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他說這話倒不是炫耀,而是他確實知道,以后容鴻雪的財力,足夠支撐他買下一海的櫻桃。 易真接著道:“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城外,如果要學(xué)打架,光和人打有什么意思?還得和野獸搏斗一下吧?!?/br> 太阿幽幽地說:[玩家,我懷疑你就是想報復(fù)容鴻雪以前打你的事。] 易真不為所動,唯有笑容愈發(fā)光明磊落:“而且,你進化出精神力了吧,以后想具象化什么?” 容鴻雪咽下櫻桃rou,倒是老實回答:“我不知道,我只想以后能離開這顆星球,給我mama報仇?!?/br> 易真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問題,都會實現(xiàn)的?!?/br> 第二天,易真帶著年少的容鴻雪,正式踏上了修行變強的道路。 城墻內(nèi)的sao亂和兩個人無關(guān),易真帶上容鴻雪,和昨日的狩獵小隊匯合。跟昨天不同的是,今天的狩獵小隊安靜得像是啞巴,只管專心致志地把兩個人帶出城門。 六個人走了一路,只有易真時不時地和容鴻雪說點話,兩個人相互耳語,其余四個人全部悶頭趕路。走了一陣,隊長停了下來,對易真指指前方。 風(fēng)沙撲朔,前方有一頭狼型的異獸,正趴在沙丘下打盹,口鼻處皆覆著厚實的鱗甲,像小山一樣高大。 易真不得不遲疑。 有點過了吧?按照年齡來看,容鴻雪這會只是剛剛進化出精神力,一上來就挑戰(zhàn)這么一頭龐然大物,萬一出了什么事,那可就不妙了。 容鴻雪戴著半臉的面罩,躍躍欲試地壓低了嗓音:“我來?!?/br> 易真:“今天才是第一堂公開課,目的不過是為了檢測你的基礎(chǔ)水平,你確定?” 望著巨狼,容鴻雪渾身都在發(fā)抖。望著這頭巨大的異獸,難道他不害怕嗎? 他當(dāng)然害怕,然而他的血管中奔流咆哮的,更多則是亢奮——面對危險的亢奮,以及面對挑戰(zhàn)的亢奮。 他的呼吸開始急促,腎上腺素猶如地脈中的巖漿,沸騰了他的血管。在黑暗壓抑,每時每刻都在斗爭、流血、死人的礦井里,他學(xué)過許多格斗的功夫,那些襲擊要害的技巧,那些一擊斃命的角度。雖然在易真這種人眼里,他曾經(jīng)學(xué)會的東西全是無用的皮毛,但即便如此,這也是容鴻雪唯一可以拿出來進攻的東西。 “你在興奮么?”易真低頭看他,野性的火光在少年的眼中燃燒,他絲毫不感到意外,因為容鴻雪就是這種人,從未變過。 “我會變強,”容鴻雪啞聲說,“用最快的速度,用我全部的力氣去變強。很快,這種恐懼的感覺就會變得稀有……我需要珍惜它,就像珍惜食物和水一樣,珍惜它?!?/br> 他尚顯單薄的脊梁緩緩起伏,他盯著巨狼,易真看著他。 “那你就去吧,”易真說,“我看著你?!?/br> 容鴻雪俯低身體,緩緩朝巨狼的側(cè)面滑了過去。 沙子發(fā)出細微的摩擦聲,他的步伐不如易真輕盈難測,自然無法達到踏沙無痕的程度,但他很聰明,并且有種野獸般的直覺。他模仿著蛇的行進路線,在沙面上柔軟無害地劃過去,即便巨狼感知到沙子傳來的震動,也想象不出,這條小蛇實際上提著一把長刀。 容鴻雪的呼吸也閉住了,其實假如不是他遇強則強的性格,他本應(yīng)是絕好的刺客預(yù)備役,他的忍耐力委實可怕到了變態(tài)的地步,只能說天賦異稟。 長達六十二秒的徹底屏息,容鴻雪已經(jīng)接近了巨狼的后背。在蜿蜒前行的過程中,他當(dāng)真變成了一條蛇,一種隱忍蟄伏的毒物,他接近時無聲無息,暴起時,卻要讓獠牙折射出天下的日光。 容鴻雪提刀前鉆,勢如雷霆! 身后的四人小隊齊齊發(fā)出緊張到極點的吸氣聲,易真的眉心卻輕輕一跳。 不對。 眨眼間,巨狼扭動身軀,猛地回身咬住了容鴻雪的刀刃!利齒與長刀相撞,發(fā)出了刺耳的摩擦碰撞聲。沙塵亦翻江倒海地撲騰,遮蔽了人的視線。 其實易真知道,異獸的生理器官和人類很不一樣,許多rou眼無法分辨的光線,它們可以看出來;許多鼻腔無法分別的氣味,它們能從中嗅出千分之一的差別。容鴻雪的接近方法看似沒什么問題,只是巨狼說不定早就在風(fēng)沙中聞到了他的味道,此刻只是等待守株待兔。 武器被制,容鴻雪毫不猶豫地松開了手,他的機警確實常人難敵,直覺更是常人難敵。他憑借之前匆忙一瞥的印象,直接探手成爪,將整個身體朝血盆狼口撲送過去,閃電般挖向巨狼的右眼。 這一招險得不能再險,可以說將全身的弱點都暴露在敵人的尖牙利爪之下,只為取對方一只眼球。易真身后,已經(jīng)有隊員忍不住搖頭,似乎下一秒就能看見少年血rou橫飛的慘狀,但易真只是定定地看著,目不轉(zhuǎn)睛。 第129章 易真不了解容擎,不清楚容鴻雪的生父是個什么性格,但是嚴格來說,他身上的戰(zhàn)斗本能,更像是繼承了他視作另一名仇敵的長輩,七海誅王。 “雨獅子”赫爾曼被譽為絕世的天才,他只有十七歲,已經(jīng)得到了屬于自己的封號機甲。易真近距離地旁觀過赫爾曼與李有燈的對峙,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那個嘴欠且文盲的中二病,假以時日,定能成長為新一代s級里的中流砥柱。 現(xiàn)在,易真望著容鴻雪,赫爾曼的刺眼光輝,也像是被日月所遮蔽的星子,黯淡地隱沒于天幕之后。 容鴻雪的手快到不可言說,更兼穩(wěn)如磐石,不見一絲顫抖猶豫。戰(zhàn)場上有相當(dāng)一部分人,不是死于炮火,死于敵人的刀下,而是死于自己內(nèi)心的恐懼。因為生出了畏懼退縮之意,他們的手因此拿不住武器,他們的腿因此支撐不住身體。 但容鴻雪沒有,他不見恐懼,唯有無盡的亢奮噴涌而出,并且他很好地控制了這種狂熱的興奮。你看他提刀割rou也是又穩(wěn)又快,掃地擦碗也是又穩(wěn)又快,此時此刻,他探手剜向巨狼的眼珠,自然也是又穩(wěn)又快。 什么叫老天爺賞飯吃? 這就是老天爺賞飯吃,而且為了喂飽他一個,偏要把剩下的人都活活餓死才罷休。 巨狼來不及吐掉甲殼長刀,它畢竟是野獸,這意味著它雖然不會使用復(fù)雜的策略,可比起人類,它擁有更快速的反應(yīng)時間,更可怕的爆發(fā)力。 它下意識地迅猛仰首,容鴻雪的手指僅是擦過它眼眶處粗糙的角質(zhì)層,只來得及在上面留下一片淺淺的劃痕。 容鴻雪沒有笑,他的面部肌rou始終緊繃,他的眼神卻在這一刻迸發(fā)出狡黠的笑意。 他的左手已經(jīng)探到了后腰,銀光霹靂一閃! 混沌翻滾的沙塵中,仿佛突兀地打了一道锃亮的閃電。血噴如虹,巨狼完全暴露的咽喉被鋒利的合金匕首剌開一道猙獰的傷口,它又痛又駭,不由一聲慘嚎。 易真立刻跳下沙丘,他知道,這時該自己出手了。 容鴻雪還沒來得及發(fā)出首戰(zhàn)告捷的勝利嘆息,巨狼粗壯有力的爪子就從他身后狂怒地撕了下來。這一擊力若千鈞,不僅直接拍爛了他薄弱的衣甲,同時在他的后背犁出數(shù)道深深的溝壑,頃刻血rou模糊,傷痕深可見骨。 他生生被這下拍得吐了血,獸血的腥熱,還有巨狼小山般的陰影都朝他泰山壓頂般撲來,千鈞一發(fā)之際,在狼和容鴻雪之間,驀然插進了一個薄薄的,飄渺的影子。 易真看得分明,容鴻雪的戰(zhàn)術(shù)、打法,從他現(xiàn)在的年齡和積累來看,基本無懈可擊,唯有一個問題,就是他的力道太散了。 如果這一刀交給他,此刻巨狼的頭都已經(jīng)在天空上飛旋著打轉(zhuǎn),但是讓現(xiàn)在的容鴻雪來揮這一刀,只能在異獸的要害處留下一道深深的,并不能算致命的傷口。 易真的手中,已然拈住了容鴻雪的匕首。 容鴻雪抬頭,瞳孔映照著易真的背影。 白光在空中流成一道完美的,凝煉的弧線,順著這道線,鮮血從巨狼的后頸噴薄,繼而狼頭與狼身產(chǎn)生錯位,斜著滑落地面,濺起與血混合的碎沙塊。 狼身僵持一瞬,也跟著轟然倒地,血如蔓延的鏡面。 “怎么樣,很痛嗎?”易真蹲下去,讓容鴻雪轉(zhuǎn)過去,緊急撕開一卷充當(dāng)繃帶的廢舊衣物,“忍著點?!?/br> 容鴻雪凝視著他,只是輕微地喘息,并不喊痛,他說:“……是我輕敵了?!?/br> 易真:“我也不指望你一個初出茅廬的小鬼,就能宰掉這頭體型這么大的野獸……好了,轉(zhuǎn)過身去?!?/br> 容鴻雪充耳不聞,只是繼續(xù)專心地看他,也不顧背上濡濕的血,磕巴得像是不知該如何組織措辭:“你、你剛才那一下,很好,可以教我嗎?真的很……” 易真嘆了口氣,把匕首塞到他手上。 “可以教你,但是現(xiàn)在得處理傷口了。” 容鴻雪牢牢抓住刀柄,那上面還殘留著微涼的觸感,就像易真肌膚的溫度。 他默默轉(zhuǎn)過去,過了一會兒,低聲問:“我合格了嗎?” “唔……”易真沉吟了一下,“先說結(jié)論,你的力道不夠集中,雖然有足夠的自信,也不懼強敵的威脅,但你對雙方實力的錯誤估量,導(dǎo)致了你這次的失敗?!?/br> 容鴻雪垂著頭,老老實實地任由易真在背后搗鼓,聞言,目光不禁有些黯淡。 “但是,”易真接著道,“你的天份無與倫比,我可以說,這顆星球上沒有一個人比得上你。你的臨場應(yīng)變能力,速度以及心理素質(zhì),已經(jīng)比一些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士兵更加優(yōu)越?!?/br> 他壓低了聲音,在微風(fēng)中,徐徐吹進容鴻雪的耳朵:“我聽說,有些人懷疑你的父親是七海誅王,但是以你的天份,將來必然會站在比七海誅王更高的位置?!?/br> 容鴻雪的耳朵動了動,從耳根子開始往上泛紅,耳朵尖像是燒著了。 “知道了?!彼偷偷卮饝?yīng)了一聲,后背情不自禁地挺得更直,被易真在肩膀上拍了一下。 “弓起來,這樣不好處理傷口?!?/br> “……噢?!?/br> 野外畢竟不方便包扎,易真草草裹了幾圈,讓圍觀四人組拉上巨狼的尸體,返程路上,又打了幾頭鐵甲獸。 按照易真說的,容鴻雪把毛衣和黑市的商販兌換了35個工分,先去買了兩套衣服,換下了易真顯眼的襯衣鞋褲。在流放行星上,1工分就可以兌換一整塊合成草餅,供成年人一天的飯食,要是再省一點,可以吃兩天。這里只有水是最貴的,一升稍微干凈點的水,便高達8工分的價格。 兩個人回到木屋,易真安頓容鴻雪趴在床上,自己溜達出去,先去私下交易的商販那買了半塊肥皂,止血的草藥,以及麻布的繃帶,一小瓶酒精,再去礦井的正規(guī)兌換點,換了一升半比較純凈的過濾水,提溜著往家走。 水是這里最珍稀的資源,自由用水的權(quán)力,都被監(jiān)獄高層嚴格管控在自己手里。易真提著這么大一桶水,走在路上,自然免不了被人打劫的下場。 易真越走越偏僻,最后,拐到了一條無人的死路,放下水桶,轉(zhuǎn)身對著尾隨自己的人群,微微一笑。 片刻后,易真提著水桶,悠哉悠哉地獨自晃出來,口袋里裝滿了零零碎碎的工分卡。 太阿辣評:[玩家,你對占自己的子民便宜這一行徑,做得真是越來越順手了。] 易真理直氣壯:“他們先來惹我的,何況我這可是人生修正拳,被我打一回,他們下個月都不敢再打劫別人,維護了這顆星球的良好治安,我不得收費?” 進了門,易真把口袋里的工分卡往桌上一撂,提著水桶,過去給容鴻雪清洗傷口。 容鴻雪還以為是要給他喝的,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易真打算用這種清澈見底的水給自己清潔后背的傷,不由驚了一下。 “水很貴,給我洗就……” “浪費”倆字還沒說出來,易真就在他頭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脫衣服。” 容鴻雪不吭聲了,麻利地把衣服一掀,露出蜜色的,線條利落的雙肩。 易真這才用剪刀剪開之前的繃帶,把黏連的布料揭下來,扔的時候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是放在桌上,還是落在地上。 “你扔地上,”容鴻雪開口說,“一會我收拾?!?/br> 易真:“哦。” 他先洗了洗手,再舀起清水,洗濯容鴻雪傷口中的細碎沙石。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次用了極其奢侈昂貴的清水,容鴻雪幾乎感覺不到痛楚,只有易真涼如玉石的手,一下又一下,拂過他的脊背。 “還好骨頭沒碎。”易真說,“要是骨折了,這地方可難養(yǎng)?!?/br> 容鴻雪非但不疼,反而覺得喉嚨癢癢的。他聽著易真把水嘩啦嘩啦地潑下去,心中忽然十分憂慮。 身手厲害,果然花錢也是了不得的厲害。只是洗了一下傷口,他就全把水倒了,放在外面,這水即使灑在地上,也有人搶著趴下去舔的。 作為一個立志要養(yǎng)家的男人,容鴻雪在心里暗下決心,一定要加緊賺工分,直到能夠支撐起易真這么大把大把地揮霍浪費。 “要傷口消毒了,忍著點?!币渍姘伍_酒精瓶,刺激性的氣味頓時飄逸出來,容鴻雪嗅了嗅,更震驚。 不過是包一下傷口,居然還用上酒精了! 冷冽的,陌生的刺痛感傳遞過來,容鴻雪新奇地體驗著,幾乎忘了疼。 最后,易真碾碎草藥,敷好,用干凈的麻布一層層纏繞,叮囑道:“這幾天先不要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