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對對對,金佛是關(guān)家二爺給我們的,奴才也愿意以死謝罪……嗚嗚,奴才和大嫂就怕佟家徹底絕了嗣?。 倍蛉丝藓爸苍诘厣厦涂念^。 靜嘉心里有些不舒坦,看見兩位舅母的時候她就知道他們存了死志,哪怕她們確實誣陷了她,也是準備以死謝罪的,追根究底還是她連累的佟家。 “舅母們請起,此事不必……” “娘娘心慈,奴才不能不知事!”佟家大夫人堅定打斷靜嘉的話,她們兩個是為了私心確實坐下了誣陷的事兒,這在場的人都聽見了,后頭哪怕她們反口,也總是會給人留下攻殲把柄。 她和妯娌商量好了,若是靜嘉出了什么事情,哪怕不足以恕罪,安排好佟家的人后她們兩個也要以死謝罪。 如今靜嘉沒事兒,為了不給靜嘉心里留下膈應,她們?nèi)匀辉敢馊ニ馈?/br> 她們不懂什么大道理,可人心都是自私的,她們先前愿意為了兒子做惡人,現(xiàn)在就愿意為了兒子和夫君叫這壞事變成貴妃的愧疚。 “大嫂說的對,求娘娘允準奴才等人多活些時日,咱們留下了他們拿捏咱們的證據(jù),將來可以在朝堂上與人當場對峙,等到事情結(jié)束后,奴才愿以死謝罪,只求娘娘庇護佟家?guī)追?!”二夫人腫著眼睛,將原來跟大嫂商量過的話改動了一點,哽咽著道。 成郡王在一旁聽著,倒是覺得佟家這兩位夫人還有點子巾幗風范,估摸著貴妃娘娘感動之下,該是不在意她們先前的誣陷。 可靜嘉竟然點了點頭:“二位舅母說得對,你們確實做錯了。不過此事因我而起,我身上也有佟家血脈,等萬歲爺回來后,我會與舅母一起跟萬歲爺請罪?!?/br> 成郡王聞言,差點沒忍住驚訝,他略有點懵,這怎么個意思? 靜嘉這邊倒是沒多想,她是個黑心腸的,很容易理解她們兩個有苦衷,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們兩個私心還算是光明正大的,任誰來說都無可厚非。 若是她們仗著是被靜嘉帶累一味求饒示弱,靜嘉也會放過她們,只是心里確實是要膈應,佟家以后也用不得。 兩個人如此上道,靜嘉反而自在了些。 大家心里都會算計,如今看來,不管佟家人有沒有本事,心性不錯,靜嘉家世上確實欠缺些底蘊,那佟家便可一用。 別人不知,靜嘉卻知道,今日德恒和順親王如此行事,看似是要處置了她,實際上還是沖著皇上去的。 她若是被害,皇宮內(nèi)竟然可以由得臣子進出,皇帝連自己最疼愛的女人都保不住,如此無能,誰還會將皇帝放在眼里? 而若是皇帝大怒,非要處置了德恒和順親王,也正中某些人下懷。 畢竟德恒和端貴太妃在明,順親王和關(guān)爾佳氏在暗,還有個渾水摸魚的墨家,他們籌謀這么久,鬧這出事的緣由很站得住腳,禍國妖姬還動用巫蠱陷害皇嗣,皇帝要是一意孤行,叫群臣寒心不說,老百姓們知道了,也要罵皇帝是昏君。 可以說若是此番叫德恒等人成功了,皇帝以后便是進退維艱的境地,起碼好幾年內(nèi)都沒辦法徹底掌控皇權(quán)。 關(guān)爾佳和墨家會不會叫皇帝有這個機會掌控皇權(quán),更是誰都說不準的事兒。 佟家兩位夫人身為靜嘉的舅母,出來指證靜嘉,也比別人更可信些。如今事情沒成,要是成了呢?皇帝寵出來一個比廢后耶拉氏還要狠毒的貴妃,以后但凡說起來,都是正和帝的污點。 說更明白點,靜嘉是貴妃,是皇帝的女人,哪怕她不愿意計較,這時候她代表的是司爾勒氏皇家,佟家兩位夫人別管是不是因為皇帝的安排才不得不如此,只要鬧出來,誣陷后妃便是藐視皇權(quán),那是殺頭的罪過。 所以靜嘉干脆順著兩位舅母的話說,她們確實做錯了,佟家全族與皇家安危根本沒有可比性,佟家做錯了事,她這個貴妃也難辭其咎,到時候定是要跟著請罪的。 到時候再有御史或者想要趁機作亂的人出來,她們先一步請罪,還幫著萬歲爺解決了逆賊的隱患,就算是戴罪立功了。 功勞什么的可以不要,保住命,立過功不妨礙以后科舉和功名之路便可。 別忘了,佟家老爺子沒了,有功沒功的,佟家所有人都要回江南丁憂三年。如今蟄伏下來不是壞事兒,戴罪立功后回江南閉門謝客,靜思己過不好嗎?能擋下各懷心思的人,又可以靜心讀書。 佟家二夫人沒聽出來,聽靜嘉這么說,哭都不敢哭了,是她們連累了貴妃也要請罪,再多說,萬一貴妃不管她們了怎么辦。 倒是佟家大夫人畢竟是掌家夫人,心下緊著琢磨一番,瞧見靜嘉沖她眨了眨眼,雖然還沒徹底尋思清明,好歹是松了口氣,拉著二夫人恭恭敬敬磕了個頭,順從地被成郡王派人看管起來了。 “既然萬歲爺早有安排,那大阿哥他們……”靜嘉扭頭看著林守成問。 林守成趕忙道:“回貴主兒,大阿哥沒事兒,只是有些傷心,大公主是被嚇得,太醫(yī)給開了安神方子才昏睡不醒。三阿哥那里隱衛(wèi)一直盯著呢,是其中一個奶娘摳了三阿哥嗓子眼兒……” 說著林守成都替那奶嬤嬤默哀,這是多想不開啊,好好伺候阿哥將來至少能做個富家老太太,非得聽容嬪的,這可帶累全族都要被抄家問斬咯。 “至于二公主和二阿哥……這個奴才還沒查明,娘娘只管去休息,有成郡王在,奴才也盯著呢,定然不會出事兒的。”林守成小心道,他感覺靜嘉臉色有點不太好看。 “那你看著辦,傳本宮命令,除了留在皇嗣們身邊照顧的柔妃和儀嬪,其他妃嬪都禁足宮中,萬歲爺回來之前,不許任何人隨意走動!”靜嘉淡淡吩咐道。 她早該聽皇上的,在皇上一離宮后就禁足所有人,也沒這么些烏七八糟的破事兒。 吩咐完,靜嘉也不理會林守成,只沖著成郡王點點頭,便冷著臉出了門兒。 成郡王等靜嘉出門后,才低聲沖林守成問:“我瞧著貴妃的面色不大好,是不是嚇著了?要不先放幾個太醫(yī)過去瞧瞧?” 萬歲爺可是飛鴿傳書好幾回,每回都著重強調(diào)以貴妃安危為重,這若是貴妃出點子事兒,他別說立功了,只怕滿郡王府都得跟順親王做伴去。 林守成心里也有點打鼓,貴主兒瞧著倒不像是受到了驚嚇,反倒是……林守成仔細咂摸了一下,從貴主兒進門開始,魏嬤嬤就一直悄無聲息,剛才出門都沒往自家主兒身邊湊! 他心下一個咯噔,苦著臉道:“郡王說的是,奴才這就請程太醫(yī)過去。” “諳達若是不放心,跟著過去瞧瞧也無妨,有都虞司在,我會約束著底下人,絕不敢沖撞了后宮的主子們?!背煽ね踮s忙道。 林守成干巴巴地笑:“……不必了,貴主兒身邊伺候的人多,奴才,奴才還是在這兒幫郡王一把?!?/br> 他是多想不開才現(xiàn)在過去,若貴主兒真知道自己有孕了生氣,這會子不是上趕著去找死嗎? 實際上靜嘉回到儲秀宮倒是也沒生氣,只面色淡淡叫人傳膳,細嚼慢咽用完了晚膳,便早早歇下了。 膽戰(zhàn)心驚了一晚上的魏嬤嬤瞧著自家主兒輕聲細語的,有些摸不著頭腦,等伺候著靜嘉睡下,她才松了口氣。 往出走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自個兒腿兒有些發(fā)軟,也不知道是在南三所被嚇出來的后反勁兒,還是提著心腸一晚上累得。 “嬤嬤小心些。”杜若扶了她一把,“今兒個您嚇著了吧?您且回去好好歇著,反正我也睡不著,我來給主兒坐更守夜。” “嗯,主兒懷著身子,你一定要仔細些,有動靜趕緊叫我。”魏嬤嬤想著好歹是說了實情,這會子也不用瞞著了,正經(jīng)吩咐杜若。 杜若有些迷惑:“啊,這肯定啊,主兒不是有孕都快仨月了嗎?我心里有數(shù)兒?!?/br> 魏嬤嬤:“……”不說了,再多說一個字都心梗。 第二日靜嘉醒過來后也沒發(fā)火,只是叫人請程太醫(yī)過來,仔細替她把了個平安脈,認認真真問了程太醫(yī)好些事兒。 等程太醫(yī)被靜嘉仔細著問得腦門兒都見了汗,出門后拉著魏嬤嬤問:“嬤嬤跟貴主兒說了?” “說了?!蔽簨邒呖嘀樀吐晢?,“你跟我說實話,主兒可有肝火旺的跡象?或者憋著火什么的?” “這倒是沒有,還是那句話,就是底子有些弱,平日里就溫補為主即可,安胎藥都不用喝,胎兒脈象很有力?!背烫t(yī)老實搖搖頭。 魏嬤嬤這就更想不明白了,不應該啊,昨天主兒那樣子明明就是憋著火的模樣,這怎么突然啞火了呢?叫人不上不下的,著實難受極了。 如此過了好些天,直到成郡王徹底清理過禁衛(wèi)軍和御林軍,將萬歲爺安排的人提上來掌了權(quán),只九門提督一職暫時由成郡王領(lǐng)了,宮里這才算是安定下來。 最叫人說道的是,自打入宮起便低調(diào)做人,從來不惹事兒的儀嬪,不顧靜嘉的命令,沖到容嬪宮里,令人將容嬪宮中的若晴給打死了。 靜嘉知道后都沒怎么著,只令儀嬪閉門思過,可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并不阻攔她派人去看顧二阿哥。 說起來不怨儀嬪這般沖動,二公主還算是平妃自個兒這個當額娘的心狠,可二阿哥為何疼得在床上打滾,脈象卻全然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呢? 概因若晴聽自家小主吩咐,想了個她在民間聽過的陰損法子,叫人用川蜀那邊來的朝天紅nongnong熬了水,再用蜜水中和了刺鼻的味道,叫人伺候二阿哥的時候,抹在了他的小家雀上。 二阿哥那根本不是肚子疼,而是丁丁疼,太醫(yī)仔細檢查過沒用完的辣椒水后,辣得淚流滿面言說,朝天紅乃是大清最辣的辣椒,這東西抹在那地方……以后會不會影響子嗣且不說,嚴重的話將來說不準二阿哥會不舉。 這可是戳了儀嬪的肺管子,將來二阿哥能不能做皇帝那要看命,可想要斷了她兒子的子息,不殺了容嬪,那都是儀嬪自控力強,知道如今容嬪還殺不得。 靜嘉聽說后,都忍不住為容嬪的惡毒詫異,殺人不過頭點地,斷人血脈傳承這事兒若是沒有容嬪示意,若晴絕不敢自己做主。 她都快記不起自個兒剛進宮時,見到的那明媚單純的容妃了,只不過短短兩年工夫也太物是人非了些。 至于柔妃那里,倒是比儀嬪沉得住氣些,也是林守成跟她通過氣了,那奶娘全家人都得死,只是還得等萬歲爺回來,在朝堂上過了明路,也好叫文武百官們都清楚始末,才能處置。 所以她只在靜嘉同意后,將三阿哥抱回自個兒宮里,只顧著跟兒子好好親香。 祖宗規(guī)矩不能破,等皇帝回來,三阿哥定還是要抱養(yǎng)出去的,她有功夫恨那些肯定要死的人,還不如好好跟兒子多親近幾日。 如此宮里便徹底安靜下來,甚至因為都知道了逼宮的事兒,萬歲爺回來后宮里鐵定要見血的,一時間甭管是主子還是奴才都乖覺的很。 倒是壽安宮這邊,佟嬤嬤捏著一張紙條嘆了口氣,扭身回小佛堂,對著康太妃稟報:“主子,墨家又派人傳信進來了,請您幫把手。說是北蒙邊境也不穩(wěn),西南還在作戰(zhàn),馬佳氏京中一脈就算了,西北一脈不好叫寒了心?!?/br> “他們做什么都瞞著我,如今來求,即便我?guī)鸵r,也來不及了。”康太妃閉著眼睛轉(zhuǎn)動著佛珠,淡淡道。 佟嬤嬤皺著眉:“老奴說了,那頭要您的信物,說是他們有法子?!?/br> “不必管,就說隱衛(wèi)如今派人盯著壽安宮,本宮病了,叫他們自己想法子?!笨堤琅f沒睜開眼,語氣更淡漠了些。 “主子,若是這會子不幫著泰平,他起了疑心,二爺?shù)某稹辟邒哌t疑著問。 她也不想幫泰平,只是主子這么多年隱忍下來,眼看著仇人一個個都倒了,若是這會子驚了鷺,泰平學那老烏龜縮回腦袋去,皇帝也不好平白處置了墨家。 “放心吧,只要本宮沒跟墨家作對,那老東西不會就這么放棄的。”康太妃輕哼,“跟他們說,如今還不是動手的時候,貴妃活著比死了有用?!?/br> 佟嬤嬤有些詫異:“主子的意思是……” “沒什么意思,就是給那老東西找點子事兒,叫他別停了瞎尋思?!笨堤?,“墨家不是還有人在宮里?即便他想做縮頭烏龜,等貴妃生子的時候,我也有法子收拾他?!?/br> “您是想著引墨貴人動手……叫貴妃一尸兩命?”佟嬤嬤思忖著問道。 康太妃這才笑出來,無奈睜開眼,扶著佟嬤嬤起身:“你瞎想什么呢?咱們這位皇上對貴妃是真真上心的,你沒瞧見這回貴妃身邊多少人護著?我若是對貴妃動手,皇帝不會放過我?!?/br> 佟嬤嬤這下子徹底糊涂了,她也不是個笨的,卻總是弄不懂主子在想什么。 康太妃也沒想跟她解釋,說出來便防不住被人知道,左右貴妃有身孕才剛坐穩(wěn)了胎沒多久,還有時間慢慢籌謀。 “不會等太久了?!笨堤攘丝诓瑁⒅┡_上的牌位呢喃道,“給墨家找點子事兒做吧,別叫他們閑著?!?/br> 就在主仆兩個說著話的時候,魏嬤嬤也再憋不住,主兒身孕都快四個月了,也穩(wěn)當?shù)貌荒茉俜€(wěn)當,她這心窩子實在是日日都憋得難受。 “主兒,奴婢前頭瞞著您,這些時日也不敢往您跟前湊,怕刺了您的眼,如今奴婢不敢再躲著,求主兒責罰。” 靜嘉剛用過晚膳,正喝消食茶呢,聞言懶洋洋道:“我不是說了不怪罪嬤嬤嗎?” “您……不生奴婢的氣?”魏嬤嬤小心翼翼問道,“您若是有氣千萬別忍著,都是奴婢的錯,您如今雙身子,可不敢憋著氣傷了身子?!?/br> 靜嘉失笑:“我不生嬤嬤的氣?!?/br> 見魏嬤嬤滿臉詫異又不信,還欲言又止的模樣,靜嘉干脆說明白點:“嬤嬤自個兒說,你是誰的奴才?” “自然是主兒的奴才?!蔽簨邒吆敛华q豫道。 “那瞞著我是你的主意?”靜嘉又問。 魏嬤嬤趕忙道:“奴婢怎么敢……” “所以你也沒有拒絕的權(quán)利不是?”靜嘉不緊不慢喝著茶,笑瞇瞇道,“既然與嬤嬤無關(guān),那我自然要找正主兒算賬,就算跟嬤嬤生氣,也于事無補不是?” 魏嬤嬤:好有道理。 可……說不生氣就能不生氣嗎?若她是主兒,發(fā)現(xiàn)被自己的奴才瞞著有孕的事兒,即便清楚道理,也還是忍不住惱意吧? “我又不是愛生氣的人,若我動不動就怒氣沖沖,小時候被欺負那么多回,早把自個兒給氣死了。”靜嘉不甚在意道,“發(fā)火兒也得有用才行呀?!?/br> 實則那日她確實有些憋火,可不是沖著平妃和容嬪等人發(fā)出去了嗎?還把端貴太妃氣個好歹呢。 如今得知自己有孕,她從小不受安國公府里奴才們待見,她們在自己跟前說話也就沒那么注意,好些長舌婦最愛東家長西家短的時候,也不少說這女子生孩子的事兒。 都說懷了孩子,總是動不動就生氣,動不動就哭,那是會損了孩子的福分的。 她這輩子只想叫自個兒的孩子幸福開心的活下去,絕不會叫孩子受一分委屈,哪怕還在肚兒里也不行,這么想著,再加上感覺到肚子慢慢鼓起來,她心里多少火兒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