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不論她是何身世,她現在都不記得了,也好,就重新做一個干干凈凈的人吧,做自己的夫人。 他會查出她的身世,無論如何,他都不會介意。 日上三竿,因昨夜吃了許多的酒,隨煙沒有如往常般叫醒兩人。藍語思動了動酸痛的眼皮兒,頭已然漲得生澀。 待魂兒回到自己軀殼里時,藍語思發(fā)現自己正半趴在易輕寒胸膛上,右臂環(huán)在他的腰際,臉頰緊貼他的心窩處。 藍語思一時驚得不輕,更加讓人難以接受的是,自己竟是赤身裸體地與他抱在一起。 藍語思猛地抽回手,裹著被子往后退去,心跳地厲害,半晌說不出話來。這廝仍舊睡得香,仿佛什么都不知道,藍語思靜了靜,伸手在身上摸了摸,簡直連死的心都有了。 渾身赤裸,寸縷不著,褻衣都不知去了哪里。摸摸自己下面,似乎沒什么異樣,這才稍稍減了些慌張。 藍語思定了定心神,一張臉羞得通紅,她應該一頭撞死吧,但她不想死,她只想活著,哪怕是屈辱地活著。在被下摸摸索索半晌,才發(fā)現褻衣壓在他的身下,只露一角。 藍語思努力回想著昨夜的事,竟是半分都想不起來,只記得仿佛做了個春夢,夢里,一個男人正緊緊摟抱著自己,溫柔纏綿。 分不清是夢是真,這當口藍語思也無暇去想,抽了幾下,那褻衣仍被他死死壓著。 藍語思放棄了努力,慢慢向床邊挪去,尋思著首先要重新找一件褻衣換上。誰知剛挪到床邊,身下這人便醒了,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默了半晌,藍語思才羞得又縮回床里,摟著被子驚恐地看著易輕寒。 “你昨日,力氣大得很,我,我醉得厲害渾身無力,難道你對我……”易輕寒半是委屈半是震驚地說。 藍語思腦子嗡的一聲,本來還以為自己是受害者,滿是怨氣的自己立時沒了脾氣,依稀記得易輕寒昨夜是醉得厲害,在夏明處喝了許多的酒,但是。“昨夜,我們是怎么回府的?” “我不記得了,恐怕是易安扶我回來的。”易輕寒掀開被角看看自己的身子,又滿眼奇怪顏色地看了看藍語思,直羞得小人兒想找個洞口鉆進去。 “你,你快出去吧,我,我要穿上衣衫……”藍語思幾不可聞地說著。 易輕寒聽了,愣愣地掀被起身,藍語思忍不住抬眼看去,那鮮艷的褻衣的一角正夾在他褻褲腰間,向藍語思示威。 藍語思張大了嘴,女子私密物,若是叫人看到了就不要再活了,于是不自覺地探了身子去扯。右手伸過去,拉住褻衣往回扯,赫然又看到自己的褻褲出現在易輕寒方才躺過的地方。于是又下意識地伸出左手去撿,手剛碰到褻褲一角,易輕寒突然回了頭,驚得藍語思一個沒支撐住,被子滑落下來,滿園春色爭相吐艷。 “??!”藍語思扔掉褻衣褻褲,連忙又把被子掩在自己身前,不敢抬頭。 “夫人你這是?”易輕寒突然非常‘感動’,站在床前靜靜看著藍語思,半晌,才伸手撫上戰(zhàn)栗不停的肩膀說:“若夫人有情,你我二人便好好過日子吧,一輩子。” 藍語思嚇得往后退去,一雙大眼驚恐萬狀,看著對面目光溫柔的易輕寒,一時間竟不知說什么好,只是崩潰地晃著頭。 易輕寒眼神黯淡了一些,隨即笑笑說:“你還這般模樣,我被你摸了遍都沒言語半句。” 藍語思支支吾吾地說:“我,我,不可能,我不知道……” “酒后吐真言,酒后也亂性?!币纵p寒說完瀟灑起身,自去穿了衣衫。隔著幔帳,藍語思也偷偷穿上褻衣褻褲,正找其他衣衫,自己的中衣便被遞了進來,易輕寒站在帳外,并沒看過來。 藍語思慌亂地接過中衣匆忙換上,仍舊躲在帳子里不肯出來。 易輕寒起身去了內書房等著,隨煙進來布置妥當后,易輕寒方才洗漱一番。待他走了,藍語思才扭扭捏捏地下了床,匆匆洗漱。 隨煙為藍語思梳了個墜馬髻,看著鏡中潮紅的臉,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禁心下生疑。想了想終究還是認為,兩人僅僅是親親摸摸,饒是如此也會讓一個未經人事的閨中女子臊紅了臉。 主仆兩人各想著心事,那邊玉潤在外報到,說是王夫人來訪。藍語思只覺臉上愈加熱燙,忙派人將其請進來,自己則親自出去相迎。剛走到園子門口,便見王夫人款款而來。 “jiejie這腳程也忒快了,meimei我還沒走出幾步,您就到了?!彼{語思有心事,不自然地笑著說。 “不是我腳程快,是meimei被什么絆住了腳吧,看這小臉紅撲撲的,昨晚可是累著了?!蓖醴蛉擞质且活D爽朗的笑聲,一旁的丫鬟們俱都低了頭,裝作聽不懂的模樣。 藍語思知道王夫人就是這個性子,再解釋下去恐怕會更難堪,于是挽著她的胳膊將其引向上房。 “我說你們住這園子,真真,繞得我眼花繚亂,易大人真是,很別致?!蓖醴蛉讼肓税肷?,才想到一個不倫不類的詞來形容。 藍語思腹誹著,誰說不是呢。藍語思見過夏府的園子,見過王取府上的園子,主人住的俱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格局,唯有易輕寒喜歡這種沒有規(guī)律,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布局,就跟他那人一般,叫人捉摸不透。 “誰說不是呢,我初嫁進來那陣子,迷路了幾次,再不敢隨意走動了?!彼{語思附和著說。 “那易大人可得找人將你這丫頭看好了,不然走丟了可是要睡不著覺的。”王夫人說笑著,兩人已走進了堂屋,來到 暖閣里坐下,隨煙早已布好了茶點果子。 王夫人也不客氣,邊吃邊說:“meimei,你還記得那個陸夫人吧。” 藍語思立馬來了精神,支起耳朵說:“記得,她,最近如何了?” 44、第四十四章 初生好感 “說來也是可憐見的,我雖然不喜她那套做派,但,也從沒想過讓她過得多慘?!蓖醴蛉四砥鹨粔K糕點放到嘴里,臉上有些悻悻的。 “她到底怎的了?”藍語思好奇心大增,也想知道那日回去之后,陸夫人是否繼續(xù)裝瘋。 “我也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家老爺似乎犯了事,觸怒了皇上,給叫關起來了。”王夫人湊近了藍語思的耳朵說:“我家老爺說,皇帝是真的不喜他了?!?/br> 藍語思聽后,慢慢坐直了身子,心想莫非是自己那一席話,給陸家?guī)砹寺闊唤⒕纹饋??!安粫?,不會是因為那日她說了……” “不是,是我家老爺最近在辦一件案子,好像之前只是鎮(zhèn)守太監(jiān)賴力朋的一個族人告了鎮(zhèn)南城楊家的一個姻親,后來不知怎地,矛頭竟直指楊昌河本人。楊昌河是前內閣首輔之子,在朝中頗多親朋,許是私底下真做了罔顧法紀之事?!蓖醴蛉艘荒槻唤猓赡苡X得朝廷上的人都在把事情復雜化,很是不理解?!板e了便是錯了,那陸大人非要上書說什么不可辱沒了功臣的聲譽,地底下的功臣們尸骨未寒,不能傷了臣子的心啰哩啰嗦的,結果皇帝就大怒了?!?/br> 藍語思也跟著唏噓,兩人都是不太懂朝廷之事的婦人,只是憑著主觀意識來看問題。 “皇上斥責陸大人罔顧國法,有失察之責?!蓖醴蛉死^續(xù)說:“那陸大人又彈劾原告賴太監(jiān)常年仗勢為非作歹,他說的話不可偏信,不能因此便傷了功臣之后的心。唉,可能哪日皇上又心軟了,也許就真就壓下去了也未可知呢?!?/br> “那,真的是未可知,也許就徹底……”藍語思記得前一世里,楊家父子是死在了東廠獄中的,也確實犯了人命的事,死得不冤。這世里卻落在西廠手里,就不知下場如何了,所以她也就沒往下說。 “發(fā)什么愣呢,看你面色紅潤,這些日子將養(yǎng)得甚好吧。”王夫人自知像她們倆這樣的女人,在身體上是得不到什么滋潤的,頂多也就是心情舒暢才顯出的好氣色。 “托jiejie的福,我大好了?!彼{語思對這個熱情,開朗的人印象不錯。與其說自己是王夫人唯一的閨中密友,倒不如說兩人各自都是沒什么朋友的。 “我跟meimei你說啊,這男人啊,一定要抓住他的心?!蓖醴蛉藴惤苏f:“那日你被劫走,我聽我家老爺說,你家易大人可是幾日幾夜未睡,妹子有福氣,一定要趁早兒把男人抓得牢牢的。” 藍語思已經聽兩個人說易輕寒幾日幾夜未睡這件事,起初真的以為如易輕寒所說,是氣惱所致,今兒再次聽了這話,不禁在心里細細思量了一番,又想起今早易輕寒對自己所說的‘在一起過日子’的話,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說到哪了,唉,那個陸夫人,也不知怎地了,聽說萬貴妃特特地叫了宮里一個管事的嬤嬤去看她是否真的瘋了?!蓖醴蛉私K是有些不忍,說到:“陸大人被斥責后關進了大獄,聽說,陸夫人在那嬤嬤面前吃了,吃了……” 藍語思見王夫人不再說下去,自知不是什么好事,也就沒再問。雖然自己在夏府那番話不是直接原因,但心里還是惴惴的,總覺得害了人家。 王夫人吃了一下午果子茶,便回去了,藍語思等到傍晚時分,易輕寒方才回府。 藍語思羞澀難當,低著頭只顧吃飯,不敢抬頭看他。 易輕寒一整日都是神清氣爽,不等時辰到,便匆匆趕回府,只為了能與她多多相處一會兒,誰知卻遇上個悶葫蘆。 也難怪,到底是個女子,易輕寒用筷子尾部輕敲桌面,笑著說:“桌上有金子嗎?臉都快貼上去了。” “沒,餓了?!彼{語思匆匆將碗里的飯送到嘴里,放下碗筷說:“老爺,我吃好了,我去,我去看看您的浴桶是否備好?!?/br> 未等易輕寒說話,藍語思便一溜煙地逃到西次間。 易輕寒得意地笑笑,繼續(xù)吃飯。不多時,見藍語思還未回來,便向著西次間而去。 屋內熱氣騰騰,浴桶已經備好,旁邊放著干凈的中衣。 藍語思見易輕寒進來,忙退出去,回到東次間,方才松了口氣,真不知如何面對他。 易輕寒洗好后,回到東次間,藍語思又忙去西次間,由隨煙服侍著沐浴。直到泡無可泡了,這才磨磨蹭蹭回到東次間。本以為易輕寒已經困倦睡下了,誰知那廝還靠著床看書。 藍語思裝作十分疲憊的樣子,打著呵欠來到床邊說:“老爺,快歇息吧,明早還要出門。為妻也要……” “不急,我有事同你講。”易輕寒放下手里的書,直視著藍語思的眼睛。 藍語思立時緊張起來,生怕他再說起昨夜的事。 “快到臘月了,莊子里的管事的會陸續(xù)到來,屆時便由你來查驗賬冊,安置錢糧吧?!币纵p寒很想伸手去撫她的濕發(fā),使其快些干爽,然而還是沒有伸出手。 “我來查驗?”有個話題就會避免尷尬,藍語思很樂意談這個話題。 “是,你是當家主母,你不查驗誰來查驗?”易輕寒笑著說:“屆時易安會配合你,他常年負責這事,你可多聽聽他的意見?!?/br> “為妻曉得了,老爺,快些歇息吧?!彼{語思說完便麻利地上了床,滾到了一邊睡下,耳朵卻仔細聽著這邊的動靜。 易輕寒頓了頓,大手撫上她的肩膀,將其扳起說:“頭發(fā)未干,不許躺下?!?/br> 藍語思縮縮脖子,又說:“那為妻去暖閣,日里有條綬帶還未繡好呢。” “不許去,夜里冷了,就在床上待著,不能著了涼?!币纵p寒霸道地說,擋在床外不放行。 藍語思沒了招數,只好僵硬地坐著,低頭用手指擺弄發(fā)梢。 過了半晌,易輕寒湊過去伸手幫她撥弄頭發(fā),直驚得小人兒的身子更加僵硬。 “你不必如此慌張,昨夜不是很熱情的嘛?!币纵p寒偷笑著忽悠著不明真相的人,極不厚道。 “老爺,我,為妻不記得了,沒有,為妻什么都沒做過……吧?!彼{語思往側面縮了縮,她倒不擔心自己會被用強,因為對方不具備這個能力,她只是覺得尷尬和羞澀罷了。再怎么說,他也是個男人,雖說自己像個野丫頭一般,但基本的羞恥心還是有的。 “那怎么說都是,我壞了你的名聲。”易輕寒手上動作遲緩了一些,繼續(xù)說到:“不若,你就留下吧,咱們假戲真做?!?/br> 饒是再有心理準備,藍語思還是頭腦一熱,或真或假的話,易輕寒已經說過不止一次了,這次依舊是那么真切,那么逼真,那么近。藍語思頓了頓,低著頭一臉戒備,心里是說不出的滋味。若說自己愿意吧,似乎還從沒想過會同一個閹人過一輩子,若說自己不愿意吧,聽了這話又不覺氣惱和反感,仿佛還有那么一點子微弱的異樣。 “不,不必,老爺不說我不說,沒人會知道的?!彼{語思吭哧了半晌,終于說了一句話。 易輕寒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隨即說:“今日早上,隨煙看來的眼神,似乎不妥,你我二人昨夜醉后,就是她將我們安置好的,你做了什么她豈會不知?!?/br> 藍語思羞愧得想死,若是自己被人非禮了,除了害羞之外還有些受害人的氣勢,可自己是酒后對一個男人動手動腳,說出去這簡直比浸豬籠還要恐怖。好在這人是自己名義上的相公,不然真的要立時觸柱而死。 “無所謂了,我,其實不討厭你,若是這么過一輩子,想來也不會太無趣。你呢,離了我就活不了了,在這里對你來說,是最好的選擇。”易輕寒手上動作停下來,威逼利誘外加循循善誘地說:“若你離了我,我可沒那么多精力和好心護著你,若你在府里,我卻是可以護你周全的?!?/br> 藍語思聽了這話,又想起那間屋子,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心道除非萬篤死了,不然自己是永遠無法擺脫目前的生活的?,F在不能直接拒絕易輕寒,不然他氣急了不再理自己,那就危險了,還要徐徐圖之,反正他這個人也不討人厭。再說他也做不了什么,自己日后若是有機會出去,還是完璧之身。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來吧,給為夫捏捏。”易輕寒生怕她說話,立馬趴下擺好姿勢,等著藍語思的小手。 心里的石頭落地,一番按捏之后,易輕寒心滿意足地睡去,藍語思卻小心地挪到遠處躺好。好在婚床夠大,不至于尷尬,胡思亂想了許久才睡去。易輕寒已經睡去多時,此時卻突然囈語著翻了個身,一條手臂便搭在了她的身上。 被驚醒的藍語思臉騰地紅了,推了推,誰知那手臂卻趁勢一摟,將自己緊緊箍住。 又累又乏的藍語思突然想起昨夜的那個春夢,臉上火燒一般,腦子里竟浮現了許多羞人的畫面,聞著他身上特有的男人的氣息,心跳加速。 若不是個閹人該有多好,要權有權要錢有錢,外表英俊辦事利落,藍語思迷迷糊糊地想著,他到底是怎樣入了這行的呢?形勢所逼還是其他?藍語思第一次對他的過往產生了興趣,想要更進一步去了解。 45、第四十五章 身不由己 翌日,藍語思是在易輕寒的懷中醒來的,待清醒后便往一旁挪了挪,用被子將自己微紅的臉蓋上。 不知是害羞,還是對這個日夜相處的人有了奇妙的感覺,藍語思莫名地心跳加速。同時又有些害怕,她怕自己就這么過一輩子,她不想。 好在易輕寒醒來后便自行離去了,藍語思洗漱后,易安便來求見。 隔著簾子,易安恭聲到:“夫人,鎮(zhèn)南城郊兩個莊子上的管事來了,這是賬冊,另有兩百石谷子,我已安排堆放到了后院倉庫里?!?/br> 藍語思想起昨夜易輕寒交待給自己的大事,將心思收回,拿過賬冊便細細查看起來。隔著簾子的易安,聽著屋子里的翻書聲,不禁佩服自己老爺的眼光,這位夫人雖然不善于籌謀算計針織女紅,但對于錢糧管家之事卻極有熱情,想來可以勝任。 藍語思翻看了一陣,問到:“易總管,我們去看看谷子吧。” 易安順從地在前面帶路,心道連自己都懶得去看,只叫下人驗收了事,沒想到這個夫人卻不辭辛苦,去那臟亂之處,自己老爺果然沒看錯人。 藍語思跟著易安來到倉庫,滿庫的糧食看得人心里高興,上前檢查了一包,去殼后看去,顆顆飽滿粒粒圓潤,是上更的新米。 藍語思如一只勤勞的小蜜蜂,一包包地看,直到停在一包米前,皺了眉頭說:“這包似乎是陳米,易總管你來看看?!?/br> 易安百無聊賴地站得已如一尊雕塑,聽了此話機械地走了過去,抓了一把米,搓掉殼子看,不禁也皺了眉,果然是陳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