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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宮鎖春意濃在線閱讀 - 第35節(jié)

第35節(jié)

    道理太后和定國公都揉碎了跟容妃說了個清明,可到這個時候容妃心里還是止不住難過,瞧見皇帝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略失神好一會兒,只為自己滿腔愛意得不到回應(yīng)難受。

    若說誰還更尷尬些,也就是慎嬪了,她本該是除了容妃和德妃外最展揚的,如今容妃眼看著要掌管六宮,德妃跟著去溫泉行宮,只有她不上不下。

    好些人眼神里都帶著嘲諷,自打她從禁足中出來,這種眼神就沒少過。

    可慎嬪還是努力將惱恨壓了下去,短暫的恩寵并不重要,最重要的還是柔嬪肚子里的孩子,其他的等她阿瑪回到內(nèi)務(wù)府,慢慢兒的還愁自己立不起來嗎?

    所以眾人等著瞧笑話,也并沒能從慎嬪面上看出什么來。

    反倒是儀貴人很有幾分失魂落魄模樣,二阿哥保晟也要跟著敏嬪去溫泉行宮,這種時候她卻不能跟著,連偷偷去看孩子的機會都沒了,也不知他們要多久才能回來。

    如此一想,儀貴人心底忍不住有些嫉妒靜嘉,即便是靠著太后和容妃,起碼能跟在皇上身邊,哪怕不得寵也好呀。

    靜嘉沒錯過儀貴人眼神中的羨慕,可她并沒那么高興,自然能去溫泉行宮是好的,只是柔嬪坐胎未穩(wěn),慎嬪又留在宮里,那可不是個面子貨,若真下狠手,手段叫人防不勝防著呢。

    若是柔嬪沒了孩子,她就當不了淑妃,她當不了淑妃……自己的嬪位可怎么辦?就算想從慎嬪或者其他嬪身上找補,也沒有足夠的人手。

    靜嘉捏著酒杯尋思,只感嘆自己如今能用的還是少了些,才會這般捉襟見肘。

    不管她怎么尋思,元宵節(jié)后,還是只能收拾了箱籠,留下劉??醇?,帶著杜若和半夏一起上了馬車跟著往小湯山方向走。

    出了城門沒多久,董興福就過來了。

    “請貴人安,老祖宗請您過去陪著說話呢?!?/br>
    靜嘉放下手中的點心,起的太早她這會子才有功夫墊幾口呢,聞言緊著叫杜若替她收拾好下了馬車。

    董興福沒叫杜若和半夏陪著,二人只能眼含擔憂看著董興福伺候靜嘉上了太后的鳳駕。

    太后所乘鳳駕乃是九鳳曲柄黃蓋,十六臺的鳳輿做成馬車樣子,十六匹馬分成兩排拉著,只比皇帝少了兩臺規(guī)制,瞧著也端得是氣派。

    進去后跟個氈房似的,金線長壽團紋地毯上軟塌屏風各種東西一應(yīng)俱全,四角還放著炭火籠,一點感受不到外頭寒風呼號,暖和得叫人站會子腦門兒就要見汗。

    靜嘉叫順心伺候著脫掉了外頭的大氅和毛邊坎肩,蹲禮過后,這才在太后身邊的繡墩上坐了。

    “你可知道哀家為何叫你過來?”太后開門見山問道。

    靜嘉低著頭也不廢話:“奴才不敢猜度老祖宗心思,只奴才知道該守著本分,萬不敢鬧出不體面的事兒來丟老祖宗臉面?!?/br>
    “哀家過去白夸你聰明了?!碧筝p哼道,“你也是后宮妃嬪,伺候皇帝是你的本分,少尋思那些沒用的?!?/br>
    靜嘉楞了一下,隨后略帶倉皇樣子跪在太后腳邊:“老祖宗,奴才絕無邀寵……”

    “糊涂!”太后拍著矮幾打斷靜嘉的話,“你不邀寵,叫你干嘛來了?”

    這下子靜嘉徹底沒了話說,無論是裝出來的還是真叫太后的直白噎著,她都只能做喏喏樣子傻眼看著太后。

    太后也不叫她起身,不緊不慢道:“哀家不跟你說虛的,既然哀家能捧你起來,自然也有法子叫你一輩子起不來。所以你也不必時時跟哀家表忠心,哀家不愛聽這個,若你真有心腸,就想法子將皇帝的恩寵攬在懷里,往后不拘是子嗣還是位分,哀家都會替你籌謀,你可懂哀家的意思?”

    靜嘉當然懂,這本也是她的目的,只是太后這般主動上趕著送給她,不免叫她有點勝之不武的赧然。

    不過這點子晃神過去,靜嘉很快凜下心神更加警惕,太后能成為大清最尊貴的女人,自然不是蠢的。如她所說,她能將潑天富貴拱手相送,所求必然更多,也篤定有法子不叫靜嘉翻出五指山去,靜嘉從未小瞧過太后。

    所以這該唱的戲,自然還得繼續(xù)唱。

    第44章 感動消失得比狗跑得還……

    靜嘉低著頭好一會兒才重新抬頭看著太后, 通紅的眼眶子里迅速積蓄晶瑩,她抖著唇深吸了口氣,倉促擦掉眼淚, 似是猶豫又含期盼的情緒煞是飽滿——

    “老祖宗, 奴才自打進了后宮,只想著本分替老祖宗和容主兒辦差事。奴才沒想過子嗣的事兒, 也從不曾惦記恩寵,奴才只求個安穩(wěn)和寶赫性命無憂, 奴才發(fā)誓, 若奴才有半個字兒虛話, 叫奴才不得好……”

    “閉嘴!”太后突然冷下臉來低喝出聲, 面上帶著失望,“若是需要奴才, 你當哀家不能給容妃安排幾個忠心的?哀家身邊哪個不比你得用,何必要費力氣提拔你?”

    熬鷹的人都知道,他們盼著的從來不是海東青被馴服后, 只木訥靠著主人過活。他們希望海東青飛的更遠更高,捕獵更勇猛兇狠, 只要繩子在主人手里, 主人只有希望它天空更廣闊的。

    若只想叫靜嘉當個戳腳子[1]在跟前兒, 太后才不會廢那個力氣算計, 聰明的許是不好找, 捧著忠心擎等著替主子刀山火海往上沖的戳腳zigong里可從來不缺。

    如今知道靜嘉竟然如此胸無大志, 太后心里的惱意丁點不比對靜嘉的警惕少半分。

    太后干脆將話說得更敞亮:“哀家身邊也不獨你可用, 瞧中了你無非是你身后干凈些。哀家不妨告訴你,以后你容主兒絕不會住在承乾宮,待得那一日, 哀家許你后宮里二人之下,萬人之上,這體面你要是不要?”

    靜嘉叫太后這敞到炕邊兒的話嚇得一個哆嗦,張開嘴卻發(fā)不出聲兒來,臉上似是茫然也像是掙扎。

    太后見狀將靜嘉拉過到自己身邊,摸著她腦袋語氣溫和不少:“自打頭回見你,哀家就為你這可憐模樣心疼,甭管在宮外還是在宮里,哀家都想著疼你,這才想法子捧你到皇帝眼前兒,你就是這么報答哀家的?”

    “老祖宗……奴才不敢有別的想法,只想著報答老祖宗天恩,奴才錯了嗎?”靜嘉靠在太后膝蓋上嗚嗚哭出聲兒來。

    “好了,再哭眼睛都要腫了?!碧笳Z氣更溫柔,“不能說你錯了,能從墨勒氏手里活下來,哀家也知你不易,只是你就甘心一輩子縮在人腳底下當個奴才?”

    靜嘉搖頭隨即又點頭:“奴才不甘心,所以奴才才會算計,可奴才愿意給太后和容主兒做一輩子奴才?!?/br>
    太后溫和的語氣中多了幾分強硬:“既如此,你就要聽話,這六宮之主該當是母儀天下,丁點兒錯都不能出。只你也清明,后宮的爭斗絲毫不比前朝差,總有些子事兒是要有人辦的?!?/br>
    “奴才愿……”

    “聽哀家說完?!碧蟠驍囔o嘉急迫的忠心,繼續(xù)道,“多的哀家不說,后宮里哪個家世不比你強?雖說好些看著不顯,卻也都存著青云志呢。往后你容主兒該有她的尊貴和榮寵,剩下的皇恩哀家要你攬了。你越是受寵,后宮里那些無寵的就越安分,你能幫你容主兒做的事兒也就越多,這么說你懂嗎?”

    靜嘉不言聲兒,只身子輕輕顫著,即便低著頭也能叫人察覺出她心里翻江倒海的掙扎。

    太后不急著問,只慢慢等著靜嘉自己想清楚。

    好一會子過去,靜嘉膝行后退幾步,端正沖著太后磕了個頭,嗓音雖然還顫著,眼神卻堅定許多:“奴才不愿意多說自個兒忠心與否,可奴才愿意替容主兒賣命,只求老祖宗答應(yīng)奴才一個請求?!?/br>
    “你說?!碧筇袅颂裘嫉?。

    靜嘉垂眸道:“奴才請老祖宗讓寶赫跟在定國公身邊兒,奴才也算只剩這么一個親人了,奴才答應(yīng)過額娘,會保他性命無憂,求老祖宗成全?!?/br>
    太后雖有些詫異,倒是也不難理解,她點了點頭:“這事兒哀家應(yīng)下了,你繼續(xù)說?!?/br>
    即便靜嘉不說,太后也要想法子將安寶赫拿捏在手里,猛獸易傷人,若無能將她摁死的把柄,太后不放心叫靜嘉往上爬。

    “奴才沒別的請求,只求老祖宗恕奴才死罪,奴才會竭盡全力完成老祖宗的交代。在成事兒之前,奴才不敢多言,可求老祖宗相信奴才,奴才絕無欺瞞之意。”靜嘉又恭敬泥首下去,叩頭不起。

    太后微微擰起眉心,有心問靜嘉瞞著什么事兒,只是想了想沒問出口:“只要你不背主,哀家自會饒你死罪,你放手去做便是?!?/br>
    “奴才以寶赫和額娘起誓,此生絕不背主,否則叫安塔拉家絕嗣,叫奴才的額娘生生世世不得安寧?!膘o嘉直接將話說死,絲毫不給自己空子鉆。

    太后楞了一下,沒攔住靜嘉起誓,自然她也沒怎么想攔,只是她沒想到靜嘉會將誓立得如此之重。

    安塔拉家對靜嘉來說并不重要,對靜嘉來說她自己的命都比不過安寶赫和佟氏,如此太后總算是放下些因靜嘉云山霧罩的話引起的警惕。

    她笑著叫劉佳嬤嬤扶靜嘉起身:“以后不許再亂起誓了,只要你好好伺候你容主兒,哀家虧待不了你?!?/br>
    靜嘉勉強定下心神:“是,奴才記下了?!?/br>
    “好了,洗把臉回去歇著吧,還有段兒路程,一會兒哀家叫董興福給你送些燕窩羹過去,好是勉強墊墊,等去了溫泉行宮,再叫御膳房好好伺候?!碧笮χ虬l(fā)靜嘉出去。

    靜嘉穿好墨綠色的大氅,由福順攙著,手緊緊攥在棉捂子里,面上情緒不露分毫,只眸底帶著幾分清淺笑意。

    她不會背主,聰明人都知道背主沒有好下場,只她的主子從來也不是太后罷了。

    總算能夠光明正大站在皇帝身邊,她也該早些爬上去,好是看看那些親手將她送上高處的人,是不是還能云淡風輕笑著定人生死。

    她不怕冷,只怕生死由天。

    靜嘉這副模樣,自然沒叫林守成給漏了,她還沒上馬車就傳到了正和帝的耳朵里。

    皇帝哼笑出聲,懶洋洋靠在明黃色軟塌上:“叫她住寧元閣?!?/br>
    “嗻!”孫起行應(yīng)聲后才愣了下,“萬歲爺,這寧元閣離玉螭堂可遠了些,您既叫安貴人來……到時安貴人要走不少路的。”

    人都帶過來了,還能不寵著?甭管是德妃還是敏嬪那幾個,哪個也不是常得皇上雨露的,總不能叫萬歲爺憋著。

    可這從寧元閣走到玉螭堂,彎彎繞繞要走好些時候,山里雪還沒化,安貴人受罪,萬歲爺萬一心疼著惱,到時候受苦的還是他們的腚?。?/br>
    皇帝隨手將軟枕扔孫起行腦袋上,笑罵:“狗奴才,你懂什么。”

    孫起行手忙腳亂捧著那軟枕訕訕放回去,再不敢說話。

    可這滿心腸的轉(zhuǎn)悠,他也沒想清明皇帝這好心情怎么來的,反倒是剛剛沒錯眼的時候,叫人覺得……嘶,那笑怎么有點子蕩漾呢?

    溫泉行宮建在御山上,高低錯落開來,分了前后殿。

    前殿是皇帝處理政務(wù)之地,后殿沿著曲回婉轉(zhuǎn)的御山,圍著玉螭堂左右分布,即便沒有紫禁城三分之一大,卻也有大小三十幾處院落,叫白墻灰瓦圍起來,隱在山林之間頗有幾分燕安[1]之態(tài)。

    “小主這邊兒請,如今山上冷,鶯時[1]再看,綠水青山,好是過神仙日子一般呢?!睖厝袑m領(lǐng)路的小蘇拉一邊帶路一邊討巧道。

    正和帝在后殿居玉螭堂,斜后方是懿鳳閣,那是太后的居所,德妃帶著大阿哥和大公主入住淑瓊苑,敏嬪帶著二阿哥進了匯澤院,平嬪帶著二公主占了疊翠軒。

    輪到靜嘉這里,她只是個貴人,便只能被安排在離玉螭堂最遠的院落中,還算不錯的一座——寧元閣。

    這院子跟宮中差不多,小巧一座正殿,兩座配殿并著兩座倒座房的配置,只比起宮中還要精巧些,便顯得天井更窄,有些陰仄。

    “您別看前頭窄,寧元閣巧妙在后頭呢,您上樓就知道了?!毙√K拉打量不出靜嘉面上喜怒,見杜若皺眉趕忙道。

    站在二樓上,杜若這才笑出來。

    寧元閣雖離玉螭堂遠,也是靠著邊角地方?jīng)]法子蓋得寬闊,卻是長溜兒占了好大地方。

    站在二樓瞧過去,院子里竟然還有個亭子,亭子對面又是個小巧水榭,里頭還咕嘟咕嘟冒著熱氣兒呢,襯著周圍皚皚白雪,頗有幾分雅致。

    這便是私湯了,除了正和帝和太后,其他妃嬪本都該去澡雪堂泡溫泉,這私湯簡直是意外的驚喜。

    “好是叫小主知道,這口私湯跟玉螭堂私湯乃是同源,都是同一個龍口冒出來的,只是兩頭挖了引水渠?!毙√K拉見杜若笑,忍不住更多說些。

    杜若大方遞出去個挺有分量的素紋荷包:“辛苦小諳達了,不知這提膳是怎么個章程?可有粗使……”

    見杜若帶著小蘇拉緊著下去安排,靜嘉站在二樓看著那池子氤氳,唇角勾起個好看的笑來。

    這肯定不是太后安排的,倒像是皇帝的手筆,她心里有些好笑,這位皇主子難不成是偷摸兒上癮了?

    這么想著靜嘉忍不住臉上一熱,輕輕啐自己一口,轉(zhuǎn)身往下走。

    差不多中午時候到的寧元閣,午膳晚了一個多時辰,杜若他們先收拾出寢室叫靜嘉歇了個晌兒。待靜嘉起身時,外頭天色暗沉,可屋里已經(jīng)能聞見玫瑰精油的味兒,到處點著蠟燭亮堂的緊,顯然是已經(jīng)收拾好了。

    “什么時辰了?”靜嘉懶洋洋收拾妥當,挨著溫泉不冷,她便只隨意著了牙白色的燕居袍子歪在軟塌上問。

    半夏端著一碗銀耳羹進來:“回小主,申時剛過,只是山里黑的早,顯得天色暗,您先喝點湯水潤潤喉?!?/br>
    靜嘉嗯了一聲,不緊不慢喝著湯羹:“老祖宗派人過來了嗎?”

    “董諳達來了一趟,給小主送了些胭脂水粉,說是如今不在宮里,也叫您打扮打扮?!卑胂妮p聲回答。

    靜嘉哂笑出聲,太后這是怕她應(yīng)下不肯出力,叫德妃之流占了頭籌,催著她想法子爭寵呢。

    “萬歲爺那頭沒動靜?”靜嘉又問。

    杜若從外頭進來,聞言接茬兒回話:“奴才給粗使的小蘇拉使了銀子叫他們多跑了一趟打聽,說是萬歲爺誰都沒見,這會子還在前殿呢。”

    靜嘉唔了一聲,摸著下巴笑問:“你們說我是給萬歲爺送湯水好呢?還是送點心好呢?這邊可有紅泥爐子?”

    “奴婢這就去問?!卑胂牡弥≈饔幸鉅帉?,心里自然高興,趕忙搶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