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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頭至尾。 他靜靜地看著一個又一個人葬身在火海中,心情沒有半分波動——原本這一切,都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可是,他看見了他。 他——是誰? 他是,霍步天。 霍步天! 如此平凡的一個人,卻有著那樣一雙眼睛——那樣從心而發(fā)的溫暖的眼睛——他死了。 他的頭顱就那樣滾到了步驚云的腳邊,瞪大的雙眼里卻是滿滿的溫暖——他看到了他的兒子,而這本來不是他的兒子——他的眼里還寫著擔(dān)憂,他想讓步驚云快逃…… 于是步驚云這一輩子也只能是他霍步天一個人的兒子! 凌傲天鐵石一般的心忽然刺痛了一下。 “原來,我還是有心的……”凌傲天捂著心口,沉進了自己的思緒里。 他一直覺得這些人原本就是該死的——他們沿著既定的命運去死,和他凌傲天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若是凌傲天不是雄霸,他們還是得死,也依舊是死在烈焰神掌之下——沒有一點兒改變,也沒有——一點兒愧疚。是嗎? 不是,不是的。 凌傲天兩世的人生里,似乎都沒有人教過他愛的真諦。他知道愛,知道世間的這種情感——可是那又怎么樣呢?和他沒有半點兒關(guān)系。 可是這次,他看到了,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看到了那么深、那么真的愛,似乎也聽到了步驚云心里的狂吼——爹!爹!爹!爹!爹! 凌傲天忽然想起了那招“悲痛莫名”。 當(dāng)初凌傲天在無名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直接說出了破天三式的刀訣,就是想要得到悲痛莫名的劍訣——這一切都是他考慮好的。 無名聽了他的刀訣,就必然要把劍訣說出來——向無名這樣的人,怎么可能不這么做? 無名練的是劍,他就是劍——刀訣對他來講,根本沒用處——就算可以用于參考,作用也還是不大。 而且彈指破天是凌傲天集合多種武學(xué)自創(chuàng)的,雖說大部分出于破天三式,可是要想從破天三式中找出彈指破天的破綻,那也是不可能的。 而這一招悲痛莫名是無名劍法的精髓——更重要的是,凌傲天知道,這招本來就該是讓步驚云學(xué)會的??墒橇璋撂煲呀?jīng)決定自己去救步驚云,那步驚云還會有機會偷看無名教劍晨練劍而學(xué)會這招悲痛莫名嗎?那顯然是不會的。所以凌傲天就決定先一步得到劍訣。 凌傲天已經(jīng)得到了,劍訣和劍招都得到了。 這兩年來凌傲天也練了這招,從中也有許多感悟,甚至使三分神指更進一步——可是他始終無法發(fā)揮出這一招的最大威力。 他很清楚原因——那就是劍意! 就如同劍晨練了數(shù)年的悲痛莫名也比不上步驚云一夜偷學(xué)一樣的道理——因為他沒有悲痛。 所以步驚云,才是最適合用這招劍法的人。 凌傲天忽然有一點看不懂自己了。他把步驚云抱回?zé)o名的石屋,親自煎好藥,又一直守在他床前——就連無名平靜無波的臉上也出現(xiàn)了少許錯愕。 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凌傲天有點恍惚——對了,這是為了得到步驚云的信任和好感——當(dāng)年霍步天不也只這樣一點點地走進了步驚云封閉的心? 于是凌傲天眼神溫暖地看著步驚云,不動聲色地傳達著自己的善意,然后不出意外地看到步驚云一點點地放下了防備——這不是原本就設(shè)計好了的嗎? 一切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沒錯,就是這樣! 凌傲天算無遺策,沒有什么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從天下會的崛起到五大派的分崩離析,再到天下人人稱贊的仁義幫主和無名的劍訣,還有獨孤一方的人心漸失以及霍家莊的滅門,當(dāng)然還有不久之后的步驚云的歸心,未來還會有聶風(fēng)、斷浪……一切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凌傲天呼出一口氣,壓下心頭紛繁的思緒,緩緩地轉(zhuǎn)過頭去,凝視著深深熟睡的步驚云。 “絕對不會有半點意外……”凌傲天鎮(zhèn)定地告訴自己,“命運也必須由我來決定?!?/br> 真的……是這樣嗎? 一切都可以謀劃設(shè)計——那……人的心呢? “你可不要怨我,這原本就是你應(yīng)有的命運——至于霍步天……”凌傲天趕緊把眼前浮現(xiàn)出的那雙溫暖的眼睛從腦海里甩出去,“他妨礙了不哭死神的成長,是必然的炮灰……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你的大仇人可是獨孤一方啊……” 果然真的沒有愧疚嗎? “大不了,我會好好對待你——你本來就會成為我的好弟子,我自然要為你著想……” 若是沒有愧疚,又為什么會想要補償呢? 月光下有一個頎長的身影,久久地立著,久久,久久…… 第18章 拜師 步驚云再次醒過來已經(jīng)是下午時分了。 他緩緩坐起,雖然渾身依舊酸軟無力,不過內(nèi)里的傷已在緩緩恢復(fù)了。他勉力下床,游目四顧,發(fā)現(xiàn)室門半啟,在那半啟的斗縫中,他可以瞥見門外是一排低矮的籬笆,此時天色已近黃昏,在那昏黃的夕陽下,一個白衣小孩正蹲在籬笆旁喂飼數(shù)只雛雞。 那個白衣小孩忽地回過頭來,瞧見步驚云已下床,連忙向大門彼端道:“師父,那孩子醒過來啦!” 步驚云緩緩踱出門,便看到一個黑衣漢子和救了他的叫作雄霸的紫衣男子正在對弈。見他走出來,兩人都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