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招說得好聽點兒是劍走偏鋒，說得難聽點兒就是投機取巧，關(guān)鍵要看效果。曲海遙不禁往婁永銳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很想看看監(jiān)視器里拍出來的這一幕到底是個什么樣子。

    看婁永銳的表情，效果應(yīng)該是不怎么好。他快步走到演員們中間來，先是張了張口，可竟然愣沒說出一個字兒來。一口氣提到半道兒上卻沒處可出，婁永銳憋了口氣，看了看趙綿綿，又看了看曲海遙，又憋了一陣子才向著曲海遙沒好氣道：“你倒是聰明……”

    這話聽上去還真不知道是夸是貶。曲海遙咬著下嘴唇屏住呼吸，就等著婁永銳編排自己。

    “你的反應(yīng)有問題在哪兒呢？”婁永銳難得十分耐心地給曲海遙講：“谷雨的反應(yīng)應(yīng)該是聽進(jìn)去了辛燕的話，但是拒絕接受，拒絕和她產(chǎn)生任何共鳴，只顧著把自己的一腔熱血當(dāng)?shù)蹲铀Τ鰜?。你剛才這條，力度和角度是夠了，但你是根本沒去聽辛燕在說什么，因為你作為演員已經(jīng)知道了她會說什么，你聽的不是她說的話，而是她的反應(yīng)，這就不對了。明白嗎？”

    曲海遙略一沉吟就點了點頭：“我應(yīng)該是聽她說話，而不是等她的戲。”

    “噯！”婁永銳總算對著曲海遙露出了一個肯定的音節(jié)，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又對其他演員囑咐了一遍，讓現(xiàn)場人員準(zhǔn)備再拍一條。

    但調(diào)整過后的拍攝并沒有想象中順利。曲海遙并不能準(zhǔn)確地做出谷雨聽到辛燕的話之后所產(chǎn)生的反應(yīng)，這就讓他的表演點與點之間連貫不起來，看上去有點僵硬。婁永銳拍了幾條之后火氣又上來了，沖著曲海遙就一通教訓(xùn)，曲海遙有些著急，目光不自覺地向容意的方向飄過去，正和容意向這邊看過來的目光相對。

    后來曲海遙再回想起當(dāng)天的情景，就連他自己也感覺到了這時候自己雖然也在著急，但和第一天開拍的時候那種挖心撓肺的焦慮已經(jīng)不一樣了。

    容意面無表情。他在工作的時候經(jīng)常是面無表情讓人看不出喜怒哀樂的，但曲海遙莫名其妙地心里咯噔一聲，連忙移開了目光。雖然交往的時間很短，但自從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了容意之后，曲海遙腦袋里似乎就裝了個什么“容意情緒變化感知雷達(dá)”。這時候的曲海遙雖然處于拍攝壓力之下，但仍然敏銳地感覺到容意現(xiàn)在的情緒很不好。

    然后他就看到容意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跟婁永銳說了句什么，接著大步走到了正在拍攝的演員們面前。

    他一點也沒給曲海遙留面子，直接在一眾演員們面前冷著臉對曲海遙寒聲說：“你要是覺得自己不是個演員，你一個人演不好戲，你現(xiàn)在就走。”

    “離開這部戲，也別干這行了，反正你一個人也演不好，趁早別當(dāng)演員。”

    片場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僅剩的機器運作的聲音更加強調(diào)了這個空間里突然降臨的死寂，盡管容意說話的聲音并不大。

    曲海遙的臉脹得通紅，還沒等他開口說什么，容意接下來的話又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這場戲很難嗎？不會演戲，吵架總會了吧？她對你發(fā)火你就對她吵回去，這都不會嗎？演戲要我教你，吵架要不要我教你?。课沂悄愕€是你媽??？天天教你這教你那是為了讓你跟高位截癱似的天天指望著我？你怎么不給我跪下磕頭拜師呢？以后你給我養(yǎng)老??？”

    包括趙綿綿在內(nèi)的旁邊一眾演員，無論年齡大小，全體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容意在圈內(nèi)口碑一直很好，除開工作能力強之外，合作過的同事也都說他性格謙和為人友善，只有懟無良媒體的時候才會顯出桀驁的一面。

    但桀驁是一回事，除了和他關(guān)系特別親近的羅彥、婁永銳這種密友之外，沒人想得到他罵起人來竟然會是這么一副粗魯又霸道的樣子。曲海遙的臉本來只是脹紅，現(xiàn)在已經(jīng)慘白得嚇人了，羞恥、難堪、委屈等等一系列情緒瞬間擠滿他的腦袋，讓他站在原地?zé)o所適從，像個犯錯的小學(xué)生一樣默默挨訓(xùn)。容意仍直視著他，臉色還是那么難看，嘴唇抿得緊緊的，一言不發(fā)地等著曲海遙抬起頭來看他。

    他不動，片場沒有一個人敢動，就連婁永銳也只是站在監(jiān)視器后面看著容意大發(fā)雷霆，一點干預(yù)的意思都沒有。曲海遙本來只敢盯著容意的鞋面，在感覺到容意死死鎖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之后，他也只好硬著頭皮抬起頭來，與容意那雙冰冷的眼睛相對。

    那一瞬間，曲海遙突然就明白了容意在為什么生氣。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被和自己親近的前輩、自己的男朋友痛罵的難堪頓時被思索蓋了過去，曲海遙睜著圓眼睛，與容意那雙直射著怒意的視線相交。

    “工作態(tài)度都端不平擺不正，你自己想想你有什么問題，自己想想你該怎么工作怎么做人！成年人了！該對自己負(fù)責(zé)任了！別以為人家有義務(wù)來給你收拾爛攤子！”

    罵完，容意轉(zhuǎn)身就走了，甚至沒有跟婁永銳打一聲招呼，直接離開了片場。小年急急忙忙地收拾完他的東西跟了上去，婁永銳也叫了停，各部門原地休整一刻鐘之后再繼續(xù)工作。這個檔口沒有人敢過來跟曲海遙說話，曲海遙一個人呆呆地望著容意拂袖而去的方向，突然想起他這幾天都是沒有戲的，之所以待在片場，恐怕就是為了自己。

    “啊……………………”曲海遙長長地嘆了口氣。他倒是很想呼嚕幾把臉，可惜臉上有妝。賈俊一臉小心翼翼地湊過來給他遞水，他接過來喝了，腦子里又回想起這兩天的表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