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徐儀清起床，從衣柜里抓出一件白色字母短t穿上，套一條深藍運動褲，趿拉拖鞋出門。

    楊躍抱臂，正靠門上：“我還在想你多久醒。下來吃飯吧?！?/br>
    他一件骷髏頭黑t，一身少年銳氣，帥得有殺氣。只是眼睛下淡淡青黑，有昨晚熬夜的黑眼圈。

    徐儀清說：“稀罕事啊，你居然做早飯?！?/br>
    “我做的早飯很簡單?！睏钴S說。

    他倆下到一樓，在廚房旁邊的小餐廳吃飯。楊躍坐在徐儀清對面。

    楊躍做出來的早飯確實簡單。一片加熱過的牛奶吐司，一個煮得嫩嫩的雞蛋和一瓶現(xiàn)成的天友酸奶。他早上出去買回來這些，稍微加工了一下。

    但適合酷暑的早上。

    徐儀清剝著蛋殼放下戒心：“昨晚上我被你嚇一跳?！?/br>
    楊躍說：“我一時難以接受，鉆牛角尖發(fā)了點神經(jīng)。你可以去川大報到的。”

    “我不懷疑。”徐儀清說， “你說的信托是真的？”

    楊躍咬著吐司說：“是啊?？涩F(xiàn)在拿不到。”

    徐儀清說：“單知道你是有錢人，不知道你原來這么有錢?！?/br>
    “怎么？要找我借錢？”楊躍笑，牙齒雪白，犬齒尖銳。他對徐儀清無計可施，只能笑著和他閑聊。

    徐儀清啃起雞蛋：“那好遙遠。說到錢，我忘了帶過來你的儲蓄卡。中午回家后，我再給你拿?！?/br>
    楊躍說：“儲蓄卡不急，我還刷信用卡副卡。你今天什么時候去確認志愿？”

    “九點鐘。但現(xiàn)在過去也差不多。出分那會兒，好多同學就說要合影留念。”徐儀清喝下最后一口酸奶。

    “我也要去?！睏钴S說，“我想跟張雪交流下亨利米勒。我看不懂?！?/br>
    “走吧?！毙靸x清從廚房角落提起垃圾簍，將兩人的蛋殼和酸奶瓶掃進去，“不過張雪要出國，不用確認志愿，她和班上同學又沒什么感情，不一定來學校。另外我很擔心薇薇。我一直在想，王明出院后，她怎么辦？”

    楊躍說：“我盡力說服她住我家?！?/br>
    徐儀清放回去垃圾簍。兩人出門。

    -

    道路兩旁，螞蟻成群結(jié)隊。天空昏暗如傍晚。周圍安靜，六月底聽不到蟬鳴。兩人走往南校門，體感悶熱，像困在蒸鍋里的人rou烙餅。

    楊躍說：“出來怎么覺得呼吸困難？”

    文科生徐儀清抬頭，望見天邊的深色云團。他說：“要下暴雨啦?！?/br>
    楊躍說：“晴這么久，該下雨了?！?/br>
    -

    校門口拉起鋼鐵柵欄，堵著大群成年人。大多支起三腳架直播，部分有團隊打光和攝影。各人各自忙活，除了小幅度推拉占位，竟然井然有序，互不干擾。

    徐儀清問楊躍：“這些自媒體是來拍張成軍的？但張成軍老師的車走地下車庫，他們的時間怎么能卡準？”

    楊躍說：“只有張成軍一個大新聞，他們肯定來拍他。后一個問題，我不知道?！?/br>
    徐儀清和楊躍擠到小門跟前。門口一男人對攝影鏡頭說：“剛才車道那邊拍到張成軍的車停入車庫。他已經(jīng)到行政樓收拾辦公室?！睌z影師換上一個廣角鏡頭拍行政樓，男人接著說，“目前有不少教輔機構(gòu)邀請張成學任教。請各位持續(xù)關(guān)注我們的頻道，親眼看到名師隕落?！?/br>
    攝影師關(guān)掉鏡頭：“張成軍拉上窗簾，拍不到的。”

    徐儀清往小門走，被男人拉住。

    男人說：“同學，手機拍一段張老師的視頻發(fā)給我們，給你兩百塊錢爆料費。如果視頻里你問到他的想法，就多加五百?！?/br>
    徐儀清禮貌：“我拍不到的。叔叔讓一下?！?/br>
    男人不為難學生，讓他進去。

    小小的保安亭里擠著四個門衛(wèi)，面前開著平板電腦，核對高三學生名單。

    門外的自媒體從考完那天起，即推斷張成軍要返校收東西。張成軍謝絕采訪，自媒體想搶熱點。于是自媒體們就向保衛(wèi)科的人提前許諾：報消息有酬勞。

    保衛(wèi)科二十來人，個個以為學校不可能知道消息從誰那里漏出去的，拿了錢都說實話。這會兒校門口媒體聚集，他們要對照高三學生名單放人進來，倒增加不少工作量。

    徐儀清對保安亭里的門衛(wèi)說：“我是這屆三班的學生，來確認志愿?！?/br>
    楊躍說：“我也是?！?/br>
    門衛(wèi)對著高三的名單問：“叫什么名字？”

    徐儀清說：“徐儀清?！?/br>
    一米八一的楊躍說：“陳浩哲?！?/br>
    門衛(wèi)打開小門，兩人依次進去。

    -

    校園中人已不少。桂花樹下，教學樓前，很多同學舉著手機比剪刀手。主cao場上也有人跑跑跳跳，在拍起飛暫停照。

    徐儀清往三教樓走：“楊躍，你報陳浩哲，他待會兒怎么進來？”

    楊躍說：“你管他的?！?/br>
    兩人到三教樓底下，高挑女生笑著喊：“小徐，今天你來這么早！楊躍，你進來是報的誰的名字？”

    徐儀清和楊躍走到她面前。

    楊躍說：“陳浩哲。”

    趙嘉怡說：“你專門陪著小徐來？”

    楊躍說：“順便找張雪?！?/br>
    趙嘉怡說：“我一直在樓道下等同學們。張雪還沒來。她如果愿意來，估計會踩點?！?/br>
    楊躍說：“她帶變質(zhì)酥rou來學校，害你們班集體食物中毒。你們班的人不介意？”

    “不介意。qq群里有她，班上同學沒人提這事。私底下，不少同學都跟我說，我們當初該維護她的。上吐下瀉了一次，以后大家都會記著袖手旁觀一樣受罪。如果她今天來，我尤其會制止陳浩哲報復她?！壁w嘉怡說，“小徐，確認志愿要在教室里找梁妍老師簽字。來的同學現(xiàn)在在簽?！?/br>
    徐儀清說：“天氣悶熱，我晚點上去?，F(xiàn)在跟你在下面一塊兒等?！彼蜅钴S站在班長旁邊。過來的同學時不時逮著徐儀清和趙嘉怡自拍留念。楊躍百無聊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