看見是歪歪斜斜的易輕寒,忙跑了過去。 “老爺,你這是,怎喝的這么醉。”藍語思一臉擔憂,不知為何,有了易輕寒,自己就會莫名地安心,就算與陸夫人斗嘴也是有底氣的。易輕寒醉的不省人事,自己就莫名地慌張。 藍語思跟著醉醺醺的易輕寒進了屋子,下人退去,只留了自己的帶來的貼身丫鬟珠圓。王夫人也到了隔壁的屋子里換衣衫,外加休息片刻。 “易輕寒?!彼{語思雖已叫慣了那三個字,但今日卻是不想說出口,于是喚起了他的大名:“易輕寒,怎喝了這么多!” 本以為易輕寒已是醉得不省人事,藍語思這才大膽喚他的名字,沒想到那廝猛地睜開眼,嘴角噙著笑說:“你叫得蠻順口的嘛!” 藍語思嚇得倒吸一口涼氣,隨即見他眼中并無怒色,便放下了心,說到:“我,為妻是擔心你呢。” 易輕寒笑笑說:“他們灌我的酒,我不想喝那么多,所以裝醉出來了。不過,也喝了不少,我得睡一會兒,一會兒好了我便去接你,你回席吧?!?/br> 藍語思點點頭,這才放下心來,站起身便要走。 “等等?!币纵p寒突然叫住了藍語思。 “老爺,何事?”藍語思又俯下身子問。 “在外不比府上,帶著這個?!币纵p寒垂眸想了想,從懷里拿出那把貼身帶著的匕首。 “這,這個不用吧,誰敢在這里欺負我?”藍語思覺得此時的易輕寒很是奇怪,這又不是在野外,一個官家夫人用得著隨身帶著匕首嘛。不過見易輕寒凝眉的樣子,還是接了過來藏進袖子里。 “你這衣衫怎地濕了?”易輕寒這才注意到藍語思袖口上的菜湯。 藍語思便把方才發(fā)生的事,細細講與易輕寒聽。 易輕寒聽了之后,半晌沒說話,末了才說:“那陸夫人也是太過膽小,天塌了都有自家男人頂著?!?/br> 藍語思點點頭,看著易輕寒。 “你也是,不論遇到什么事,哪怕再危險,都記得,不可自輕自賤了。咳,當然了,我不是只說你一個人,我是說天下的女子都是這般,只要等著自己男人來處理就是了?!币纵p寒說著說著臉色微沉,搶過藍語思手里的匕首說:“算了,這個你也用不到,只記得有什么事都等著就是了。” 藍語思懵懵懂懂地點點頭,這才起身領著珠圓離開,找了王夫人便要回女賓席。 易輕寒猛地坐起身,心里有那么一絲的慌張,自己在擔心什么,在害怕什么,何時變得如此瞻前顧后了,易輕寒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有那么一陣失神,這才急忙起身跟了出去。 藍語思找了王夫人,兩人結(jié)伴往女賓席走去。樹影重重,燈籠照不到的地方,三個男人噤聲而立,注視著藍語思。 王夫人的叫聲響徹夏府,人人亂作一團。王取氣勢洶洶地奔了過來,見著自家夫人無事,臉色稍微緩了緩。 只那么一剎那,只是一個拐角,易輕寒便跟丟了人。踢開了擋路的一個也不知道是幾品官的人,易輕寒領著幾人便躍上屋頂,只看到遠遠的一個小點,消失在夜幕的盡頭。 王取和夏明都派了人,跟著易輕寒奔走而去。 夏明立即封鎖了全府,聽著王夫人心有余悸地說著,藍語思是如何突然不見了蹤影,恍惚間,好像聞到一股沁香。 “定是先將人迷暈了,拖走的。”夏明氣得臉色煞白,拳頭重重錘在案幾上,竟有人膽敢在他的府上擄人,簡直是對東廠的挑釁。 易輕寒直找了一晚上,仍是找不見,天已微微亮,晨霧罩在臉上、身上,微涼,心底的寒意更甚。 易輕寒不知道這是種什么感覺,他很后悔,他以為一切盡在自己掌握之中,他以為自己定能緊緊跟著。 站在這片貧民宅群中,偶有雞鳴響起。她會不會很害怕,她會不會記得自己交待她的話,她的心里只有銀子,應該會當做耳旁風吧。 易輕寒緊緊握著拳頭,咬牙看著這片密密匝匝,凌亂不堪的民宅,揮揮手叫過身后的一個人,示意他回去將東廠的人悉數(shù)調(diào)來。 安排了人之后,易輕寒又將這些人分作四隊,分別沿著目前腳下的位置,想著四個方向搜去。 藍語思悠悠轉(zhuǎn)醒,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蜷縮在一個密閉的屋子里。屋外太陽光透過滿是孔洞和裂縫的門板射進屋子里,光束處可看到亂舞的灰塵。 適應了黑暗環(huán)境后,藍語思這才發(fā)現(xiàn)屋子里已經(jīng)關(guān)了三個人,都是蓬頭垢面衣冠不整,兩男一女。 空氣中散發(fā)著腐臭味兒,藍語思懷疑那三個是死人,頭皮一麻便又往回縮了縮脖子。 半晌也不見那三人動彈,也不見什么人進來,藍語思晚宴時被陸夫人那么一鬧,還沒來得及吃東西便被人從后伸了帕子迷暈拖走。,如今早已是饑腸轆轆。 想象著早飯的那些鮑魚粥,想象著那塊塊酥軟的糕點,想象著那高床軟衾,想象著那熱騰騰的洗澡水,藍語思突然覺得,易輕寒府上的生活真是賽過神仙。 想著想著,藍語思只覺屁股更加麻痛了,肚子也不爭氣地咕嚕一聲。 黑暗里,一聲響動,藍語思聽了又縮了縮脖子,不知那是人是鬼發(fā)出的聲音,在這黑暗腐臭的屋子里,實在是恐怖。 “又來了一個?”一個虛弱的沙啞的聲音仿佛潮濕的地面上怕過壁虎,粘濕惡心。 “嗨,又死了一個?!蹦侨颂值缴磉吜韨€人的鼻息上探了探,很輕松地說。 “你,是人是鬼?!彼{語思想著說點什么,也好給自己壯膽,都說惡鬼怕惡人,藍語思故意惡聲惡氣地問。 “我現(xiàn)在不人不鬼,快變成鬼了。”那人有氣無力地說著,拉過身邊那人的手便啃起來。 “啊~~~”藍語思忍不住叫出來,往遠處躲了躲,無奈雙手被縛住綁在身后的柱子上,動彈不得。 “再過三天,你也如我這般了,這還是好的,你想吃耗子嗎?”那人不理會藍語思嫌惡的模樣,嗤笑一聲繼續(xù)吃。 藍語思拼命不去聽那咬斷手骨的聲音,拼命去想象,那只是別的什么,比如樹枝折斷,比如…… “我說,你是犯了什么事?”那人吃著吃著,想是沒了力氣,歇息的時候順便問到。 “什么,什么犯了什么事?”藍語思別過頭,說到。 “被關(guān)在這里的,都是做過錦衣衛(wèi)叛徒的人,或是不按上面指示做事的。關(guān)在這里,不是被活活餓死,便是被耗子活活咬死。”那人說著:“莫跟我說你沒聽過?你以前是錦衣衛(wèi)的嗎?” “也許,也許吧?!彼{語思聽了腦袋嗡地一聲炸響,一種無邊的恐懼涌上心頭,任自己自怎樣轉(zhuǎn)移注意力,都是揮之不去了。 自己失憶了,自己以前應該錦衣衛(wèi)的人,那么,自己也定是叛徒了。藍語思盯著門板上射進來的光,嘴唇不停抖動,手腳嚇得也麻木了。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門外有了響動,昏昏欲睡的藍語思立馬一個激靈。 “再放一些吧?!币粋€聲音說。 “放吧,就從這個洞,快點兒,倚紅樓的姐兒還等著我呢?!绷硪粋€聲音嬉笑著說。 “你們,你們是什么人,放我出去?!笨伤愕鹊饺肆?,藍語思不顧一切地叫到。 “嗬,還有力氣叫呢。”一個人說。 “是,前日新放進了一個,恐怕還有些力氣。”另一人自顧自說著,并不理會藍語思,仿佛并不存在這個人一般。 藍語思急得又大叫起來:“你們要什么,我都有,銀子?我有好多銀子,我給你們?!?/br> “這人還死性不改,怪不得被關(guān)在這里?!币粋€人說。 另一個人說:“姑娘,我們要了你的銀子沒處花,被判錦衣衛(wèi)的下場你也看到了,就是你這般,老老實實待著吧,自求下輩子做個普通人吧,千萬別再進廠衛(wèi)。死了要報仇也找那該找的人,我們兄弟倆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br> 藍語思還欲再說什么,那些耗子已經(jīng)竄進了屋子,煞那間吱吱聲一片,讓狹窄超市的空間更加陰森恐怖。 那些耗子奔著藍語思而來,嚇得大叫的她跺腳趕走了這些欺軟怕硬的小畜生。耗子不敢跟活人拼命,直奔著那三個躺倒不動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住大家了,今兒晚了點兒,我是去尋圖去了,但我仍然愛你們,哈哈。那個,感謝飄的轟炸,么么你個大美女。 下章先讓易易對著昏迷的小語上下其手,可以吧?小語實在是,從心里上還沒接受呢,不能燉rou哈哈哈。 那個,今天雙更的前景堪憂啊,sao墨已經(jīng)快要被抽干了,乃們這些磨人的小妖精,就看我能不能再扎蹦起來虎虎生威一把了,需要你們聲援啊哈哈哈哈。 38、第三十八章 喜極而泣 一時間,細齒咬碎皮rou的聲音,咬碎衣料的聲音充斥了滿耳。 藍語思鼻子一酸,渾身發(fā)抖哭著低下了頭,內(nèi)心的恐懼比rou體上的折磨來得更猛烈。那聲聲撕咬,仿佛刺入耳膜直達內(nèi)心,化作血液流滿了全身,揮之不去避之不及。 頭像是要炸開般,四肢也不聽使喚,恍惚中想起易輕寒的話。他說,女人家,出了什么事都不要驚慌,只管等著自家男人來救自己就是了。藍語思不知道,何人會來救自己,自己又可以期待誰來相救。迷迷糊糊中,滿腦子都是易輕寒的影子。 藍語思突然很懷念易府的生活,雖說也是人在屋檐下,但總算過得舒坦。低泣變成抽泣,抽泣變成無聲的抽噎,藍語思哭得累了,便沉沉睡去。 心神不寧的趙都,再一次被蔣子義推了推?!摆w大人,你怎的了?他們審完了。” 趙都一抬頭,發(fā)現(xiàn)錦衣衛(wèi)已經(jīng)審完了,于是心不在焉地站起身,卻不知該去哪里。 易輕寒一連三天沒有回東安門,應該全城搜尋著那丫頭的下落。自己是個壞人吧,為了家姐混進易府來做細作,伺機接近這個女人。 萬篤說,她是錦衣衛(wèi)的探子,是叛徒,但趙都覺得,其實她就是一個膽小怕事貪財?shù)呐硕?。他接到命令,帶人混進夏明的壽宴,他被告知,萬篤要將這女人抓走問話。 趙都走在街上,身后依然跟著那個瘦弱的少年,頭頂飄來陣陣脂粉香。 “你先回去吧,我去喝點兒小酒?!壁w都回頭說。蔣子義點點頭,乖乖走了。 趙都轉(zhuǎn)身進了倚紅樓,來到一個雅間叫了幾個小菜,一個清倌兒,便開始聽曲兒。 絲竹軟音,如繞梁柱,隔壁傳來兩個熟悉的聲音。趙都屏氣凝神,只聽那兩人嬉笑著說:“那小娘們兒,叫得真歡實,還要給我們銀子,哈哈?!?/br> 另一人也醉醺醺地說:“多少銀子也買不來命不是,我可不敢拿。你別看她現(xiàn)在叫得歡,這才關(guān)進去三日,后日咱們再去放些老鼠,她就只有躺著被啃的份了?!?/br> 趙都騰地站了起身,出了雅間就想推門而入問個究竟,萬篤當時對自己可沒說要了這女人的命,為何要被關(guān)在那里!手抬到半空中終是放下了。 質(zhì)問他們也是無用的,既然被關(guān)了進去,定然是萬篤授意的。趙都匆匆離去,直奔城西那片貧民宅區(qū)而去。 越過幾個屋頂,多半是坍塌了的斷墻殘垣,來到一處更為敗落的所在,直奔著那平頂蓋著茅草的屋子而去。這里是錦衣衛(wèi)專門用來關(guān)犯人的地方,周圍很少有人經(jīng)過,前些年因這里鬧過瘟疫,能遷走的也都盡量遷走了,沒條件的也是背上鍋子扛著被子逃荒去了。 趙都砸壞木門上的鎖,推開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迎面而來。黑暗中,那女人正蜷縮著低著頭,雙手被縛在后面,綁在了柱子上。 趙都忙上前,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來救她,也許是覺得自己被萬篤騙了,心里有不滿,也許是覺得心有不忍,畢竟自己本心是沒想過要殺她的,自己的命令只是要利用她。 趙都撕下一片布條將藍語思的眼睛覆住,正欲為她解開繩索,卻聽到由遠及近的聲音,有人來了,趙都忙踢開后門,躲了出去。 藍語思恍恍惚惚中,仿佛感覺到有人來到自己身前,正欲睜開眼,卻被那人用布條覆住了雙眼。緊接著,那人便不見了蹤影,直到感覺到另一種熟悉的感覺。 藍語思只覺布條被一雙大手取下,瞇眼看去,易輕寒喘著粗氣,起伏著肩膀,瞪著一雙紅腫的眼睛看著自己。 藍語思想哭,卻沒了力氣,只能低低地抽動著,眼皮兒也不自覺地垂下去。 “別睡,醒醒,看看我。”易輕寒為其解去繩索,扶起她的下頜,想了想說到:“別睡,我把庫里的寶貝都給你,你別睡,睡了我可不認賬了?!?/br> 恍惚中,藍語思聽到‘寶貝’、‘庫里’、‘全給你’這幾個詞,仿佛被打了雞血般,倏地睜開眼睛,看看是否是自己的幻覺??吹揭纵p寒略微松了口氣的樣子后,終是沒了力氣,癱在了他的肩頭。 易輕寒顧不得其他,留下幾人便抱著藍語思離開,找了附近一戶農(nóng)家,為其喂了些水和米湯,馬車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