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云梟看著關(guān)閉的門窗和面無表情的秦弈,難得從心里生出了一絲絲緊張?!拔倚枰鳇c(diǎn)什么嗎?” 云梟穿著居家的衣服,是秦母特意買的,毛絨絨的兔子睡衣,看起來又年幼了些。 “傅年跟你說了怎么準(zhǔn)備嗎?”秦弈正擺弄著手里的小玩意兒,云梟偷偷打量了一眼,是看起來像礦石的東西,還散發(fā)著微弱的光,被秦弈擺在了四周。 云梟乖巧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覺醒精神力似乎并不會被窺探到記憶,只是能感知對方的情緒,倒是讓他放心了點(diǎn)。 秦弈示意他坐到那些石頭的中間去,自己則坐到了對面。 石頭圈子有點(diǎn)小,秦弈生得高大,坐下去兩人的膝蓋難免碰到了一起。云梟沒注意到,同樣穿著家居服的秦弈面色一僵,看上去有點(diǎn)嫌棄什么。 “其實(shí)幫別人覺醒精神力這種事情,我還是第一次?!鼻剞某谅曊f到。 云梟微微瞪大了眼睛—— “而且你這么大的年紀(jì),還沒覺醒精神力的也是第一次見?!鼻剞南咏o人的驚嚇還不夠似的補(bǔ)充,看著對面的男孩瞳孔地震。 “你放心,我之前已經(jīng)詢問過我的老師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算半個熟手。”秦弈的語氣波瀾不驚,仿佛勝券在握。 熟你個頭! 云梟用上了最近學(xué)的新句式,內(nèi)心咬牙切齒,要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在心里勸了自己半天,云梟面上呆滯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 紅紅的眼眶看著眼前的人,把控訴和委屈還有害怕寫在了臉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秦弈錯愕,他是想逗逗云梟,看看他的反應(yīng),但實(shí)在是沒想到會把人惹哭。 “信我,不準(zhǔn)哭?!鼻剞恼Z氣生硬。 “噢,沒哭?!蹦泻⒌穆曇舻偷偷模瓦@么看著地毯,也不看他,像是生氣了。 云梟再次在心里把秦弈捅了好幾刀,一邊安慰自己,不生氣,這人就是個傻逼,再傻逼也是目前絕對不能得罪的人物。 更重要的是打不過,至少現(xiàn)在打不過。 經(jīng)過這么一段時間的相處,他覺得秦弈應(yīng)該是在懷疑他,懷疑的方向不好說,他能感覺到一絲試探,但是,他還能演。 秦弈讓少年一只手握著一塊礦石,另一只手與自己交握,極力忍著不適,告訴自己別在意這邊。 他的潔癖其實(shí)并不是很嚴(yán)重,只是不習(xí)慣與人接觸,常年戴著手套,跟強(qiáng)迫癥似的,秦母向來體貼,在這方面由著他,因?yàn)槊看闻c人接觸后,他都要把那塊皮膚洗個好幾遍,直到把皮膚搓紅,洗到他自己認(rèn)為干凈為止。 云梟知道他的潔癖,故意把整只手放在秦弈的手心,還反握了一下,秦弈直接黑臉,云梟樂了。 “不是這樣嗎?”云梟抬頭懵懂的看著他,又想把手換個方式交握。 “是?!鼻剞墓麛嘧プ∷氖郑蛔屗賮y動。 云梟在心里給自己鼓了個掌。兩人同時閉上了眼睛。 覺醒精神力的過程其實(shí)并不復(fù)雜,尤其是云梟的精神力還不弱,秦弈的精神力也很強(qiáng),按照老師給的方法,秦弈伸出精神觸手,碰上了另一股朦朧,散亂的精神力。 未曾使用過的精神力就像剛出生的嬰兒,感受到對方?jīng)]有惡意便自發(fā)的跟著另一股力量指引,秦弈稍微放心,看起來很順利。 云梟現(xiàn)在有些頭疼,他能感受到那股力量,但是他的行動特別艱澀,他覺得這股力量很熟悉,像是以前也曾使用過千萬遍,可是受到了一股阻撓,阻撓他去接觸這股力量,讓他頭痛欲裂。 再近一點(diǎn),近一點(diǎn),就可以碰到了。 前面有什么東西在吸引他,在找他…… “主人……”輕輕的稚子聲音響在腦海,有些飄渺,聽不太真切,有一瞬間云梟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 不對—— 云梟突然睜開了眼睛,眼里滿是驚訝,他能感受到這股力量是在叫他,直覺告訴他那是屬于他的東西。 對面的秦弈金發(fā)散落,一雙藍(lán)色的眸子緊閉,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異常。 “溟靈……”云梟在腦海中下意識地喚到。 “主人!”稚童的聲音帶上了歡快,響在腦中也更加的清晰,一把小劍在識海中成型,同時,剛才艱澀的感覺消失了大半,但是頭疼并沒有減輕。 無數(shù)的記憶猶如潮水般涌來,屬于另一個世界的,霄云老祖的記憶,長達(dá)上千年。 從蹣跚學(xué)步到拜入山門,還有他的師父和好友,最后停留在飛升前的的最后一道天雷,戛然而止—— 那些記憶慢慢歸位,識海中的力量突然強(qiáng)盛,圍繞著其中的小劍。 “主人,有股力量在牽引誒……”溟靈猶如幼童,好奇的詢問。 云梟收起腦海中紛紛擾擾的記憶和思緒,重新閉上了眼睛。 他可是在“覺醒精神力”,根本不是捋清楚的好時機(jī)。 秦弈眉頭緊皺,他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明明就差臨門一腳了,少年的精神力卻遲遲不肯出來,還感受到了一堆屬于對方的情緒,復(fù)雜得他分不清楚。 正當(dāng)他想中斷引導(dǎo),去問問老師再做決定,對面的精神力終于沖破了那層屏障,遲疑的停在他的精神力面前,好奇的伸出了精神觸須,左顧右盼。 秦弈一僵,同時也松了一口氣,睜開了眼,單方面結(jié)束了連接。 四周的礦石全都碎掉了,失去了神采,而少年閉著眼睛,似乎還沒從這場引導(dǎo)中緩過來。 “主人,剛才那是誰的神識呀?”識海中的小劍滴溜溜的轉(zhuǎn)悠。 “是您的——道侶?”稚童的聲音突然上揚(yáng)了八個度,語氣中的雀躍藏也藏不住。 沒想到自己不過沉睡一段時間,主人連道侶都找到了,真是可惜沒能見到前面的部分,要知道主人可是單身上千年了,他可是cao碎了心,前段時間突然和主人斷了聯(lián)系,好不容易醒過來就是這樣的“大場面”! 云梟沒能理會溟靈的詢問,過了一會兒才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像是沒反應(yīng)過來。 “這就是精神力?”云梟揉了揉太陽xue,看上去有些好奇。 秦弈敷衍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樣就結(jié)束了嗎?”云梟仰起頭看著他。 “回自己屋研究去?!鼻剞膹淖郎夏昧艘槐緯舆M(jìn)云梟懷里,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云梟暈暈乎乎的被趕出了門,在他出去的那一刻,門隨即關(guān)上了。 門外,云梟收起了偽裝的神色,一張臉面無表情。 門內(nèi),秦弈若有所思的看著碎掉的礦石…… “主人?”察覺到云梟的情緒不太好,溟靈安靜了下來。 雖然他很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這里是什么地方,剛才的是誰,為什么主人看起來有點(diǎn)可怕,但是看到云梟少有的冰冷神色,他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云梟揉了揉還在發(fā)疼的太陽xue,嘴唇緊抿。 他想起來了。飛升之前的種種。 回想起迎接最后一道天雷的時候,那一抹寒光,還有那雙帶著殺意的眼睛。 為什么。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以這種方式飛升失敗,不是來自于天道,也不是自己能力的不足,而是好友背后捅刀子。 他想不通。 房間里安安靜靜,直到晚上云梟都沒有出來,秦弈敲了敲機(jī)器人管家的頭。 “人呢?去叫?!?/br> “主人,你這是沒禮貌!你關(guān)心人家,怎么不自——”安安頗有小情緒的摸了摸自己并不疼的腦袋,秦弈伸出手放在安安的電源開關(guān)上面,安安察覺不對,話還沒說完就跑了。 “小主人!吃飯啦!”房間門被輕輕敲了敲,不等云梟作出反應(yīng),識海中安靜了半天的溟靈就炸毛了。 “主人,你你你,門外的是誰!為什么也叫你主人,在我沉睡這段時間你都有了新的小可愛了嗎,嗚嗚嗚我不是你的唯一了……”這邊是溟靈哭哭啼啼的聲音,門外還有安安的絮叨。 “誒,門好像鎖了?!卑舶苍陂T外自言自語,云梟這才回神,他居然已經(jīng)呆坐了一下午的時間,來消化這些事情,為了防止被人打擾,他還特意反鎖了房間。 【溟靈,后面再說?!吭茥n的語氣平淡,通過神識和他溝通,溟靈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溟靈委屈巴巴【哦?!?/br> 門被打開,安安欣喜的拉著云梟的衣角,“小主人你在干嘛,主人剛才又兇我,你得管管他,他非要!我來!叫你吃飯,明明他自己也可以來,關(guān)心你又不表現(xiàn)出來,說他兩句還想關(guān)掉我的電源?!?/br> 云梟沒在意安安的嘀嘀咕咕,和平日一樣笑了笑,笑意卻并未達(dá)眼底。 他來到這個世界這段時間,不止是失去了記憶,甚至連心智都倒退了許多,現(xiàn)在回想起那個動不動就紅眼眶的自己,還有用這張老臉賣乖的自己,活了上千年的他真的不太想面對目前的救命恩人。 這種不想面對甚至沖淡了對那個人的失望和被背叛的憤怒。 霄云老祖的臉皮并沒有傳說中那么厚的。 云梟在心中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收斂思緒下樓,云梟抬眼就看見秦弈高深莫測的眼神,滿是打量,如同他們在那個邊緣星球的第一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