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緣
深秋午后的陽光,融融卻不刺眼,穿過層層掩映的樹葉,撒在身上,徒留一陣暖意。 研究所這幾天熱鬧得超乎尋常,連帶著隔壁醫(yī)療所也不再是整日冷清清,病懨懨的模樣,時不時有人進出走動,偶然傳來幾聲歡聲笑語,看上去一派和睦。 這幾日訪客人員實在太多,一樓大廳機器人根本來不及打發(fā)拒絕,總有一些漏網(wǎng)之魚越過重重障礙偷溜進來,想要打聽什么獨家消息。 如果只是各路媒體,還比較容易應(yīng)付,麻煩的是那些高級官員和大家族子弟,每一個過來都是拖家?guī)Э诘模榔涿惶酵?,給空顏同志和閔鉦上將帶來深切的慰問和祝福。 每一位的臉上都帶著三分擔憂,三分關(guān)切,四分誠懇的微笑,字字句句懇懇切切,情深義重,個個單拉出來都可以口述一段八百字贊美表彰文章,湊在一起,聒噪至極。 對于這種行為,伊諾克只想說··· 都給老子滾! 做戲做給誰看呢! 在場誰看不出你們肚子里裝的什么貨! tm的!當老子這里什么地方,要嘮嗑回去嘮去!來來回回就這么幾句話,我聽得都煩了! 伊諾克氣得想掀桌。 平時死都不會來這里看一眼,現(xiàn)在倒是上趕著來賣好! 來一次就夠了啊,放下禮物,趕緊走人! 再過來吵吵信不信我叫隔壁軍部的人把你們都丟出去! 可事實上,伊諾克不但不能暴力驅(qū)逐,還要客客氣氣地招待人家。 倒不是說他畏懼這些權(quán)貴。研究所直屬聯(lián)盟,基本不受其他機關(guān)挾制,但是成天有人惦記著也不好受。 做研究的人大多不想淌進官場這個渾水,如果要讓左茗或是諾曼來這種場合,他們寧愿在研究室加個幾天幾夜的班。 伊諾克也清楚,雖然己方這邊可以智商碾壓,但是玩政斗,耍心機這種事不是有智商就可以玩得溜兒的。 心平氣和,平心靜氣··· 都是高官貴族,不能動胳膊不能動腿的,精神力抗壓也不行,抓來當實驗品也不夠格,身體素質(zhì)忒差! 往來人員,送走一波,又來一波,生生不息,絡(luò)繹不絕。 聽著那些大同小異的寒暄問候,伊諾克臉上微笑不變,心里早就問候里頭那對母子八百遍了! 小的不讓人省心,大的也不按常理出牌! 為了讓自家的研究人員能夠安心工作,伊諾克干脆封了研究所主樓,不許任何外來人員出入,專門騰出副樓里一樓會議室當做待客大廳,每日備好茶水點心悉心招待,他本人更是直接扎根在那里不走了。 看誰耗得過誰! 藍白色的待客大廳,隨處可見穿著正式華貴的達官顯貴相談甚歡。 角落里,有一男一女并排佇立在窗邊,舉著手中的高腳杯,掛著同牌微笑。 “哥,好無聊啊,我什么時候能走啊~”女生端著完美無缺的微笑,不時對著過往人員頷首,看著端莊大方,一說話完全破功。 “現(xiàn)在還不行?!蹦腥艘彩且慌晌馁|(zhì)彬彬,溫文爾雅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 此時,一位衣著雍容的中年女人看見兩人,迎了上來,笑容可掬。 “寧公子,寧小姐,好久不見?!?/br> 女生皺了皺眉:“你是···” 男人上前一步,擋在自家meimei跟前,笑容溫潤:“劉女士,好久不見,近來可好?!?/br> 兩人立刻攀談起來,一派和諧。 劉女士得了丈夫吩咐,心里知道,如今空顏辭職,閔鉦上將受傷,寧家家主是最有可能即空顏之后就任時空管理局局長職位的人,能交好最合適不過。 而且寧家兩個小輩也很優(yōu)秀,寧家兒子寧楓睿進入仕途,年紀輕輕已是廳級。寧家女兒寧楓冉入軍部,這次與帝國一戰(zhàn)立了不少功,有望晉升上尉。 有這兩人在,寧家的未來不可估量。 劉女士心里盤算著,這兄妹兩都是適婚年齡,首都星上不知道有多少家族都在盯著這兩人,想要走聯(lián)誼這條路與寧家攀上關(guān)系,自己當然要早做籌劃。 一陣虛情假意、各懷心思的吹捧贊美后,劉女士終于走了。 寧楓冉轉(zhuǎn)過身,對著窗戶齜牙咧嘴了一陣,埋怨道:“爸也真是的,自己過來就算了,把我們帶過來干什么?!?/br> “你是軍部的,我是政界的,閔鉦上將戰(zhàn)場受傷,空顏因此辭職,我們兩個自然是要過來看望一番的,不然于情于理說不過去?!睂帡黝C蛄丝诩t酒,淡淡道。 寧楓冉撇撇嘴,頗為不屑:“看望看望!在場哪一個真看到那兩人影子了,還不是都被堵在這里。再說了,我雖然是軍部的,但我之前又沒見過上將···” “你沒見過?”寧楓睿瞥了眼自家meimei,眼含戲謔:“你沒見過,為什么之前聽你老說要嫁給上將的?!?/br> “哎呀,哥!”寧楓冉一下子炸了毛:“那都是小時候跟姐妹一起玩的時候瞎說的!我到現(xiàn)在連上將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再說了,整個貴女圈,又不是我一個人說過這種話···” 說到后面,聲音越來越低,臉上也浮起了兩片不明顯的紅暈。 寧楓睿見狀搖了搖頭,輕笑了笑,沒再說什么。 過了一會兒,寧楓冉垂著頭,喃喃道:“哥,你說上將這次是不是傷得真的很重啊···” 寧楓睿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不知道,軍部、研究所、醫(yī)療所都沒有向外透露出半點風聲,要不是這次空顏向外發(fā)話,我們都還被蒙在鼓里。你是軍部的,如果你都不知道詳情,我就更不知道了?!?/br> 寧楓冉聞言抿了抿嘴:“···我權(quán)限還不夠,這些機密的事我還沒有資格知道?!?/br> 寧楓睿揉了揉自家meimei的頭發(fā):“別傷心,你的晉升速度已經(jīng)夠快了,你看!”寧楓睿遙遙指了指不遠處穿著軍裝的兩人:“迪恩中將和威爾中校也在這呢,他們估計也不知道實情,更何況你呢?!?/br> 寧楓冉蹙了蹙眉,終于覺得事情有些不對,正眼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怎么人又多了這么多,不會全都來了吧?!?/br> 政界的人,寧楓冉總共也就眼熟這么幾個,都是些常在星網(wǎng)上露臉的人,平時都王不見王,今天倒是難得同框。 寧楓睿輕笑了聲:“最上面那幾位還沒出現(xiàn)過,在座這些人,要么是來打探消息,要么是來積累人脈。無論最后有沒有見到上將和空顏女士,這場看望對他們來說有利無弊,他們?yōu)槭裁床粊怼!?/br> 寧楓冉依舊皺著眉頭,很是不理解。 寧楓?;瘟嘶问种械木票?,眼里晦暗不明,神色淡淡:“聯(lián)盟剛與帝國議和,空顏女士卻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辭職,這里面顯然是有什么陰謀,反正爸已經(jīng)向上面表態(tài)了,不會接任時空管理局局長一職,我們也就在這里裝傻就好。” 寧楓冉對這一番話聽得有些云里霧里,不過基于對她哥的信任,還是囫圇點了頭:“好?!?/br> ······ 研究所最深處的機密治療室。 諾曼緊擰著眉,看著光屏上的一系列數(shù)據(jù):“六天了。” 一旁的左茗依舊癱著一張臉,眉目冷峻:“再等等,雖然他八歲那年壓制異能暴走只用了五天,但不排斥異能隨他成長一同增長的可能,而且解藥發(fā)揮效力也要一定的過渡期?!?/br> 后方軟椅上的空顏沒有說話,臉上看不出一點情緒,但是攥緊的手指卻顯示出她其實沒有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靜。 突然,一陣嘹亮的警報聲響起,“危險”字樣的紅光充斥著整個治療室。 空顏倏地直起身,大步走到跟前:“怎么了?!” 左茗迅速瀏覽了一眼數(shù)據(jù),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衛(wèi)熙的異能值和精神力突然降到警戒線以下了。” “什么!”諾曼沖上來,兩只手在光屏上快速cao作:“他在做什么!這樣下去他的精神力和異能會枯竭的!” 空顏聞言怔愣了一下,猛地轉(zhuǎn)過頭看著治療艙內(nèi)依舊沉睡的兩人,嘴唇緊抿,漆黑的眼眸中翻涌著各種情緒,雙眼死死盯著閔鉦的臉。 小鉦,你在干什么! ······ 男人一臉興味地看著衛(wèi)熙,那雙攝人的赤紅色雙瞳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獵物一樣微微瞇起,仿佛一點都沒有被衛(wèi)熙剛才那番話所激怒,倒不如說,心情好像更加愉悅了。 鮮紅的眼睛近看的時候緊迫性更強,仿佛被血染過一般,盯著久了,竟能從里面看到尸山尸海。 衛(wèi)熙依舊是一臉平靜的模樣,心卻慢慢沉了下去。 他剛剛已經(jīng)掙扎過許多次想要逃離男人的懷抱,但全都失敗了。對方的精神力遠在他之上,禁錮著他的姿勢看似隨意,卻強勢地阻斷了所有逃脫的可能。 但比起這個,更讓衛(wèi)熙在意的是,那束縛著他的精神力中有熟悉的感覺,讓他生不起一點反抗的念頭。 “他竟然會跟你提起過我,他不是一向恨不得我能夠消失得干干凈凈悄無聲息,最好誰也不知道我存在過嗎?!?/br> 男人的手緩緩從衛(wèi)熙的后頸處往下?lián)崛ィ统链判缘穆曇粝袷乔槿说驼Z一般在衛(wèi)熙耳邊呢喃著。即使衛(wèi)熙現(xiàn)在是精神體,一股戰(zhàn)栗酥麻的感覺依舊從脊背處處升騰,一浪接著一浪地沖擊至頭頂,快要沖散他所有的理智。 “你能跟我說說,他是怎么說我的嗎。”低沉的嗓音刻意放輕,帶著些許誘哄的意味。 衛(wèi)熙眨了眨眼,嘴角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無辜:“他說,你是他的弟弟?!?/br> 男人沉默了。 好半晌后。 “你是不是故意的?!?/br> “是啊?!?/br> 衛(wèi)熙大大方方承認了。 “不過他本人真的是這么說的,原句前面還要加個形容詞?!?/br> 嗯,不懂事的弟弟。 男人撇過頭,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隨他怎么說吧?!?/br> “你在高興,”衛(wèi)熙盯著他,又往前湊了一點,原本就極近的距離頓時變得呼吸可聞:“我剛剛說,你是他弟弟的時候,你在高興。” 漆黑的眼睛里有溫柔的笑意,里面蘊含的情感讓男人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好像又跟以往有所不同。 憐惜,和煦,關(guān)懷,溫暖,愛··· 愛? 男人嗤地笑了一聲,一手繞過衛(wèi)熙的腿根,另一手箍著衛(wèi)熙的肩,整個人打橫抱起來,然后毫不客氣將人甩到了半空中。 衛(wèi)熙人在半空中也是淡定得很,下意識地想擺出預(yù)備的落地姿勢,可是周圍的空間像是有什么不可名狀的威壓一般,牢牢束縛著他,讓他動彈不得。 衛(wèi)熙嘆口氣,認命一般的閉上眼。 反正他現(xiàn)在是精神擬態(tài)狀態(tài),只要晶核還在,精神體碎了頂多有點傷害,大不了再來一次就行。 可預(yù)想中的疼痛沒等來,反倒摔進了一個綿軟的墊子里,掙扎了幾下,整個人反倒陷進了這片柔軟中。 衛(wèi)熙睜開眼,快速掃了一眼四周。 他跌入了一張···床上。 周圍的尸體也不見了,背景換成了一個以暗色為基調(diào)的房間里。 頂端床幃上的花紋紛繁復(fù)雜,暗色的房屋內(nèi)點綴著亮色的銀飾,無一不是精美細致,美輪美奐。 不遠處,男人也換了著裝,一席花紋簡約的黑色長袍,領(lǐng)口系著領(lǐng)結(jié),內(nèi)里的白襯衣上銀色細線反射的光若隱若現(xiàn),整套服飾雖然低調(diào)卻異常奢華。 衛(wèi)熙眨了眨眼,心里覺得有些不妙。 他低頭一看。 果然,自己的衣服也換了。 素色長袍睡衣,絲綢質(zhì)感,泛著微微光澤,領(lǐng)口很低,邊上還裝飾著些許蕾絲。 衛(wèi)熙收回視線,盯著床邊的銀色十字架,心里平靜的毫無波瀾。 嗯··· 這熟悉的既視感。 有點像星網(wǎng)偶像劇熱度排行第一的貴族吸血鬼系列。 男人踏著月色而來,兩旁的白色燭臺隨著他緩緩邁近的腳步依次被點亮,暈黃色的光線搖曳在黑暗中,宛若墓地里的幽幽鬼火。 配上那貨一雙妖冶的紅色雙眸,深邃俊美的五官,高挑挺拔的體格,真的像是從劇里走出來的吸血鬼一般慵懶華貴。 行吧,你自己的精神領(lǐng)域。 你想怎樣就怎樣。 沒毛病。 衛(wèi)熙終于有點明白為什么閔鉦說起他這個“弟弟”的時候總是一臉難以言喻,不知道怎么描述的表情了。 嗯,怎么說呢··· 有點sao。 有點妖。 衛(wèi)熙有些無奈地嘆口氣:“你特意耗費精神力,把這里弄成這樣,是想做什么?” 男人煞有介事地整了整袖口,歪了歪頭:“這不是外面現(xiàn)在流行的劇本嗎?貴族吸血鬼系列?!?/br> 衛(wèi)熙撓有興致地笑了:“你知道外面的事?他不是說你被他封印在這里后,就跟外界隔離開了嗎?” 男人眨了眨深紅的眸子,別有深意地笑了:“之前的確是這樣,不過最近他管不住我了。” 衛(wèi)熙心中一滯,手指不自覺攥緊。 怪不得最近閔鉦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原來都是在拖住自己這位“弟弟”。 衛(wèi)熙隱約記得,自己被催眠之前聽到了六個小時這個數(shù)字。 也就是說閔鉦原來打算用六個小時將自己這位弟弟吞噬,然后再將全部精力放到壓制異能上,但是六個小時過去后,閔鉦自己反倒進入了休眠狀態(tài)。 所以··· 閔鉦失敗了嗎? 衛(wèi)熙面上依舊端著一副笑臉,大腦開始飛速運轉(zhuǎn),思考著所有可能。 “你知道我是怎么出現(xiàn)的,對嗎?” 男人優(yōu)雅地坐在床邊,有些散漫地注視著床上的人。 衛(wèi)熙點頭微笑:“我知道?!?/br> “那你也應(yīng)該知道,我跟他最后只能存活一個?!?/br> “你運氣實在不好,總共就這么點地方,我跟他畫地為牢,各分一半,你居然先跑到我這里來了?!?/br> “這是不是說明···我們兩個更有緣呢?” 低低的聲音里透著親昵,男人俯下身,漫不經(jīng)心的眼神里透著戲謔,一支手輕柔地抓住了衛(wèi)熙的手腕,緩緩壓在枕頭邊,另一只手指撫過衛(wèi)熙的側(cè)臉。 這個姿勢非常危險,但也異常曖昧繾綣。 衛(wèi)熙看著這張與閔鉦一般無二的臉,輕聲笑了,眼里透著些許狡黠。 “是嗎,我倒覺得我先到誰的地盤上都沒什么區(qū)別?!?/br> “畢竟無論怎樣,你都是他的一部分?!?/br> “你跟他說到底都是一個人?!?/br> “不是嗎?” ······ 在那無數(shù)的記憶剪影中,男孩誕生的那個場景讓衛(wèi)熙最為震撼。 漆黑黯然的識海,晦暗詭譎的圖案,整片空間充斥著壓抑與死寂。 冷漠的男孩盤坐在地上,姿態(tài)隨意閑適,眼中卻半分光彩也無。 四周的情景不斷變化,卻依舊萬變不離其宗,男孩對這些生不起半點興致。 不知過了多久,一抹亮色吸引了男孩的視線,暗淡的眼中終于有了光彩。 紅色。 瑰麗妖冶的紅色。 男孩踏著血海而來,背景是一片虛無與混沌。 一摸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聲音。 不會有任何懷疑,天然的親近本能。 男孩彎下腰,做出邀請的手勢,臉上滿是燦爛的笑意,像是誘惑夏娃的蛇一般。 “我來陪你玩吧?!?/br> 坐著的男孩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最終伸出了手。 ······ 男人俯視著身下的人,有些嘲諷地嗤笑一聲:“一個人?我跟他是兩個人格,只要我能抹殺他,我就能夠真正替代他。” 衛(wèi)熙回了一個微笑:“你覺得你和他是雙重人格?我倒不這么覺得?!?/br> “你原本就是他精神力的造物,你的思維方式,行為模式都是由他的意志產(chǎn)生?!?/br> “他八歲的時候把你跟暴走的異能一同封印,從那之后,他一旦產(chǎn)生什么負面的情緒就會一同封存在這片領(lǐng)域內(nèi),從而壓制自己失控的情緒?!?/br> “他只是沒有想到,你竟然會從這些情緒中不斷汲取力量壯大自身而已?!?/br> “在我看來,你和他依舊是一個思維模式,并不能構(gòu)成兩個人格。” 男人定定地看著他,好半晌沒有說話。 衛(wèi)熙與他對視,臉上笑意明媚。 過了一會兒,男人輕輕抬手。 房間上方突然憑空出現(xiàn)了一個黑色能量球,其中隱約浮現(xiàn)出綠色的光點。 衛(wèi)熙微微偏過頭,看到房頂上的情景,臉上公式化的微笑有一瞬的僵硬。 “你一直在同我說話,分散注意力?!?/br> “其實是為了拖延時間,好讓你有機會釋放異能,對嗎?” 男人的眼神溫柔地仿佛要將人溺斃,但是猩紅的薄唇里說出的話語卻格外無情。 “很抱歉,你的算盤要落空了?!?/br> 衛(wèi)熙眨了眨眼,笑道:“原來你發(fā)現(xiàn)了啊,那我也沒必要遮掩了。” 話音剛落,衛(wèi)熙身上立刻散溢出大量的晶綠色能量和精神力,盡可能地輻射到更多的領(lǐng)域。 之前他為了不被男人發(fā)現(xiàn),一直在與男人周旋,小心翼翼地控制著異能釋放的量,既然被拆穿也就不需要繼續(xù)藏著掖著了。 “說到底,你跟他也不是對立的,彼此之間同出本源,為什么···” 衛(wèi)熙仰躺在床上,臉上是輕松的笑意,嘴里喋喋不休。 男人輕笑了一聲,手指下壓,摁在那張一張一合的嘴唇上,阻止了衛(wèi)熙接下來說的話,將淡色的嘴唇揉出艷色。 “都到這個時候了,你也就別掙扎了。” 男人看著衛(wèi)熙有些茫然無辜的眼神,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笑容逐漸變得玩味,束縛著的雙手越發(fā)用力,整個人以一種頭皮發(fā)麻的速度慢慢俯下身。 “沒用的,你就算這樣急匆匆地釋放異能和精神力,也離不開這里的。” “等你快要透支的時候,我會把自己的精神力分給你,這樣你的精神體就永遠不會消散了?!?/br> 低沉的聲音里透著十二分的惡意,男人的眼神像是一只正在逗弄獵物的狐貍一般,漫不經(jīng)心卻又勢在必得。 衛(wèi)熙感應(yīng)到快要虛脫的精神體又重新注滿了力量,慢慢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眼神變得凜冽起來。 他之前拖住這個男人,就是為了爭取時間,同時尋機會釋放異能壓制暴走的能量。 計謀拆穿后,衛(wèi)熙就只能迅速透支異能和精神力,讓現(xiàn)在這個精神體因為力竭而消散,自己先脫離這個地方。 但男人剛剛那番話也讓這個逃脫方案歸于無效。 現(xiàn)在衛(wèi)熙身上是一點剩余的精神力和異能也無,毫無反抗之力,像一條砧板上的魚,任人刀割。 衛(wèi)熙臉上面無表情,心里有些抓狂。 閔鉦之前跟他說過,雖然“他”的力量和形態(tài)會與閔鉦本人同步,但是“他”的心理狀況和行動方式依舊停留在本人八歲時候的狀態(tài)。 誰家八歲小孩會這么麻煩! “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是他的一部分,”男人慢悠悠地說:“他一直想要將我吞噬,只不過我的力量超乎了他的想象,他才一直沒有成功。” “如果我真得跟他打起來,結(jié)局應(yīng)該是兩敗俱傷,呵,如果運氣再差一點,閔鉦這個人會從此變成植物人也說不定?!?/br> 惡意的笑聲在這片空間中響起。 “所以呢?你想怎么樣?!毙l(wèi)熙看著他,眼里有些戒備。 男人瞇著眼笑了:“別這樣看著我,我只是想玩一個游戲而已?!?/br> “什么游戲?” 男人看著他,眼里似笑非笑。 衛(wèi)熙心里咯噔一下,直覺告訴他男人接下來的話自己可能不是很愿意聽。 “他連我的存在都告訴你了,卻沒告訴你這個?” “也是,這種事?lián)Q我,我也不會說的?!?/br> 男人輕聲說著,手擱在衛(wèi)熙脖頸處,緩緩摩挲,引起一陣酥麻。 衛(wèi)熙怕癢一般地顫了顫,但立刻穩(wěn)下心神,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男人察覺到衛(wèi)熙眼中的冷意,心情反而更加愉悅了。 “我跟他天生就是沒有感情的怪物,所有的情感對我們來說都沒有意義?!?/br> “不過有一天我們實在無聊的沒事做了,就開始研究其他人所說的感情究竟是什么玩意?!?/br> “通過計算誘導(dǎo)別人的情緒和感情,這就是我們的游戲?!?/br> “有的時候是拼演技,看著那些人一臉感動欣喜的樣子真的很有趣?!?/br> “有的時候是直接侵入別人的精神領(lǐng)域,開始編劇本?!?/br> “說起來,從小到大,我演技的確不好,他演技倒是挺好的。每次我們玩游戲的時候,他總是能蒙騙過所有人?!?/br> “特定的背景,人物,情節(jié),只要劇情推動得當,事情就會往預(yù)料中的方向發(fā)展,沒有任何例外?!?/br> “我跟他玩了上百次的游戲,最終得出來的結(jié)論就是,所有的感情都是可以計算出來的東西?!?/br> “親情,友情,愛情,這些世人稱道的情感,不過人們處心積慮謀劃下的產(chǎn)物,沒有任何意義?!?/br> “就連現(xiàn)在你會喜歡他,也是他精心計算之下的結(jié)果?!?/br> “不過這也沒什么關(guān)系,畢竟世人定義的真情實感大部分都是如此,至于他本人到底有是不是真的喜歡你,其實也不是很重要,對吧?!?/br> 男人笑得豁達開朗,配上那極具欺騙性的樣貌,乍一眼看過去頗有陽光大男孩的潛質(zhì)。但細看他的眼神卻是十足的冷漠。 那種眼神衛(wèi)熙很熟悉,有時候閔鉦一個人靜靜坐著的時候,也會流露出這樣的眼神。 淡漠的,空無一物的,仿佛與整個世界脫節(jié)一樣的感覺。 衛(wèi)熙沒有說話,只是這樣默默地看著男人,臉上一點情緒都沒有。 過了一會兒,衛(wèi)熙緩緩開口。 “情感冷漠癥,還有一點情感交流障礙嗎···” “不過八歲就有這樣清醒的認識,嗯···雖然有一點中二病的傾向,但是認知能力應(yīng)該沒有問題···” 衛(wèi)熙頗為惋惜地嘆口氣,無視男人逐漸變得陰沉的眼睛,自顧自地喃喃道:“怪不得不會揣摩人物情感。也是,畢竟從來沒有與人正常接觸過,會有這么嚴重的心理問題,也怪不得你?!?/br> 衛(wèi)熙抬起頭,直視著男人的眼睛,有點開懷地笑了。 這個笑與之前算計的假笑不同,是真情實意的,還透著些許溫柔。 “我不否認你剛剛的話很有道理,嗯···或者說,其實我以前也是這么想的??墒沁@些年來,我遇到的人和事讓我改觀了?!?/br> “嗯,這樣說好像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衛(wèi)熙臉上難得的浮現(xiàn)出為難的表情。 “我先說一件事情,我會喜歡他并不是因為你所說的‘算計’?!?/br> “我不否認之前的交往和相處一直在增加好感度,但那個時候我還沒有真正喜歡他?!?/br> “我真正確定自己喜歡他···不過是因為一個瞬間而已?!?/br> “八歲的他終于決定把你吞噬的那個瞬間?!?/br> “可能是我自己腦回路也不太正常吧,”衛(wèi)熙彎了彎眼睛:“雖然那個場面有點殘酷,但是我從心底里覺得那個時候的他,帥呆了?!?/br> ※※※※※※※※※※※※※※※※※※※※ 很抱歉這幾天沒有更新! 因為蠢作者思考這個情節(jié),思考地快要瘋魔了,怎么改都不滿意! 最后成了這個樣子··· 在ooc的邊緣反復(fù)試探.jpg 猛虎落地式下跪.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