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相公，我再也不想和你分開了，這次，答應(yīng)我，無論如何都不要分開好嗎？”藍語思擠到他的懷里呢喃。

    “恩，再不會分開了，我都安排好了，那里有山有水，戶籍都買好了，過個幾年更是無人知曉了?！币纵p寒笑了笑，想像著以后的美好生活。

    藍語思也扯起嘴角，憧憬著那美好的日子。

    最后一個徐止已死，易輕寒早已不想留在這里，此番便想趁著李天照的安排，帶著妻兒轉(zhuǎn)路南下，從此歸隱田園。

    兩天前萬篤便已上路，這日，按照李天照的安排，易輕寒先到東廠點卯，之后便是要上路了的。

    易輕寒已經(jīng)安排好了，自己是要偷著回府一趟，帶妻兒一起走的。按照約定，藍語思會帶著一雙兒女等在自己家門口，只待易輕寒回府后，便徐徐驅(qū)動馬車跟著易輕寒出城。

    易輕寒回到府門前，看到那馬車正緊閉了簾子停在那里，便慢慢走近，車夫見了便揮鞭跟上，順著大街一路走出城門口。

    路邊攤販依舊做著買賣，酒樓茶肆似乎也沒什么不同，一切都如平常那般，易輕寒的心卻是七上八下的，總是不踏實。

    拿出腰牌順利出了城，易輕寒便迫不及待地下了馬，身后跟著的馬車也停了下來，那車夫卻是一臉的憂郁之色，嘴唇張合了幾下終是老實退到一邊。

    易輕寒幾步上前，一把掀開簾子，車內(nèi)沒有藍語思，沒有金子銀子。

    饒是沉著冷靜的他，也不禁愣在當(dāng)場。

    “易千戶，老奴送您來了?！眲⒋笠獍l(fā)出一絲冷笑，在昏暗的車轎里看著易輕寒，一臉的得意。

    “劉公公？這是何意啊?！币纵p寒嚴(yán)重殺意盡出，攥緊了拳頭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

    “哦，并無他意，雜家與易千戶怎么也說得上是老相識了，此番路途兇險，老奴是來送送易千戶的?！眲⒋笠庖涣孟聰[，下車后又整理了一下衣衫，笑著說：“易千戶，此番可要快快回京，才能家人團聚啊。”

    易輕寒憤怒到了極點，又擔(dān)心著藍語思和兩個孩子，回身便要回城，又被劉大意叫住。“易千戶請留步，老奴有話要說，您聽了絕不會后悔的。”

    易輕寒忍著怒氣，緩緩回頭，劉大意上前一步，慢悠悠地說：“想必易千戶也很在行，若叫一個人心甘情愿地辦事，只能將他的命門牢牢扣住。所以，萬歲已將尊夫人及兩個孩子請進宮與太皇太后做伴，不會有一點閃失，只要易千戶你能替萬歲達成心愿，便可一家團圓?！?/br>
    易輕寒怒火中燒，只想將李天照碎尸萬段，拎起劉大意的領(lǐng)子，便想捏碎他的喉嚨。

    “易千戶息怒，老奴只是傳話的。老奴的命在您手上，尊夫人的命也在萬歲手上。”劉大意不慌不忙，他賭這個男人不會逞一時之快，以藍語思做賭注。

    果然，易輕寒緩緩放下劉大意。心想，看來只能拼死將那萬篤除去，才能回京了。

    且不說易輕寒心事重重上了路，也不說劉大意領(lǐng)著一群人遠遠跟在后面，只說藍語思迫不得已來到宮里，心里還想著易輕寒是否已經(jīng)知曉。

    未及多等，李天照便笑著走了進來，牽起藍語思的手便往外走。

    藍語思忙收回手，斂目看著別處。

    “藍兒jiejie，朕帶你去看個人?！崩钐煺詹⑽瓷鷼馊允且荒樀男Γ坪跏撬{語思多想了。

    “萬歲，不知您召民婦進宮所為何事?！彼{語思冷著臉問到。

    “也無事，易千戶要出趟遠門，朕便接你進宮來，還像以往那般，護你周全?！崩钐煺照f得自然，若不是有那前因后果，還真的會信了他的說法。

    “萬歲常召群臣家中的有夫之婦進宮，在朝野風(fēng)評很是不好，民婦勸不了萬歲您，只能做到潔身自好。民婦也不用萬歲費心，還請萬歲準(zhǔn)許民婦回府?！彼{語思急著與易輕寒逃走，盡量保持著語氣平和。

    李天照慢慢冷下臉來，發(fā)出一絲不易覺察地嗤笑，說到：“風(fēng)評不好？朕還不都是為了你?！?/br>
    見藍語思睜大了眼睛看著自己，李天照繼續(xù)說：“朕想見藍兒jiejie，但若是只召你一人，恐會害你成為眾矢之的。先前被皇后算計的那一次，不就是證明嗎？可若是朕召群臣的家眷入宮，那便只是朕一人的癖好了?！?/br>
    “朕已派劉公公去送易千戶了，易千戶辦事能力自是不必說的，待他回京后，藍兒jiejie便可回府與之團聚。朕到時會安排他做掌管錦衣衛(wèi)，那時便可光明正大地生活了?！崩钐煺沼趾V定地說。

    藍語思聽李天照如此說，便知自己是出不了宮了。想起一雙兒女，更是心里沒底，只能見機行事，如若李天照說的屬實，那么易輕寒回京之時，便是合家團聚之時。

    藍語思脫不了身，只得跟著李天照出了乾清宮，坐了轎子一路外遠處走去。

    七拐八拐的，直來到一座破敗的宮門前，這才停了下來。

    李天照下了轎子，來到藍語思面前說：“這是個廢宮，朕小時候便經(jīng)常在這里玩，里面的井里還時常會看到人的鞋子、首飾等物。”

    見藍語思有些害怕，忙又笑著說：“無事，現(xiàn)在好了，就是帶你去看一個人。”

    藍語思跟著李天照步入那道宮門，一片荒涼，許多路都被雜草掩蓋，他卻走得很是熟稔，看來童年的記憶，是輕易忘不掉的。藍語思抬頭看著他的背影，那個少年，越走越遠，連一點影子都不在了。

    正是在那座假山后，那只稚嫩的手，曾經(jīng)掩住自己的口，聲音里帶著少許懇求，懇求自己不要聲張。

    而今，他成了那個指點江山的男人，應(yīng)該不會再怯懦了吧。

    隨行的公公推開了那扇掉漆的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傳來，藍語思不禁掩住口鼻。

    昏暗的光線下，依稀能分辨出那輪廓，藍語思慢慢瞪大雙眼，只覺渾身發(fā)抖，止不住戰(zhàn)栗起來。

    102、第一百零二章 還有轉(zhuǎn)機

    雜亂的干草上，萬太妃蜷縮一團，雙眼只剩兩個血窟。已看不清手腳，鐵鏈貫穿了她的肩胛骨，血跡斑斑，嘴里不知在吃著什么，無力地咀嚼著。屋內(nèi)臭氣熏天，想是排泄物都是無人管的，李天照不禁皺了眉頭。

    藍語思忍不住干嘔出來，李天照也是一愣，轉(zhuǎn)身看向開門的宮女。

    那宮女撲通一聲跪下，顫著聲音說到：“是，是……”

    “是皇后派人這么做的？”李天照皺眉問到。

    那宮女沒再說話，倒是默認了。

    李天照回頭又看向藍語思，皇后手段如此毒辣，雖說是為了自己的jiejie陸夫人，但實在是有些過分。

    “傷害過藍兒jiejie的人，朕會讓他們一一消失，無論誰?！崩钐煺栈厣砜粗{語思，眼中留露出一絲渴望，一絲期待?！半抟涯鼙Ｗo你了?！?/br>
    本是安慰藍語思，說完此話又覺沒有信心。萬篤已經(jīng)離了京，且絕不會再回來，又沒了兒子護身的萬太妃這才被自己關(guān)了起來。對外則聲稱萬太妃病重移居，自己已是派了人嚴(yán)加看管起來，如今皇后卻又鉆了空子，如此心胸狹窄的皇后，娘家有靠山，手上有狠招，如此毒辣的皇后，藍語思能否在自己的庇護下安然活在宮里，李天照不禁第一次懷疑自己。

    萬篤提著秀春刀，苦苦支撐著，看著眼前那殺紅了眼的易輕寒，從心底里往外冒寒氣。

    元東城外，荒郊野地，一地的死尸散發(fā)著陣陣血腥味兒，令人作嘔。萬篤喘著粗氣看著面前這個目光陰冷的男人，說到：“易輕寒，你被利用了?！?/br>
    易輕寒冷笑一聲，自己又何嘗不知，然而他還有他法嗎？手起刀落，萬篤如一條破麻袋，向后仰去便重重倒在地上，結(jié)束了他罪惡的一聲，也徹底結(jié)束了萬氏一族在慶元朝最后的存在。

    沒了萬篤的萬太妃，很快便會暴病而死，沒了萬太妃的萬篤，死在野外朝廷也不會徹查下去。

    黑暗中，一個人慢慢走近，正是那趙都。

    “來報仇的？”易輕寒不屑地說。

    “不是，jiejie要我把他的尸首帶回去，我是來收尸的?！壁w都面容還是那般俊秀，只是眼睛里多了一絲滄桑。

    趙都說完便不再看易輕寒，自顧自將萬篤的尸身塞進隨身帶來的麻袋里，扛上肩頭一聲輕笑?！皼]了皇子傍身，萬太妃便抱病移居小鼎山，哼，定是兇多吉少。這家伙便也兇多吉少了，好女人都是傻的，這家伙的其他小妾都在忙著買衣衫買首飾，只有我jiejie曉得他可能會有危險，叫我來幫他?！?/br>
    “你早來了，為何不出手幫他？”易輕寒瞇著眼睛問。

    “呵，活著的他，只會傷我jiejie的心，只有死的他，才能讓我jiejie死心，才能活的好些?！壁w都冷哼一聲，隨即看了眼易輕寒身后不遠處，收回目光又說：“總歸是同僚一場，我要帶著我jiejie和她的孩子走了，你，小心?！?/br>
    易輕寒嘴角一扯，泛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笑，目送著趙都遠走。

    精疲力盡的易輕寒緩緩回身，沖著夜色說話，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招呼老朋友一般?！翱梢蚤_始了，莫浪費時間?！?/br>
    樹后一凜，蔣子義慢慢走了出來，他的身后，是十幾名一看便是身手了得的黑衣人，最后方的轎子里，劉大意探出了頭。

    蔣子義等一干人慢慢抽出了刀，已經(jīng)戰(zhàn)了幾個時辰的易輕寒，在這幾十名黑衣人面前，卻不減一分氣勢。

    易輕寒環(huán)顧四周，確定再無人之后，嗤笑一聲說：“那小崽子就派了這幾人來？還有你，你都來了，看來他還很是器重我的。”

    劉大意看著這個渾身是血的人，笑著揮揮手，十幾名黑衣人便齊齊上前。

    一時間又是拼盡全力的廝殺，十幾名黑衣人皆成了殘臂斷肢，劉大意這才有些害怕，萬沒想到已經(jīng)精疲力盡的易輕寒仍有如此拼勁。

    蔣子義慢慢回退，直走到劉大意車前，舉刀面向著易輕寒。

    “你們兩個，誰先下去見閻羅呢？”血水在臉上凝固，說話時面皮扯動，很是滑稽，然而此時蔣子義和劉大意卻笑不出來。

    蔣子義斂住心神，將刀收回說到：“易千戶，下官乃是奉命行事，這就將功補過。”剛說完，便揮刀插向劉大意前胸，一刀便結(jié)果了他的性命。

    “下官早已厭倦了，此番想著易千戶當(dāng)年的知遇之恩，今天算是報答了您?！笔Y子義一張稚嫩的臉，也有了些滄桑，想是在東廠這幾年來，過得并不快樂。是，他本是個只能的少年，他怕血，怕黑，怕酷刑，實在是不適合在東廠這種地方，就算回家種田，也好過在這里。

    “易千戶，前路兇險，下官不能陪著您了，您千萬莫要再回京城了，那個人，那個人是不想放過你的?！笔Y子義看著易輕寒在劉大意身上捅刀子，竟不似初進東廠時那般懼怕了。

    易輕寒直捅了五十幾刀，直到劉大意已如一灘爛泥，這才收回刀。他撿起地上不知何人的一把刀，看了眼蔣子義沒說話，便走向回京的方向。他怎不知那是條兇險的路，然而，他還是得走。

    蔣子義看著易輕寒的背影，悄無聲息地探進懷里，扭住一把小刀。正要脫手將小刀擲向易輕寒時，電光火石間，自己前胸早已被插穿，易輕寒方才撿起的那把刀，他背向自己便能準(zhǔn)確地擲過來。

    蔣子義手上的小刀落在地上，不解地睜大眼睛看著易輕寒，他分明沒有回頭，又怎知自己的動作呢。就差一步，自己便能將易輕寒的人頭帶回去加官晉爵，就差一步。他已為夏明除去了一個對頭，自己定會成為那老督主重新倚重的人，定會變成第二個易輕寒，可是為何。

    易輕寒頭也未回，輕輕對著前方說：“我若是信這招，早不知死了多少回。”

    蔣子義張合了幾下嘴，終究沒能再說出話來，看來，他要學(xué)的不僅僅是易輕寒的手辣，還有心狠。

    跳上一匹馬，易輕寒消失在夜色里，卻奔向黎明。

    金子看了看外面，天色已晚，還不見娘親回來，便拉著伺候他們的宮女說：“jiejie，jiejie，我娘怎么還不回來？”

    “金子乖，易夫人就快回來了?！蹦菍m女只當(dāng)她是個孩童，因此敷衍著，想著哄哄便好了，一會兒就自己個兒睡覺去了。

    金子與銀子對視了一眼，湊近哥哥耳邊說：“怎么辦？要出絕招嗎？”

    銀子想了想，搔了搔臉頰，仿佛下定決心似地說：“就這么著吧，你先來，下次換我?！?/br>
    御書房里，藍語思正坐在椅子上看李天照批閱奏折。她本想離他遠些，但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見面，總能或多或少地從李天照辦公時得知些易輕寒的消息，或者是走到何處，或者只是一個平安的消息，對于藍語思來說，都是相當(dāng)珍貴的。因此，就算她不想不愿，也都被吸引來了。

    李天照抬起頭看看角落里暗自發(fā)呆的藍語思，嘴角不禁勾起，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她能陪在自己身邊，即使不是妃嬪，但卻像足了親人。

    還記得當(dāng)日，他從假山后面看到這個人走了過來，偏巧躲在自己前面。眼看著便要發(fā)現(xiàn)自己，便伸手捂住她的嘴。他知道，她應(yīng)是個好人，她不會將自己暴露出去。

    那些個逃亡的日子，雖然苦，但卻讓人心安，那是一種別樣的路途，既有苦澀也有希望。

    他還想著三個人在一起，劉大意不會算計自己，藍語思也不會算計自己，他只想和這兩個人說說心里話，哪怕是坐在一間屋子里，也讓人心安。

    “啟稟萬歲，有奴才來報……易夫人的兩個孩子?！彪S身伺候的公公彎著腰進了屋子，雖說李天照與藍語思獨處之時無人敢來打擾，但事出緊急，如不報的話恐怕會死得更慘。

    “何事？我的孩子怎么了？”藍語思騰地站起身，恨不得揪住那公公的領(lǐng)子。

    “孩子哭鬧得厲害，奴才們怎么都哄不好?！蹦枪曊f。

    藍語思頭也不回，看都不看李天照一眼，自顧自出了御書房。

    李天照有些落寞，這一雙孩子好似同自己作對似的，每當(dāng)自己想與藍語思獨處一會兒時，便變著法地想辦法來搗亂。

    李天照坐回龍椅，看著案上的人物肖像畫發(fā)呆，心里是說不出的滋味，難道堂堂九五之尊藥童兩個孩童計較嗎，可偏偏這兩個孩童卻機靈得很，叫人說不出一點錯。

    “怎么，方才不是來傳過話了嗎？怎么又派了你來？”方才那傳話的公公在門外說到，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傳進御書房。

    “并沒，并沒有……”那宮女的語氣里帶上一絲驚懼。

    李天照猛地推開門，盯著跪在地上的兩人問：“何事？你是來傳話的？”

    那宮女哆嗦著身子，常年在宮里服侍，心里也影影綽綽明白了一些，顫抖著聲音說：“是，奴婢是來報知萬歲，衣服人的兩個孩子哭鬧不止，怎么都哄不好?！?/br>
    “只派了你一人前來嗎？可還有其他人來傳話？”李天照沉著聲音問。

    “并無，并無，只是奴婢一人來傳話的?！蹦菍m女哆嗦著，冷不防被李天照一腳踹到臺階下。

    龍顏大怒，身后一眾人跟著李天照匆匆往外走，邊走邊問，方才可有看到藍語思走向何處。

    如若后來這個宮女是真的來報信的話，那么前頭那個來報信的宮女又是誰？或者說是誰派人將藍語思騙走的？顧不得多想，李天照由疾步該做了小跑，不知是累得還是急得，額頭上竟發(fā)出了一層細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