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頁
曲海遙忙不迭地點頭,心里還真沒想到會那么快。他在北京訓練得那么拼命,就是想多爭取點時間先到劇組學習,誰知道來了之后這么快就要上戲了,這跟說好的不一樣?。?/br> “這不是很正常嘛,”回到酒店之后林琦安慰他,“你做得好,別人對你的要求就高了,這對你來說不還是好事嘛?!?/br> “話是這么說……”曲海遙腿上還放著劇本,上面被他貼了花花綠綠很多便簽貼,到處都是筆記和心得。“可是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差生拼命擠出時間想多復習一點,卻發(fā)現(xiàn)考試明天就要開始了啊!” “是后天,不是明天,”林琦糾正道,“你應(yīng)該這么想,反正都是要考試的,早死早超生啊?!?/br> 曲海遙聽得更膽寒了。 但事實上林琦話糙理不糙。曲海遙自己在那兒糾結(jié)了一會兒,也就只能認了,第二天老老實實去現(xiàn)場學習。文導顯然是整個劇組的中心,他做事雷厲風行,通常在一個鏡頭剛開始拍的時候他就能知道這個鏡頭要不要,喊咔喊得很快,包括演員在內(nèi)所有的工作人員都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 劇組中差不多有一半的工作人員都是利洋影業(yè)已經(jīng)用熟了的老手了,跟文吉勛合作也不是第一次,整個劇組的節(jié)奏都控制在導演手里,這對于其他工作人員來說適應(yīng)起來也是個難題。 女主角徐桃夭從出道以來就是拍文藝片比較多,她比較適應(yīng)的是慢工出細活的方式,這樣高強度、快節(jié)奏的拍攝讓她有些吃不消,剛開拍的時候可說是苦不堪言?,F(xiàn)在能這么快適應(yīng)過來,和跟她搭戲最多的容意的幫忙有分不開的關(guān)系。 如果說文導是整個劇組的中心,那容意就是所有鏡頭的中心了。曲海遙真正看到他拍戲,才知道為什么在學校里的時候大多數(shù)老師都不鼓勵他們過多借鑒容意的表演,用一位老師的話說就是“一般人沒法理解愛因斯坦的大腦”。容意在表演上完全是天才,他不需要入戲出戲的時間,一喊a就能迅速從0加到100,完全不需要緩沖。 曲海遙看著攝像機對著的那個胡亂扎著發(fā)髻、明明形貌稱得上落魄神態(tài)卻完全不顯頹色的人,內(nèi)心里十分贊同當年上課的時候授課老師推崇的容意的表演狀態(tài)。他的臉、他的眼,他的身體手腳,他的心臟大腦,所有這些都是角色的,而不是容意自己的了,好像容意的整個身體都成為了嵬戾的皮囊,嵬戾只是借用容意的軀殼在世間活動。 曲海遙完全無法理解怎么能有人做到這一點,這已經(jīng)超越了表演的境界,而是作為另一個人在生存。就連現(xiàn)場的攝影機都似乎是受他控制的,曲海遙覺得他根本就是在隨意地走位,完全沒有顧及到鏡頭,但事實情況是他連定點都很準,哪怕一鏡很長,他都能從開始到最后都順順溜溜地走下來,自然流暢完全不需要剪,就好像從踏出第一步開始容意就已經(jīng)設(shè)計好了每一步。 曲海遙咬著手指站在旁邊糾結(jié),如果換做自己是導演的話,容意的每個鏡頭他都想拍長鏡頭,不拍太浪費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呢?”曲海遙實在沒忍住,心里想著什么就被他自己自言自語地說出了口。旁邊的副導演胡永鵬聽了個正著,哧地一聲就笑了出來。 曲海遙頭皮一炸,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他嚇得臉色唰白,連聲對副導演道歉說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blablablabla,副導演卻好像完全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笑著低聲說:“沒辦法啊,我們男主角就是這么強,我第一天看他的戲也被他驚到過。不過你不要學他啊,想向他偷師是不會有結(jié)果的,哈哈哈。” 曲海遙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我們老師也是這么說的。” 中午放完飯之后,下午就要拍地牢里的戲份了。全是皇甫斷和嵬戾的戲,這幾場戲中的皇甫斷已經(jīng)換回了武林盟主、天穹派掌門的華服,而嵬戾則是赤裸著上半身,傷痕累累地被穿了琵琶骨吊在地牢里。 這幾場戲?qū)瘖y的要求很高,容意赤裸的上半身都需要出皮開rou綻的形態(tài)。午飯之后化妝組就開始給容意化妝,最難的是要做出肩膀被鐵索穿過的效果。使用的假體似乎不太服帖,工作人員調(diào)了好幾次原料才把“傷口”和“鐵索”黏到容意的身上,然后把他吊了起來。光是化妝造型就花了兩個小時,實在是項工程。 正式開拍之后,光是看到場景和燈光的布置,曲海遙就領(lǐng)會了文吉勛的意圖。地牢之中的兩個人,一個是人中之龍,身份尊貴的武林盟主、門派之首,是正義的象征;而另一個則是魔教僅剩的血脈,現(xiàn)在還凄慘虛弱到了極點。 然而即使如此,皇甫斷在尊貴、極富正氣的身份背后,還有著這樣殘虐階下之囚的手段,而嵬戾即使雙肩被穿透,眼中透著的依然是近乎執(zhí)拗的赤誠。 嵬戾的人生極為簡單,生他的父母幾乎不養(yǎng)他,只留了一片后山和一個老仆讓他自生自滅,他已經(jīng)忘了父母的樣子,甚至他從后山出來之后發(fā)現(xiàn)幽冥谷被屠盡,他都一時間認不出哪具尸體是他父母的——他們已經(jīng)很多年沒見過面了,死的那些人對他來說都是陌生人,嵬戾從小沒有受過什么像樣的教育,他根本不知道要為這些人的死而悲傷。 但多年照顧他的老仆的死,他卻無法無動于衷。當他救回啞女、聽她用無限悲戚和怨恨的聲音表情告訴嵬戾她要去天穹派復仇的時候,嵬戾從出生以來都一直隨波逐流、可有可無的心第一次被一個明確的目標填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