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他腳下一轉(zhuǎn),就往圣堂跑去,那兒供奉著創(chuàng)世神的神像,絕爺膽子再大也不敢去那兒放肆,邊跑他邊想,這個女人到底是誰,他來這兒兩年了都一時沒想起圣堂,怎么這人就知道。 而且他感覺,她好像是在腦子里和自己說話,這讓他感覺背后一涼。 今天已經(jīng)下雪了,甚至出了點冬陽,地面上的雪反射出刺眼的光,鞋子踩在地上嘎吱作響。 四周的建筑都帶著哥特式和中式結(jié)合的風(fēng)格,過往的行人卻又穿著長袍,長著東方人的面孔,這個世界似乎是一個中西混雜的地方,江鳶來了五年,都不怎么適應(yīng)。 “你,是誰?”蕭眠腳下不停,喘著氣,試探著詢問。 他猜測這是什么鬼怪之類的附在了他身上了,可若是奪舍,為何他沒有絲毫影響?且方才還出口幫助他,讓他直覺這不是壞人。 江鳶當(dāng)了幾年的嬙姬,將她那不怒自威的氣勢學(xué)了十成十,但這畢竟還是個孩子,所以她盡量把語氣放溫柔一點道,“我是器靈。” 器靈就是一件寶器經(jīng)過多年的修煉有了自己的意識,強大的器靈還可以幻化rou身,但是他們的靈魂始終是依附在寶器上的,永遠(yuǎn)無法獨立出去。 蕭眠是知道器靈的,但是他身上并沒有什么寶器,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器靈?你是何物的器靈?” 江鳶想了想,把蕭眠從頭到尾回憶了一下,道,“就是你脖子上的吊墜?!?/br> “吊墜?”蕭眠頓了頓,伸手把脖子上的吊墜摸出來,這是一顆墨綠色的石頭,水滴狀,但是表面灰撲撲的,毫不起眼,況且他自從記事起就戴著,聽長輩說是父母留給他的。 此時他已經(jīng)到了圣堂側(cè)門,見左右無人,絕爺?shù)母嘁呀?jīng)被甩開了,便推門走了進(jìn)去。 圣堂算是一個城里最有名的建筑,圣堂外的大廣場就是平日里集會的地方,圣堂里供奉著創(chuàng)世神,若是平日里有什么心愿,就會來這里跪拜祈禱。 此時天色還早,也不是放假的日子,是以沒什么人在,祭司也一般在前殿,蕭眠從側(cè)門進(jìn)去,到了后殿,躲進(jìn)一個堆雜物的小房間里,才氣喘吁吁地坐下來平復(fù)自己。 他掌心握著吊墜,對著虛空道,“你還在嗎?” 江鳶回道:“還在?!?/br> 她順著蕭眠的眼神看那吊墜,毫不起眼,似乎真的是普通玩意,但是既然編了這個理由,那也只有繼續(xù)圓下去了,她也知道自己目前元神受傷,需要借他的身體修養(yǎng),指點一下他的修煉,也算做回報吧。 她一向不喜歡欠人情。 “你如何讓我相信你是器靈?”蕭眠懷疑道。 他從小到大被人欺負(fù)被人戲耍,現(xiàn)在根本不肯相信什么人,雖然這個女人剛剛幫了他,而且確實讓他感覺她就在他身上說話,但是他還是不會輕信的。 “你若不信,那我也沒辦法?!苯S冷漠道,她不喜歡多費口舌。 見蕭眠不說話,她又補充道,“若是你有辦法把我趕走,那你便試試,若是不能,那除了相信我,你也沒有別的選擇。再說了,你渾身上下有哪點值得我花費時間來騙你的?!?/br> 蕭眠沉默,似乎也確實沒有別的選擇,便道:“這是我父母留給我的,這么多年了,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你如果是器靈的話,這么說它是什么寶器?為何我這么久都沒發(fā)現(xiàn)?!?/br> 少年的聲音低啞又帶著稚嫩,眉目清俊,面有頹靡之色,他一直以為父母拋棄了他,才讓他這些人過得連畜生都不如。 江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斟酌道,“我跟隨你父母多年,但是一次意外,讓我受到了損傷,我也是昨日才醒來,誰知已過去數(shù)十年光景了,從前的很多事我都不記得了,我本該有的護(hù)體能力也沒了?!?/br> 蕭眠眼里不明情緒劃過,問道,“那你見過我父母嗎?知道他們?nèi)ツ膬毫藛幔俊?/br> 她道,“忘了。” 見他垂頭不語,她想了想,自己當(dāng)了這么多年蒼泓派的掌門,興許知道一點也說不定,便問,“你父母叫什么?” “父親叫蕭成,母親,我不知道,他們沒告訴我……”他用手指在地上的灰塵上寫了下成字,語氣不悲不喜的,似乎對父母沒有太大的期待。 蕭成,江鳶一頓,她好像還真認(rèn)識這個人,這不是蒼泓派的執(zhí)劍長老之一嘛,他們還有過接觸,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個人在蒼泓派是有家室的。 她不確定這兩個蕭成是不是一個人,但是她倒是有了一個想法,若說她當(dāng)了五年女魔頭心態(tài)沒一點變化也是不可能的,她本性就挺冷漠,成了嬙姬后,倒是把內(nèi)心的陰暗發(fā)揮了十成十。 既然如今她已不能再回到現(xiàn)代去,要想繼續(xù)留在這個世界,一直是魂體可不行,嘗試過萬人敬仰的滋味,她便不想以后泯于眾人,據(jù)她所知,在蒼泓派是珍藏了重塑rou身的法子的,但要想回那兒,目前看來,還得利用蕭眠才行。 總之他若是能去蒼泓派,以后定然也有一番造化,她也不算虧欠他什么,至于那個蕭成到底是不是他父親,那就到時候再說。 想清楚后,江鳶繼續(xù)保持語氣溫柔,道,“我是有點印象的?!?/br> 蕭眠一聽,神色一凝,問,“你知道多少?” “我記得他去了蒼泓派?!?/br> 蕭眠神色微冷,“蒼泓派?” 江鳶繼續(xù)道:“可能發(fā)生了一些事讓他不能回來吧,你若是想見他,便努力修煉,拜入蒼泓門下?!?/br> 蕭眠聞言,有些頹然地坐回原處,垂著頭抓頭發(fā),“可是我,我根本就沒有修煉資質(zhì),我體內(nèi)一絲靈力都沒有……” 第3章 “一絲靈力都沒有?”…… “一絲靈力都沒有?”江鳶詫異道。 很奇怪,這個世界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有點靈力的,雖說靈力少并沒有什么用,但這總歸是一個大眾普遍擁有的東西,一絲靈力都沒有的話,便徹底與修煉無緣了。 蕭眠瞥眉,手仍然抓著頭發(fā),表情痛苦,“嗯,正因為我沒有靈力,在十六那年沒有通過測驗,就被發(fā)放到了這里來?!?/br> 江鳶語塞,這就有點難辦了。 不過她想了想,就覺得自己是思想狹隘了,修煉不成,還可以當(dāng)劍士啊,也可以學(xué)煉器啊,御獸啊,只要在一個路子上走的好,去蒼泓派也不難。 “無妨,不能當(dāng)靈師,還可以當(dāng)劍士,煉金師,御獸師,上帝……不是,創(chuàng)世神總會為你開一扇窗的?!彼曇魶]有絲毫起伏地安慰道。 但是蕭眠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過好話了,自從十六歲之后,他周圍充斥著的都是譏笑和嘲諷,人人都知道了蕭家九少爺是個沒有一絲靈力的廢材。 他從被發(fā)配到這個小城來,也慢慢地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 多少次他在挨打的時候就想,若是他能變強,一定會把這些苦痛狠狠報復(fù)回來,可是那只有想想。 偏遠(yuǎn)的小城,靈師都少,他沒有靈力,沒有錢財,離開小城寸步難行,如今聽這器靈這么一說,他倒是一下被點透了。 他心情有些波動,面色卻不顯,“說來簡單,可要學(xué)習(xí)煉器御獸那些,只有回了本家才能接觸到了。” 這樣說來江鳶便好奇了,道,“你能給我說說你的情況嗎?還有目前的環(huán)境啊這些,我沉睡了十幾年,估計大陸上已經(jīng)發(fā)生了很多大事了?!?/br> 說罷她又先給他下了一顆定心丸,“我自有意識起,到現(xiàn)在,也有上百年了吧,若說煉器啊御獸啊這些,我也是能指點一二的,現(xiàn)在你是這吊墜的主人,那我也只能跟著你,你把如今的情況與我說一說,我也能幫襯你一番?!?/br> 蕭眠聞言心里一喜,雖說他現(xiàn)在也不是很相信對方的身份,但既然對方都這么說了,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且事實也是,他現(xiàn)在沒有什么東西可被圖的,抱著光腳不怕穿鞋的心理,就把自己的情況說了。 他是蕭家的直系血脈,他父親是蕭家家主的兒子,他在這一輩排第九,在他記事時候起,他從旁人嘴里聽到的就是他父親叛出了家族,他母親是外面不知名的女人,十六歲前家族里的人還養(yǎng)著他,因為他父親天賦很高,大家覺得他應(yīng)該也不會差,誰知十六歲時測驗,他根本沒有一絲靈力,就這樣被逐出了本家,發(fā)放到了這個小城來,這小城里有蕭家的旁支,他便被安排住在了這個小學(xué)院里。 目前大陸上還是蒼泓派最強,其他還有數(shù)個家族,都難以望其項背,他們蕭家也只是籍籍無名的一個小家族。 只不過最近蒼泓派出了一件大事,就是他們的女掌門嬙姬,三日前在晉級天承者時渡劫不成,直接被劈死了。 “我也是方才聽他們講的?!笔捗叩?。 江鳶倒是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問,“那你是怎么看待嬙姬這個人的?” 蕭眠斟酌道:“天賦很高,百年難出其右,只是人品低劣,若讓其長久霸占蒼泓派掌門之位,終成一禍害?!?/br> 江鳶:“……” 他說得很對,一點沒錯,只是她總覺得心里怪怪的,轉(zhuǎn)移話題道:“既然蕭家并不是什么大家族,想來只要你有一點利用價值,他們也會同意你回本家的,到時候再找辦法去蒼泓派?!?/br> 蕭眠點頭道,“你會幫我嗎?” 江鳶反問:“幫你我有什么好處嗎?” 蕭眠語塞,心想方才你還說我現(xiàn)在是你主人呢,不過確實也是,他也不配當(dāng)她主人,但他也懂,既然是對方主動提出要指點他的,那肯定也是有所圖的,“你有什么需要我為你做的?” 江鳶感覺這小子還挺上道,“寶器修煉到一定地步,就可以幻形,若是你變強了,對我的修煉也有益的?!?/br> 蕭眠點點頭姑且信了,江鳶也不再多言,安心扮演一個高人的形象。 他又在原地坐了一會,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起身回宿舍,路上已經(jīng)開始張燈結(jié)彩了,用閃亮亮的晶石布置在建筑上,整座小城都熱熱鬧鬧的。 今晚城主要辦萬人宴,每家每戶都要出一個人去幫忙,還有專門的小隊去城外的森林獵殺野獸來充當(dāng)今晚的rou菜。 富貴人家的姑娘們已經(jīng)開始打扮了,街上來來往往的馬車?yán)鴸|西噠噠噠走過,開商鋪的店家也開始給自家店門口做灑掃,而后掛上亮晶晶的晶石做裝飾。 蕭眠一早起來也沒來得及吃飯,熱水也沒打到,回了宿舍見左右沒人在,便只有用盆裝了點積雪回屋,用手將雪搓化隨便洗漱了一下。 待收拾好,他便取出墻上掛的木劍,思慮了一下,問道,“前輩,可以向你請教一些事嗎?” 江鳶卻不語,她若是每次都回答了他的問題,會讓他逐漸產(chǎn)生依賴心理,這樣不好,除了必要的指點,她還是要保持神秘和高冷才行。 沒得到回應(yīng),蕭眠猜測她可能在修煉吧,畢竟她說自己沉睡了十幾年才醒,他還是少打擾為妙。 他將屋里的桌子凳子都搬開,中間騰出空地來,抽出劍,回憶起在本家上的劍法課,緩緩地開始揮劍,這兩年來他自暴自棄,除了因為冬天太冷而打拳取暖外就很少練功。 方才回來的路上他也想明白了,自己還可以成為劍士,只要他手腳齊全,勤于苦練,總會有出路的。 而煉器和御獸他也會去嘗試,但是都沒有基礎(chǔ),只有劍術(shù)他曾學(xué)過,那便從練劍先開始吧。 江鳶見他足足練了有一個時辰,頭發(fā)都被汗水打濕,才停下來,找了帕子將身上擦干,眼看著也要到午時,不過大家都沒準(zhǔn)備去吃午飯,畢竟晚上就是萬人宴了。 這時她才假裝蘇醒道:“什么時辰了啊,方才睡了會?!?/br> 蕭眠正擰干毛巾伸進(jìn)衣服里擦汗,被她這聲嚇得一激靈,連忙撤出手,把帕子拿手里道,“前輩你醒了啊,已經(jīng)申時了?!?/br> 這時突然響起了砰砰砰的敲門聲,一個很不客氣的聲音大聲道:“蕭眠,蕭家本家來人了,叫你去迎接下?!?/br> 蕭眠頓住,本家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來人到這兒,除了他被惡意發(fā)配過來,這次突然到訪莫非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第4章 “去便是,你即便是被…… “去便是,你即便是被發(fā)配到了這里,那也是蕭家直系,去了多接觸一下,興許對你回本家有益?!苯S懶洋洋地道。 她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元神,發(fā)現(xiàn)方才蕭眠練功身體發(fā)熱,連帶著她都感覺到了暖和,整個魂兒都處于一種愜意的狀態(tài)。 蕭眠聽了她的話便不再猶豫,鎖上門往城主府走,路上遇見絕爺和他的小跟班,蕭眠頓住,警惕地看過去,出乎意外的絕爺并沒有像想象中的那樣惱羞成怒沖過來打他,只隔空對他露出兇狠的表情外加豎了個中指。 蕭眠:“……” 江鳶看絕爺?shù)淖齑絼恿藙?,但蕭眠隔得遠(yuǎn)也沒聽清他說什么,好心提醒道:“他說等蕭家本家的人走了再收拾你?!?/br> 蕭眠收回視線,“前輩還懂唇語?” 江鳶心想不能再說了,要保持神秘,而且她沒有和小孩子拉家常的愛好,敷衍道,“猜的?!?/br> 蕭眠絲毫不惱,覺得前輩便是前輩,他以后可不能拿小事去煩她,便也不說話繼續(xù)往前走,臨近城主府時,見前方來了很多架馬車,并有很多隨行的人,蕭眠停住腳步打量,就見馬車停在城主府門前,馬車?yán)锏娜艘碴戧懤m(xù)續(xù)下來。 來人穿著打扮都很華貴,襯托得精心打扮出來迎接的城主都毫不起眼了,一個老者一個少女,幾個中年男人和幾個青年。 蕭眠的視線落在少女的身上,心情有些微妙,江鳶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見那少女跟在老者身后,容顏如玉,即使裹著雪白的長袍也可依稀看出里面曼妙的身姿,整個人高貴圣潔。 再看蕭眠這反應(yīng),跟走不動道兒一樣,莫不是,兩人是老相識吧。 “誒,回魂兒了,看人家小姑娘好看這眼珠子都轉(zhuǎn)不動了一樣?!彼{(diào)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