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依舊令尤菲米亞心花怒放，她把東邊誤以為東方大陸，更顯得禮物珍貴?！岸嘀x您，您太客氣了，”尤菲米亞嘴里客套，手上卻沒推拒，直接接了過來打開木盒一看，一個奇怪的木制的東西躺在里面，包裹在木條上的東西令她脫口而出：“絲綢！”

    “沒錯，”愛德華示意她如何打開，一把在莉亞看來做工糙不可言但在奧丁人眼中卻已是精巧之極的折扇便展現(xiàn)在倆人眼前。“如此貴重物品，正配夫人使用，”金發(fā)騎士難得的說了句言不由衷的恭維話。

    盡管不知道這玩意兒怎么用，但公爵夫人依舊抿嘴暗樂，心底也不再那樣的急不可耐。在她眼中，愛德華早變成了她箭下獵物，只等煮了吃而已。

    “你對伯爵夫人的事倒是上心，”等尤菲米亞走遠(yuǎn)了，費(fèi)迪南從樹叢后閃了出來。

    愛德華道：“夫人賬目分明，我們也不虧。”按照契約，騎士團(tuán)跟莉亞四六分賬，他們拿六，莉亞才拿四，當(dāng)然不虧。而在暴風(fēng)城里，最好的宣傳人選莫過于這位熱衷于各種酒宴晚會、如穿花蝴蝶般在男人女人面前招搖過市的基斯保恩公爵夫人。伯爵夫人那句話是怎么說的來著？哦對了，明星效應(yīng)。

    “哼，”費(fèi)迪南卻對老友的解釋不買賬，他說：“可惜啊，那位可親可敬又賬目分明的伯爵夫人，要有麻煩了?！?/br>
    愛德華皺了眉頭，諾丁漢伯爵的事他也聽說了，整個暴風(fēng)城近幾日無不在瘋傳這個消息：國王征途遇襲，而攝政王下令要求諾丁漢伯爵至王城受審。還好他不算太傻，要是直接下令緝拿，搞不好北方此刻已經(jīng)開戰(zhàn)了。但即便是下令去請，在路上，在王城里，對諾丁漢來說依舊是危機(jī)四伏——如果，他真的肯來的話。

    費(fèi)迪南嘆了一句：“早知道，咱們這次真該帶艾爾伯特一起走。”他撇了撇嘴，疑惑道：“你說這種時候，他還呆在諾丁堡干嘛？”

    愛德華默然不語。

    莉亞盯著戴娜的手指，靈巧的翻轉(zhuǎn)。她的手并不修長也不白皙，因長年做活在十根手指上都留下了厚厚的繭，皮膚也顯得粗糙松散。但莉亞還是覺得好看，因?yàn)樽銐蜢`活，在草繩之間翻轉(zhuǎn)，十分好看?！皧W丁人都會編這個玩意兒嗎？”她問。在土著莉亞的記憶力她卻是沒見過的。

    “不！”戴娜回答的很快也很干脆，即便是在女主人的臥室里，她依舊轉(zhuǎn)頭向四下里張望一番，確定屋里再沒旁人，“這是諾丁人的傳統(tǒng)，在，亞美教還沒傳來的時候。”后半句話聲音可真輕，幾不可聞。

    莉亞明白了，這是諾丁人更早時候的迷信，或者說信仰。在現(xiàn)在的神職人員眼中，那自然是屬于邪教異端了，所以才這么小心翼翼連編個草繩子也得把房門緊緊關(guān)起來。其實(shí)大可不必，就她所知，在諾丁郡對亞美神的信仰并不像其他地方那么虔誠廣泛，連帶著神職人員在諾丁也只處在不上不下的尷尬地位。比起主教，人們更敬重或者說更敬畏她丈夫。所以教會在諾丁，一直算不上有多大發(fā)言權(quán)，在她丈夫眼中，說不定還比不上海盜們重要。

    戴娜的手指靈巧，速度自然也快，眨眼功夫，一個干草編織的、象征著祈禱意味的圓形繩結(jié)便展現(xiàn)在伯爵夫人面前。她有些猶豫，但還是開口道：“其實(shí)，您最好自己編一個?！?/br>
    “為什么？”莉亞不解。

    “這是祈禱愛人平安歸來的，您自己親手編織，才更能顯示出祈求的真誠，她……”戴娜手指向上，似乎是在示意天上，“……才會回應(yīng)您?！?/br>
    愛人？莉亞怔怔出神，諾丁漢，算是她的愛人嗎？他只是她的丈夫，是她的領(lǐng)主，是她的天，還是……還是她孩子的父親。

    是的，孩子。盡管莉亞強(qiáng)烈要求一同前往王城，她認(rèn)為被留下來駐守城堡等候消息會令自己更加焦躁不安，但管家夫人卻以更強(qiáng)烈的態(tài)度要求伯爵夫人留下來，甚至不惜通知的索菲、瑪莎一起加入勸阻的陣營，因?yàn)樗齻償喽ǎ舴蛉藨言辛恕?/br>
    盡管她剛來時這具軀體很弱，但莉亞知道她的月事一向很準(zhǔn)，從記憶里她十五歲來初潮開始，時間一直很準(zhǔn)，前后相差最多不過一兩天。露比一直負(fù)責(zé)她的生活起居，也包括注意她的月事，而聽到國王遇襲消息的那日，這個月已足足晚了七天。露比告訴了管家夫人，她是全諾丁堡最期盼新生兒的人之一，她急忙找到了伯爵，制止了伯爵夫人企圖一起長途跋涉的計(jì)劃。莉亞不清楚在這個沒有b超儀器、沒有中醫(yī)把脈的時代能有什么準(zhǔn)確確定女子懷孕的方法，但顯然在長期的實(shí)踐摸索中，如管家夫人這等老婦人也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經(jīng)驗(yàn)體系，包括她在內(nèi)，所有諾丁堡內(nèi)說得上話的女性都判斷，伯爵夫人懷孕了，莉亞也實(shí)在沒有否定的方法。那大概就是，懷孕了吧。

    這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yàn)，想象一個新生命在她身體里孕育、在她zigong中成長。莉亞總是忍不住用溫?zé)岬氖终苼砘負(fù)崦「梗詾楦⒆又g能夠有所共鳴，不都說母子連心的嗎?？墒恰冒桑猿暗男π?，自己真像是個傻瓜，小家伙這會兒八成還沒一只蝌蚪大，指望他回應(yīng)自己，還不如指望太陽從西邊升起、從東邊落下。

    但他會長得很快的，莉亞望著銅鏡中的自己，望著此刻仍平坦如昔的小腹。它很快將會微微隆起，然后慢慢鼓出，漸漸渾圓，圓的仿佛一只大西瓜，最后瓜熟落地，只需要九個月而已。九個月后，她將達(dá)成最初的目標(biāo)，一個孩子，諾丁郡的繼承人。

    可她，真的只想要一個孩子而已嗎？

    莉亞的手并不如侍女的靈巧，所以編的很慢，成果也差強(qiáng)人意。她站在銅鏡面前，拿起這個扭扭曲曲的圓形繩結(jié)，望著自己。

    ——你沒必要這樣，你的愿望已經(jīng)實(shí)現(xiàn)了，一個孩子。

    ——可他還只是一只小蝌蚪，他需要孕育需要成長需要九個月，前途未卜。

    ——你知道這不用擔(dān)心，你有預(yù)感他一定能生出來并且健康。

    ——所謂預(yù)感不過是美好的愿望，應(yīng)該面對殘酷的現(xiàn)實(shí)、殘酷的環(huán)境，而且，孩子的成長過程中也需要父親。

    ——哦，這都是借口，你現(xiàn)在有豐厚的嫁妝、不太笨的頭腦、還知道了自己的價值所在，離了誰你都能過得很好。

    ——不，我只是一塊肥rou，隨時都可能被人傷害被人利用，我需要喬治我需要他的庇護(hù)。

    ——他沒有利用你嗎？！他娶你是為了那個我們大家都知道的目的。就是如此只是如此，別再自欺欺人了，換了誰都一樣。

    “不，不是這樣的……”利亞低著頭喃喃自語，而她腦海中的另一個聲音還在不停地呼吼——“這都是借口”、“換了誰都一樣”、“別再自欺欺人了”、“你沒必要這樣”、“你……”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莉亞一拳擊打在梳妝臺上，銅鏡在她面前微微搖晃，眨眼又恢復(fù)了平靜。鏡子中只有她自己，堅(jiān)定地瞪著她自己。

    “他是我丈夫！”她說：“他是，我丈夫?！彼俅螐?qiáng)調(diào)了這點(diǎn)，聲音雖不大，語氣卻平靜而執(zhí)著。

    莉亞低下頭，望著手中握著的那個歪歪扭扭的繩結(jié)，轉(zhuǎn)身快步走到床頭。她把枕頭扒開，把繩結(jié)蓋在下面，想了想，又拿起來。她來到窗前，拉開窗簾，捏著繩結(jié)的一頭把它掛在玻璃窗上。

    陽光透過玻璃照射進(jìn)來，正照在草編的繩結(jié)上，一覽無余。她不怕人們的議論，不怕教會的批判甚至制裁，因?yàn)檫@是在諾丁郡，在她跟她丈夫的領(lǐng)地上。諾丁漢不在的時候，她就是這片廣闊土地上的最高權(quán)利人，唯一的主宰。

    凱利舉著油燈，靜靜地跟在她女主人身后。這不是她第一次通過墓窖，但這卻是第一次她看到伯爵夫人通過墓窖，在沒有伯爵的陪伴下。

    這種感覺很難用語言描繪，走在漆黑看似永無止境的墓道中，在昏黃燈光的掩映下，兩側(cè)石像仍舊如棺材里爬出的一個個死人般緊緊盯著自己，但莉亞卻沒感到害怕，頭一次的，她沒感到害怕。

    這是最早的筑城者，這是翻過哨兵嶺的第一人，這是把全境的盜賊都趕入魔鬼林的，這是曾跨過奧斯海峽與斯卡提騎兵作戰(zhàn)的……有什么可害怕的呢，里面躺著的每一個都是諾丁漢家族的成員，她丈夫的祖先，他的祖父、他的父親，而將來，莉亞也將躺在這兒，還有她的孩子。

    她腳步堅(jiān)定地踩在石砌墓道上，帶著她的影子，在一眼望不到頭的黑暗中行走。她或許走了很久，又或許只是眨眼功夫，走過石像，走過空棺，最終，從黑暗陰森的墓道里走到出口。

    莉亞推開那道厚重古舊的木門，就像是推開從陰間通往人界的門，然后，再次沐浴在光明之中。山谷里依舊鳥語花香、翠色遍地，宛若仙境。

    “你不該來這兒，”索菲從窗口看到在山谷中穿梭的莉亞，她下到一層，正好在城堡的門口接到她，“你該多休息，注意身體?！彼芾斫鈨合贝丝痰男那椋瑔讨吻巴醭?，連她自己也是坐臥不寧焦躁不安，可她得保持鎮(zhèn)定，也得勸莉亞鎮(zhèn)定。她腹中還懷著孩子呢，索菲想，不應(yīng)該讓情緒影響到身體，尤其是胎兒還不穩(wěn)定的時候。

    但莉亞并沒有情緒不安，走過墓窖的這一路，恰恰是她來這兒后內(nèi)心最平靜的一次?！拔抑皇窍雭砜纯矗彼f，然后越過索菲，走進(jìn)城堡大門，走到大廳中央的主座前，緩緩轉(zhuǎn)過身，慢慢坐了上去。

    城堡大廳一如她第一次看到時那樣，屋頂高的嚇人、空間大的嚇人、整座廳寬敞的嚇人，莉亞猜測，就是有一千個人同時在這兒喝酒豪飲也綽綽有余。國王的宴會廳太花俏，這里才夠厚重，夠有底蘊(yùn)，夠，適合他……

    莉亞能夠感受到，小蝌蚪真的有在跟她共鳴，盡管手心游遍小腹依然摸不到他的存在，可她就是感受到了。他透過她的眼睛看這個世界，透過她的眼睛看面前的一切，看未來的一切。

    一抹笑意不由得浮上她的臉頰。

    “我是一個杜布瓦，”她說：“也是一個諾丁漢。”

    是的，她第一次強(qiáng)烈的感受到，自己也是個，諾丁漢。

    ☆、第 47 章

    王宮的競技場上正在舉行著一場比武大會,說是大會，其實(shí)觀眾寥寥無幾，唯一樂在其中的也只攝政王一人而已。這差不多是他每天必看的節(jié)目，有時候也會空個一兩天不上演,在他又寵幸了某個新女孩并且耽于房事的時候。但這種時候并不太多，因?yàn)樗菙z政王，他即便腰酸腿軟四肢無力，便是用抬,仆從們也是能夠把他抬到競技場的，即便他對某個姑娘或少婦依舊意猶未盡,也不介意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極盡享用。原因無他,還是那句話，他是攝政王。

    但在比武場上打斗的卻不是騎士們，盡管有時候約翰也會用這個詞稱呼他們，可他們不是，他們沒有受過封，他們也不是什么貴族，他們只是一群奴隸，一群從泰坦大陸掠奪來的奴隸。他們打著赤膊，渾身僅穿一條粗亞麻短褲，在賽場中央揮汗如雨，揮血也如雨。騎士老爺們輸了僅僅是丟掉榮譽(yù)，而他們輸了，卻是真正的丟掉性命。

    “好，用力，把他的胳膊撕下來，快，把他的胳膊撕下來！”攝政王正大聲給場中一個“騎士”叫好，那是個高或有兩米、如巨塔般的男人，也是他最喜歡的一個比武奴隸。當(dāng)然，這種喜歡也有限，比方說，他從不介意有其他人把這座巨塔的腦袋擰下來，只要場面足夠精彩，或者說足夠血腥。

    “不錯，干得漂亮！”約翰在看到巨塔把第三個對手撕成兩半后，不由得熱烈鼓掌，仿佛場中站著的無敵巨人是他自己一樣。但緊接著他的笑容就凝固了，他兩手?jǐn)偡旁诖笸壬希⒅鴣砣溯p聲嘀咕：“老不死的。”

    從競技場一側(cè)走來的正是大主教，寬大的袍子在身后翻滾如浪。他走得很快很急，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陰沉。

    約翰知道他今早的娛樂項(xiàng)目到此結(jié)束了，不禁悻悻然，但這老頭，這老頭的面子他又不得不略給幾分。他抬手一揮，示意“騎士”們帶著地上的殘肢一起退下。不料主教大人卻不想在這兒跟他談，他說：“請您跟我來，殿下?！?/br>
    在攝政王的議事廳，約翰甩袖子反駁道：“哦，這難道要怪我嗎？誰知道會搞成現(xiàn)在這樣？”

    “但您應(yīng)該更加謹(jǐn)慎，殿下，”主教大人譴責(zé)說：“我提醒過您，不要隨意挑釁他。”

    “得了吧，你也說過這是個一箭雙雕的計(jì)策，說不定能收到奇效呢?！?/br>
    “可您應(yīng)該更謹(jǐn)慎，”主教再次強(qiáng)調(diào)，“起碼應(yīng)該在搞清楚計(jì)劃是否已經(jīng)徹底執(zhí)行之后再有所行動?！?/br>
    “那就更加不是我的錯了，是你向我推薦了那什么信鴿，也是你提議說傳遞的消息內(nèi)容不能太明確，用點(diǎn)兒暗語。瞧，這就是你那暗語帶來的后果。”

    信鴿傳遞消息本是絕佳選擇，那遠(yuǎn)比人要迅捷得多，但也有缺點(diǎn)，路途中迷失或者被捕獵并不是沒可能。所以為了保障信息能夠抵達(dá)目的地，傳遞的一方通常會選擇放出十幾甚至幾十只帶著相同訊息的鴿子，可為了內(nèi)容不為外人知曉，采用暗語是必然的選擇。但問題是，既然是暗語，語言描述就不會太過清晰，往往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讀錯了對方的意思非常少見，可也并非絕對沒有。

    比方說這一次，攝政王就完全理解錯了傳來訊息的意思，或者準(zhǔn)確點(diǎn)說，他并不是會錯意，只是實(shí)際發(fā)生的事遠(yuǎn)比他想象中復(fù)雜的多，經(jīng)過暗語的簡化，反倒讓他做出了完全錯誤的判斷。

    誰能想到，自己派去的殺手還沒動手，國王就已經(jīng)先遇襲了呢？而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沒死！

    “真的不是你干的嗎？”約翰神色陰郁地盯著主教，想要在他臉上找出答案。

    “當(dāng)然不，臨行前我囑咐過，把這件事嫁禍給諾丁漢的人身上，誰知道還沒到洛薩他的人就幾乎跑了個精光，我們的人根本還沒來得及動手?！敝鹘痰哪樕膊惶?，信鴿傳遞的消息只說國王遇襲，可誰知道并不像他們安排的那樣呢？攝政王太沉不住氣了，他沒有等到更確切的消息傳來，就下達(dá)命令派人快馬加鞭的去了諾丁堡。直到今天早上，東征路上的眼線們才回來一個，告訴他們實(shí)情?？蛇@已經(jīng)來不及了，諾丁漢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此刻恐怕都快抵達(dá)暴風(fēng)城了。

    “那我們怎么辦？”約翰問。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絲陰戾閃過主教眼底，“既然他都來了，就不能讓他活著回去?！北M管他曾擔(dān)心挑起北部戰(zhàn)爭，但如果領(lǐng)主已死，量諾丁郡群龍無首也翻不出多大風(fēng)浪。

    “可是，理查德問起來該怎么回答？”攝政王對他哥哥終有一絲顧慮，而諾丁漢又是他看重的封臣。

    “他不會追究的，”主教說。一個健康的國王都未必能夠回到奧丁，更何況一個已經(jīng)受了傷的？“我們得再想點(diǎn)兒辦法，讓他永遠(yuǎn)都回不了國。”

    約翰眼睛一亮，這個提議好，他巴不得如此。可是，“跟隨諾丁漢一同前來的三百人怎么辦？”從諾丁郡到王城的路上同樣有為他傳遞消息的探子，諾丁漢從自己領(lǐng)地出發(fā)，可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帶了近五十個騎士和二百多個騎兵。盡管約翰十分納悶當(dāng)初他下令幾乎征調(diào)了諾丁郡內(nèi)全部騎士，諾丁漢從哪兒搞來這五十人，但諾丁人的驍勇彪悍他也反復(fù)聽說，倒不得不心存畏懼。

    “怕什么？！”主教冷哼道：“這三百人，難道還能都跟著他進(jìn)王宮？到時候命他孤身入內(nèi)，殺了他，三百人猶如一盤散沙。”

    “沒錯！”約翰拍手贊嘆：“咱們就這么辦！”他心中不但將王位當(dāng)做自己掌中之物，連堂妹亦在他的算計(jì)之中。諾丁漢，你的死期到了。

    暴風(fēng)城里萊頓公爵的府邸內(nèi)，亞瑟正由仆從抱著，被慢慢放到馬車上，尤菲米亞站在他身旁?！澳氵@是干什么？”她說：“一個即將受審的罪臣也值當(dāng)你親自相迎？”

    亞瑟冷冷瞥了她一眼，“你大可以現(xiàn)在入宮，向攝政王匯報(bào)。”

    “我不會！”尤菲米亞大聲反駁，她屈下雙膝，兩手抓著哥哥的腿，“我只是擔(dān)心你，擔(dān)心你的身體尚未完全康復(fù)，至于約翰，約翰……你知道，我也是沒辦法?！痹挼阶詈笏拖骂^，聲音已帶哽咽。

    “我永遠(yuǎn)都沒法完全康復(fù)！”亞瑟情緒激動。他的腿，他的腿修士們診斷，不可能再站起來了，能撿回一命已是萬幸。所以他恨極了那個人，也恨自己這些年來的忍讓和懦弱。但是，meimei……亞瑟心底長嘆口氣，這也不能怪她，這不能完全怪她，攝政王是如何荒唐無道又是如何為所欲為他心里也清楚。“答應(yīng)我，以后別進(jìn)宮了，”他以一個兄長的身份命令她。

    尤菲米亞點(diǎn)點(diǎn)頭，脖頸仍低垂，也看不清此刻面上表情。“可是，你為什么這個時候，要去拉攏諾丁漢呢？約翰，攝政王既已動了心思，國王又遇襲生死不知，這個時候，這個時候……”

    “這個時候如果不拉攏，我就永遠(yuǎn)沒有機(jī)會了！”

    亞瑟雖然個性優(yōu)柔寡斷，但也不是傻子，他對攝政王一直以來的野心都心知肚明。只是他是王位第一繼承人，名正言順的王儲，只要他什么都不做他就能繼承王位了，何必給自己找麻煩。做多錯多，不做不錯。他也想到等理查德去世后，他跟約翰還將有一爭。但那還早，他的伯父如今還健壯的很，何況他的繼承順序是如此的合法合理，便是約翰又能翻出多大浪去？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約翰會先出手。他的摔傷是意外嗎？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還差點(diǎn)兒因此而沒命。他本篤定了約翰不敢在理查德在世的時候?qū)Ω蹲约海驗(yàn)槿珚W丁唯一令攝政王還有絲懼怕的就是國王，但他沒想到約翰竟敢直接對理查德下手。國王難道是意外遇襲嗎？當(dāng)然不，亞瑟打死都不相信約翰跟此沒有聯(lián)系，瞧他一反常態(tài)的勒令諾丁漢出兵，就能聯(lián)想到他早就預(yù)謀好，等事后讓諾丁漢來背黑鍋。

    亞瑟跟諾丁漢并無私交，他怕身為王儲結(jié)交重臣會犯國王的忌諱，所以一直保持著他一貫溫和寬厚不問政事的態(tài)度。但今時不同往日，約翰是不會欣賞他這種態(tài)度的，約翰的一貫做法是，趁他病，要他命。

    “你覺得，我還有多大的機(jī)會繼承王位？”亞瑟對meimei直言不諱。

    “你，”尤菲米亞看了看四周，仆從們都已退得遠(yuǎn)遠(yuǎn)的，給公爵兄妹留出私語的空間?！澳闶峭跷坏谝焕^承人，理所當(dāng)然的，國王?！敝灰氵€活著。

    “可我現(xiàn)在卻是一個殘廢，”亞瑟憤恨的拍拍自己的腿，抬頭盯著meimei，“你認(rèn)為，會有多少封臣，希望他們的新國王是個殘廢？！”奧丁人尚武，國王即便不能各個如理查德般驍勇善戰(zhàn)，也絕對不能是個殘廢。亞瑟繼承王位本是順理成章，可若攝政王有心煽動，他未來的封臣們卻絕不是鐵板一塊。“到時候真的禍起蕭墻，你認(rèn)為有多少人會堅(jiān)定不移的站在我身邊？或許，只有外祖父?！眮喩傅氖歉駳W費(fèi)伯爵，但隨即他又搖了搖頭，“不，連大主教都背叛我，他是外祖父的親弟弟，他，到時候……”到時候格歐費(fèi)伯爵站在那邊，還真難說。

    “所以這個時候，你想借機(jī)拉攏諾丁漢？”尤菲米亞道：“你難道忘了，他妻子是第四繼承人？”她在暗示，阿梅莉亞說不定也有奪位之心。

    亞瑟冷哼一聲，“你還是第二呢?！彼o緊盯著meimei的雙眼，“你會，支持我嗎？”

    “當(dāng)然！”尤菲米亞握住她哥哥的手，激動地說：“不論何時何地，我都會跟你同仇敵愾?！?/br>
    亞瑟想了想，倒也并不懷疑。米亞始終是他親meimei，而約翰能給她什么？就算他登上王位，她也只能做他的情婦，還是個連公開都不敢公開的情婦，教會會第一個反對。于是他笑了笑，對meimei道：“她只是第四而已?！边B第二都沒機(jī)會，何況第四？“諾丁漢是個審時度勢的人，他會知道跟誰結(jié)盟是最有利的，總之，不會是那個想要置他于死地，并且肖想他妻子的人?！蓖鯇m也未必是不透風(fēng)的墻，攝政王的心思，亞瑟可并非全然不知。

    諾丁漢當(dāng)然不會跟攝政王結(jié)盟，但他也婉拒了萊頓公爵的好意。在進(jìn)城后，他沒有直接進(jìn)宮或者做客萊頓公爵府，而是入住了他妻子在暴風(fēng)城的府邸——伊登伯爵府。

    “你不該在這個時候離開她，”菲奧娜知悉女兒懷孕，既喜悅又擔(dān)心，“留她一個人在諾丁堡，千里之遙，如果，如果……”如果出意外的話，菲奧娜說不出口，她害怕一語成讖。

    “離開是對她最好的保護(hù)，”諾丁漢說：“我此番入王城，會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諾丁堡現(xiàn)在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想到他妻子，諾丁漢不由笑了笑，卻沒對岳母直接說出口：你太小看她了。

    “不論如何，不能讓她懷孕的消息泄露，”起碼在他們布好局之前。

    “當(dāng)然！”離開前他已經(jīng)把諾丁城里大小眼線清理個遍，既然已經(jīng)準(zhǔn)備開戰(zhàn)，就沒道理再粉飾太平了。干脆點(diǎn)，讓其他人徹底失去諾丁城的消息。

    約翰耍的那點(diǎn)兒小花招諾丁漢心里一清二楚，甚至，連約翰不知道的內(nèi)幕他也都清楚。但他還是來了，奉召而來。

    盡管在奧丁，貴族，尤其是女眷們常年不住在領(lǐng)地內(nèi)而是住在暴風(fēng)城是件很普遍的事，王城里可比普通城鎮(zhèn)氣派繁華也舒適的多了。即便是領(lǐng)主，如亞瑟這般，也有常年居于王城而將城堡事物交由封臣打理的。但諾丁漢卻不同，諾丁郡的行事一向與眾不同。他如果貿(mào)然前往王城，必然會引來諸方猜測甚至猜忌，所以他一直需要這樣一個借口，一個機(jī)會。恰好，攝政王給了他這樣的借口，這樣的機(jī)會。

    至于，攝政王的那些布置……諾丁漢又忍不住露出笑容，他妻子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哦對了，拿大木棒抽打小海豚，總有種，欺負(fù)弱勢群體的負(fù)罪感。

    攝政王在他心目中，遠(yuǎn)還夠不上做對手的等級，不過是個，弱勢群體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