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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谷老爺現(xiàn)在的情形愈發(fā)不好了,萬一聽說宅門里這些斗氣的事兒,身子被氣得真有個什么好歹了,那么以谷春啼大少爺?shù)纳矸莺椭斑@多年的恩怨,谷二太太和她的一雙兒女絕不可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就算尋個由頭把他們掃地出門了也大有可能。 這點腦子谷二太太還是有的,只得憤憤地用帕子捂著臉,一雙通紅的眼睛狠狠瞪了谷春啼一眼,然后帶著自己的丫鬟婆子拂袖離去。 一直跪在地上的燕兒依舊沒有抬頭,之前是不肯抬頭,現(xiàn)在是不敢抬頭,一雙眼睛只敢瞥著谷春啼腳上的皮鞋和熨平了的褲腳,谷春啼也沒顧得上她,一雙眼睛仍然瞇著,盯著谷二太太離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許久才回過神來,看到仍跪在地下的燕兒。 谷春啼怔了怔,隨即伸手一邊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一邊問:“你還跪著做什么?” 問完谷春啼就反應(yīng)過來了。在大少爺?shù)拿媲?,一個“犯了事”的小姨娘是不能隨意站起來走動的,谷春啼皺了皺眉,“以后在我面前不用行這種規(guī)矩,我不認(rèn)規(guī)矩。” 燕兒有些不解,大著膽子抬頭看著谷春啼,谷春啼卻沒理會她,看她站了起來就轉(zhuǎn)身向和谷二太太相反的方向離開了。 到這里為止,這個場景不同機位一共拍了十條,中間婁永銳叫過一次停,和攝影師嘰嘰咕咕商量了一會兒,除此之外相當(dāng)順利,完成度也很高。但這只是這場戲的第一部 分,還有個第二部分,就是要拍谷雨目睹了這一切的全程反應(yīng)。 如果是別的導(dǎo)演,在拍攝這個“第二部 分”的時候很大概率根本就不會讓容意和趙綿綿他們出鏡了,只要鏡頭設(shè)計合理,只拍曲海遙一個人也可以通過剪輯把劇情完整地連上。但婁永銳就是跟別人不一樣,他跟攝影組互相折磨互相傷害了一通,商量出來的拍攝方法是讓容意和趙綿綿他們把戲再完整地走一遍,同時安排不同的機位拍攝谷雨窺視的全程,為了這一部分,婁永銳還特意親手畫了故事版,讓整組明確拍攝的重心要放在哪里,表達(dá)的重心要放在哪里。 隨著夜幕漸漸降臨,現(xiàn)場的光線和剛才相比發(fā)生了明顯的變化,燈光組不得不飛速地調(diào)整布光,讓現(xiàn)場光線看上去保持在黃昏這個時間段上,以確保這部分戲能夠拍完。 曲海遙已經(jīng)準(zhǔn)備得差不多了,服化正在給他做最后的造型調(diào)整。他遠(yuǎn)遠(yuǎn)站在長廊的一頭,看著中庭里清末裝束的演員們閑談著,無論是刻意隔開的距離,還是形單影只的一個人和其樂融融的一群人之間的明顯反差,都十分有利于曲海遙醞釀出角色內(nèi)心所產(chǎn)生的空間分割的距離感。 他對自己還算有信心,可沒想到一條沒拍多久就被婁永銳叫了咔。 曲海遙不明就里地看著婁永銳,就看見婁永銳一臉菜色地踱著步子走過來了——看起來更像是跺著腳走過來的。 “谷雨是因為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所以一開始他比較懵,后來又被谷春啼完全震懾住了——這是我給你講過的,谷雨的反應(yīng)吧?” 曲海遙點了點頭,有點云山霧罩的,他覺得他就是這么演的?。?/br> “我讓你表現(xiàn)出被他的氣勢所震懾!不是讓你一臉花癡地盯著人家流口水!你能明白這兩者之間的區(qū)別嗎!” 婁永銳的怒吼聲中帶著一絲被逼急了一樣的忍無可忍。工作人員們發(fā)出了一些輕微的、忍笑失敗的嗤笑聲,曲海遙的臉也一下子脹紅了,禁不住將視線往容意那個方向投了過去。 容意正挑著眉毛看過來,旁邊的趙綿綿一手揉著膝蓋一手虛捂著嘴在憋笑。曲海遙一邊羞憤道歉一邊在心里咆哮啊啊啊啊啊啊我花癡我男朋友也要被罵嗎這世界還有沒有王法了!婁永銳何其眼毒,一眼看出曲海遙的道歉不誠心不誠意,直接把他提溜到監(jiān)視器前,讓他看回放。 為數(shù)不少的演職人員們都湊過來看熱鬧了,趙綿綿膝蓋還是跪得有些麻,但興致很高,一蹦一跳地就過來了,整個場面宛如公開處刑。曲海遙硬著頭皮杵在婁永銳旁邊看著監(jiān)視器上的自己,一開始曲海遙的情緒是對的,那種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情況的懵逼感和想要沖上去阻止卻又懷有私心的掙扎都表現(xiàn)得很到位。 可是谷春啼出場之后谷雨的反應(yīng)就和婁永銳的要求不符了,曲海遙先是在看到容意之后呼吸錯了一拍,之后視線幾乎就沒有從容意身上移開過,好像完全沒把仍然跪在地上的面貌與辛燕一模一樣的這個小姨娘放在心上。 說是被震懾了,倒也勉強算是,但這種直勾勾盯著對方的震懾怎么看也不像是對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的反應(yīng),反倒像是一個危險的斯托卡猝不及防看到了跟蹤已久的受害者時的反應(yīng)。 婁永銳斜眼看著曲海遙,滿臉的“你自己看看你這沒出息的德行!”曲海遙臉一下子燒紅了,好在帶著妝看不太出來,他只能一邊唯唯諾諾一邊心內(nèi)咆哮著原來我花癡成這樣了嗎啊啊啊啊啊啊丟臉?biāo)懒耍。?!旁邊一圈演職人員一會兒看看監(jiān)視器上的斯托卡谷雨一會兒看看監(jiān)視器后面滿臉窘迫的曲海遙,大家都是一臉忍笑的憋屈樣。 可光是覺得好笑就好了,曲海遙分明看到趙綿綿將目光從監(jiān)視器上收回來之后,眼珠子克制不住地在曲海遙和容意之間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明顯是復(fù)雜和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不會發(fā)現(xiàn)了什么吧……?曲海遙不禁將目光投向容意,容意雖然也在向他看過來,不過神色明顯從容很多,只是低下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造型,然后挑著眉毛問旁邊的服化組:“這個造型有這么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