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藍語思和珠子見狀連忙起身相助,一起對那蒙面人拳打腳踢。蒙面人終是敵不過三人,掙扎起來罵到:“好,你們人多,今天先放你們一馬。”說完便跑得無影無蹤。 待兩人反應過來時,劉大意已倒在地上呻吟不斷,珠子一臉憂色,忙探身扶起他問到:“伯伯,伯伯可好?” “我,我……”劉大意捂著胸口處被蒙面人打中的地方,吐出一口鮮血。 藍語思也被嚇了一跳,心想不過是被打了兩下,還不至于口吐鮮血吧,然而看著又不似作假,還想著是自己多疑冤枉好人了,便拿了水壺給劉大意喝。 過了半晌,漸漸回過神來的劉大意這才說到:“這位小兄弟,小娘子,你們無事吧?!?/br> “我們無事,伯伯你,還好吧?!敝樽由裆珣n戚,一臉焦急。 “我,我……”劉大意不答反問:“你們這是要去何處?路上兇險,要小心啊?!?/br> “我們要去鎮(zhèn)南城,伯伯你呢?”珠子心思單純,不等藍語思阻止便回答了劉大意的話。 “我,我也要去鎮(zhèn)南城,我是個無家可歸的,聽說那邊好討生活,就……”劉大意斷斷續(xù)續(xù)地說。 “那劉伯伯盡快上路吧。”雖說感激劉大意相助,但藍語思還是覺得此人十分怪異,不想與之有什么瓜葛。 藍語思拉起珠子,又給了劉大意一些銀子,想想他之前多番相助,到底有些臉紅。 “不如伯伯與我們一起上路吧。”珠子見劉大意可憐兮兮的樣子,脫口而出,說完了又怯怯地看了看藍語思的臉色,生怕自己擅自做主惹得她不高興。 一條土路上,遠遠走來三人。打頭的藍語思一臉嚴肅,不知在想些什么,身后的珠子陪著小心,不時偷眼看她的臉色,后面的劉大意裝著虛弱,嘴角卻忍不住勾起。 他本就是個破皮無賴,慣是坑蒙拐騙討生活,自從偶爾珠子后,見著他身上那價值不菲的玉佩,便認定他是個來歷不凡的。起初只想著幫幫這少年,待他家人來了之后便可得些好處,可誰知來了個更窮的。 多年行走江湖練就了一雙慧眼的他,還是不死心,且聽了這兩人的談話后,更加認定了珠子定非池中物,便設計救兩人于危難之中。左右他劉大意不過是坑蒙拐騙討生活,到哪里都是一樣的混,不如先跟著這兩人混些時日,若是有好處不能放過,若是無利可去再走也不遲。 打定主意,劉大意便跟著兩人一起上路,一路上是裝得老老實實,儼然一個無家可歸的善良人模樣。 “jiejie,你累不累,歇息一下吧?!敝樽涌此{語思許久沒說話,便忍不住引她開口,誰知卻得來了一句不冷不熱的話,小小少年心里不禁難受起來,不知何時起,藍語思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成了他喜怒哀樂的引線,不曾見過外人的他,就是喜歡和這個女子相處,這讓他覺得心安。 “你累了?那歇息一會兒吧?!彼{語思終是生不起氣來,停下腳步對珠子說。 “我不累,我是男子漢了,jiejie你看我行的?!敝樽臃路鸷懿粷M意自己被格外的關心,于是原地呼啦呼啦胳膊,顯示自己還有體力。 “我知道你……”藍語思拉著珠子正要坐下,便見三人身后塵土飛揚,遠遠看去竟是一群穿著飛魚服的鐵騎絕塵而來。 藍語思猛地抓緊了珠子的手,沒命似的跑起來,劉大意不知所錯,心道這么大的排場可不是自己雇來的人,原來這小少爺雖說身份顯貴,可惹了大禍,早知道就不惹這一身sao,不敢多想便跟著兩人跑起來。 三人穿過路邊的林子,不顧樹枝斷根,撒了歡地跑,那一群飛魚服早已看到了他們,下了馬便掠林而來。 仗著身材瘦小,三人倒也跑得快些,但那飛魚服是何等伸手,眼看著就要將三人追上。來不及細想,已經(jīng)來到一處斷崖前,三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身看著那一群兇神惡煞耀武揚威的鮮艷的官服,抖著腿喘著粗氣。 “jiejie,莫怕?!敝樽哟藭r還不忘顯示自己男子漢的氣概。 “你們別過來,再走近一步我們便跳下去?!彼{語思看出那群錦衣衛(wèi)的人是要留活口,不然的話早就亂箭射死了。 “萬丈深淵,尸體會爛得不成樣子,蟲蟻蛆爬滿了你們的臉上,身上。還是跟我們回去,會放你們一條生路的。”領頭的一個錦衣衛(wèi)慣會心理戰(zhàn)術,果然,珠子的手止不住地抖了起來。 “跟你們回去?那會比死還難過?!彼{語思嘴上這么說,心里卻也是動搖了,掉下去必死無疑,如果跟他們回去,到還能多活幾日。主要是見不到易輕寒,藍語思死也死得不安心,哪怕知道易輕寒已經(jīng)無事,自己就算是死上一百次也是心安的。 劉大意眼珠兒一轉,想著若是能助那群人將這兩人抓回去,說明情況,想必他們不會對自己這個無關緊要的人痛下殺手的。畢竟,那群人的目標是這兩人,自己只不過是倒霉跟在一起罷了。 想到此處,劉大意悄悄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拉住珠子就要往前拉,想著三人離了那懸崖,那群飛魚服便可將他們拉回去。 劉大意正要出手,只覺一股巨大的力將自己往懸崖下推去,低頭看去肩頭竟是中了一箭,此時他的手還拉著珠子,珠子拉著藍語思,于是三人便齊齊落下懸崖。 眾錦衣衛(wèi)忙上前,卻是連三人的衣袂都來不及觸到。領頭的錦衣衛(wèi)氣得回身便給了那人一個響亮的巴掌?!俺墒虏蛔銛∈掠杏啵 ?/br> 那人低下了頭,心里委屈,本想著將那無關緊要之人射下懸崖,以達到警示兩人的作用,卻不想事情如此發(fā)展,兩個沒經(jīng)歷過大風浪的人若看著身邊的人落下懸崖而死,定會嚇得求饒,誰想那人卻拉住了珠子。 且不說崖上的錦衣衛(wèi)回去如何復命,再說三人落入這深不見底的懸崖,卻是墜入一條大河,順著河水漂流而下直漂到一片淺灘。 冷風將三人打醒,珠子哆哆嗦嗦地摸索著藍語思的臉,急急地說:“jiejie,jiejie。” 見藍語思悠悠轉醒,又回頭去看劉大意。劉大意胸口的箭已被河水沖走,血跡也被河水洗凈,臉色蒼白。 三人相互攙扶著走到河邊,抬眼看去,是高聳入云的高崖和古木。 劉大意懶得說話,事已至此,還需兩人的照顧。珠子卻是將藍語思摟在懷里,兩人靠著體溫互相取暖。 “我們走吧,總這么坐著,身上濕衣衫也干不了,走起來還好些。”藍語思咬咬牙站起身,拉起珠子便沿著河往下游走。 直走到筋疲力盡,身上衣衫也被烘干了,三人才找了棵樹坐下休息。走這一路下來,藍語思發(fā)現(xiàn)三人雖然落入崖底,但這懸崖卻是與外界相連的,此時恐怕早已走出來了,竟是來到一處密林里,希望繼續(xù)走下去可以走到有人家的地方。 “jiejie,我給你摘果子吃?!敝樽犹ь^看到樹上有野果,便靈巧地爬上樹,輕搖樹干,果子便撲落落掉了下來。 “沒想到你還會爬樹?”藍語思餓得不行,拿起野果子便吃。 “沒人陪我玩兒,我便自己爬樹?!敝樽有χf。 一路上,劉大意毀得腸子都青了,此時聽了珠子的話,更覺得這人就是個虛有其表的,自己行走江湖這許久,竟在這上面栽了。劉大意看了一眼珠子,沒好氣地閉上眼睛。 “伯伯,你也吃?!敝樽幽闷鹨粋€果子遞給劉大意。劉大意煩躁得很,一把將果子推到一邊。珠子正要說話,卻見劉大意的嘴眼瞬時擠到一起,驚恐地看著前方抖著嘴唇。 珠子循著他的眼神看去,只見三人面前是一頭豹子,身子上滿是花斑,正慢慢向三人走來。 “快爬上樹!”藍語思嘴上說得輕松,身子卻是動也不敢動。 珠子推了推劉大意,示意他趕緊爬樹,誰知劉大意也是動也不動,還伸手去推珠子。珠子以為他是要自己先爬上樹,便拉起藍語思。 藍語思怕得要命,甩開珠子的手說到:“快爬,快爬,爬上去再拉我。” “我推jiejie上去?!敝樽硬豢献约合扰?,便拉著藍語思的手用力。 說話間,那豹子已是來到近前,并不靠近藍語思,卻奔著劉大意去了。劉大意哇啦一聲坐到地上,褲襠處濕了一片,竟是嚇破了膽。藍語思也是腿腳僵硬,就連呼吸都仿佛沒有了。 就在這緊急關頭,兩支利箭斜穿而來,直插進豹子頭部。豹子帶著利箭掙扎而去,不多時便消失在密林里,藍語思此時顧不得其他,竟是昏死過去。 珠子只覺一股勁風襲來,一人一馬立在眼前,正式那日在假山后藏身時,沒有把自己供出來的那人。 這男人膚色白皙,彷如刀刻般的五官輪廓分明而深邃,帶著一絲邪惡的臉俊美異常。眉毛稍稍上揚斜飛入鬢,微抿的薄唇好似天下最薄情之人,然而此時卻對著這個女人溫柔無比。他清冷不羈,陰狠毒辣中卻又隱隱散發(fā)正氣,亦正亦邪。 這男人搶前一步將藍語思抱在懷里,焦急地眼神再也掩飾不住。仿佛確定了懷里人并無大礙,只是驚嚇過度后,他慢慢抬起眼睛看著珠子和劉大意。 “你是何人?”易輕寒猜得到珠子的來歷,問的是劉大意。 “我,我……”劉大意早已嚇破了膽,這幾日里不是落崖便是遇到這兇神惡煞的人,先前的錦衣衛(wèi)倒也罷了,眼前這個可不是好惹的。劉大意見多了人,他知道,這個眼神里帶著煞氣身穿麒麟官服的男人絕非善類,不是自己幾個小把戲便可騙過的。 “他是我和jiejie的救命恩人?!敝樽诱J得他,一方面擔心藍語思,一方面對這個亦正亦邪的男人有種天生的抵觸感,于是出言回答。 易輕寒看了看珠子,又看了看懷里的藍語思,一揮手叫來身后的番役,將兩人伏于馬上,一路出了密林。 珠子在馬上不時回頭,看到的是一個清冷男人正滿懷溫柔地看著懷里的女人,他的動作很輕,抱得卻是很緊,仿佛稍不留意便會失去懷里人一般,珠子心里是說不出的滋味。 73、第七十三章 慘絕人寰 一群人來到客棧,叫了房間后便各自回房,易輕寒吩咐手下看好珠子和劉大意,自己便抱著藍語思進了屋子。 幾月不見,她瘦了,穿著粗布衣衫更顯得憔悴不堪。 易輕寒手撫上她的臉頰,心疼地撫摸著,自己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她會被召進宮里,若是好生生待在府上的話,定不會出事。自己早已在東廠里選好了人看護宅院,夏明也是特意打了招呼,密切注意萬篤的動向,哪怕一點點風吹草動,東廠便會派人出來。 她是怎樣進宮的,又是怎樣逃出來的呢?據(jù)洪天達所說,她應該是進宮之后便未出來,所以自己才日夜兼程沒命地往回趕,直跑死了兩匹馬。兩天一夜未睡地趕路,饒是如此還想著抄近路,不想?yún)s正好遇到這三人。 她的身上臉上是細細的傷痕,想是被樹枝刮破的,又像是在水里被碎石劃破的。方才一路上已經(jīng)問了珠子和劉大意,三人確實是一路徒步往南趕,且遇到錦衣衛(wèi)的追殺,落下懸崖后順流而下,定是在水里凍得不輕。 易輕寒緊緊握著藍語思的手,直到小人兒微微動了嘴唇。 “相公,相……”藍語思睜開眼,看到易輕寒慘白的臉,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嗚咽著。 “莫怕,相公來了,無事了?!币纵p寒心疼至極,恨不得將那群錦衣衛(wèi)碎尸萬段。 “你的臉色?受傷了嗎?”藍語思顧不得自己的虛弱,伸手撫上他的臉,問到。 “沒有,相公好著呢?!币挂岳^日的趕路,易輕寒吃睡都在馬上,臉色自然不會好。 “還疼嗎?”易輕寒輕輕撫著她手背上的傷痕,滿眼的憐惜。 “不疼,比起咱們上次落崖,這次算是兒戲?!彼{語思撐起一個笑,安慰著易輕寒。 易輕寒無可奈何地一笑,勾起一根手指敲在她的額頭。 藍語思忽然臉色一變,鼓著氣轉回身,不再看他。 “怎地了?發(fā)熱了?”易輕寒不明所以,疑惑地探手在她的額頭上試溫度。 “你才發(fā)熱了,你還發(fā)昏了呢!”想起他事先寫了那么多封信,藍語思便異常惱火。她不怕?lián)@受怕,她怕的是一直蒙在鼓里,就好比蝸??s在殼子里,自以為外面風平浪靜,等哪一天洪水來襲時,卻是頃刻間灰飛煙滅。 經(jīng)歷了這次,藍語思再也不會安安心心的了,哪怕下次易輕寒是真的寫了信來,她都要在心里琢磨琢磨是否又被騙。 他將什么都掌握在手心里,就連她的喜怒哀樂也要掌控著。也許對于某些人來說這是種無微不至的關懷,但是對于一個真正愛著他的女人來說,卻是一種另類的折磨。 “娘子……”易輕寒不明所以,又不太會甜言蜜語,只是緊緊握著她的手。 “你為何不說話,是以為我在無理取鬧嗎!”見易輕寒沉默不語,藍語思更加氣惱。 “不?!币纵p寒無言以對。 “近兩月給我的回信,全部都是你在路上寫的嗎?”藍語思回過頭冷聲問。 易輕寒眼眸一沉,隨即陪著笑說到:“肯定是相公寫的,筆跡你都認得的?!?/br> “我是問,是你在路上寫的嗎?”藍語思氣得坐起身,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怕?lián)@受怕,我怕的是一直活在假象中。如若你出了事,就算我那時開開心心又如何?早晚知道真相,我豈不是連接受真相的力氣都沒有了,我會活活痛死。” 易輕寒微張了張嘴,又被藍語思打斷。“我曉得你是為我好,但我真的害怕,我怕就連現(xiàn)在都是假的。相公,這到底是為何?他們說你做了叛賊?!?/br> 易輕寒將她的頭攬過,靠在自己懷里說:“無事了,相公有皇上密令,任務已經(jīng)完成,這便回去復命,我怎會做叛賊?莫多想。” 藍語思聽了這才放下心來,閉上眼睛感受著此刻的真實,生怕又是一場夢?!皩α?,珠子是端妃的兒子,也是萬歲唯一的孩子了。此番我在皇宮里險遭萬篤的毒手,遇到珠子,便跟著他一起逃出來,我倆都無處可去,便南下找你。萬貴妃不會放過他的,相公,我們,要不要幫他……”藍語思想起珠子,這才問到。她同珠子固然是患難情深,但比起自家相公的安危,藍語思還是毫不猶豫地站了隊。若是對易輕寒有妨害,那就只能任珠子自生自滅了。 “你和他同路這么久,萬貴妃多半是知道了,不救也得救了。救他,便是救自己,不妨一賭?!币纵p寒早就想好了計策,慶元帝想必已再不能生育,珠子既然是唯一的皇子,那就很可能是未來的皇帝。 “那就好。”藍語思高興地直起了身,終是想幫珠子的。 易輕寒輕輕撫著她的頭,將其按下?!昂煤眯菹?,明日還要上路?!笨梢跃戎樽樱珓⒋笠獠荒芰?。 易輕寒將一個錢袋丟給劉大意,吹了吹手背說到:“拿著錢走吧,從今往后莫要在人前出現(xiàn)。” 劉大意拿起錢袋,看著易輕寒等人的官服,再看這樣一個囂冷絕然的易輕寒對珠子的態(tài)度,便知這少年定非常人。受了這許多苦才得些銀錢,雖說已是夠普通人家十年嚼用,但人心總是不足的,劉大意看看一旁的珠子,決然地放下錢袋說:“小的只是路見不平,不曾想過銀錢,大人的心意小的心領了,既然小公子已經(jīng)無事了,小的也就走了?!闭f完竟是起身要離去。 珠子焦急地看了看藍語思,又看看冷臉冷心的易輕寒,終究壯著膽子說:“留下這個伯伯吧,那群人見到我們在一起,不會放過他的。畢竟,他是為了救我們,jiejie……”珠子求助地看著藍語思,咬著嘴唇不再作聲。 易輕寒坐直了身子,探究地往前看去,這個劉大意的眼睛里滿是野心勃勃,不會是個如此簡單的人。 珠子心善,看不得劉大意那弓著的背影,自從中了那箭之后,他的前胸便時常隱隱作痛,不得不弓著身子?!耙状笕耍竽?,求你帶著他走吧,不然他定會死的?!?/br> 易輕寒又探究地看向珠子,這是個純純的少年,單純的環(huán)境長大,仍保留著心底那份最純的天真。不像自己,從小便見慣了陰謀詭詐,就連心也變得異常狠毒起來。 “留下他吧,到了京城再給些銀錢過活?!毕嗵庍@么久,藍語思也是不忍心見他送死。 “事關重大,留不得!”易輕寒說完便站起身,竟是慢慢走向劉大意。 劉大意從易輕寒眼里清楚地感受到了寒意,和那掩飾不住的殺機。他是個聰明人,此時若不走,莫說榮華富貴,怕是連命都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