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
張逸然不卑不亢地行禮:“多謝陛下?!?/br> 一旁的言官愈發(fā)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眸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張逸然明明是違背了皇帝的意思,跑去和太上皇麾下的老臣有了往來,怎么......不僅沒有龍顏大怒,反倒要去給他賞銀子? 他望望皇帝,又望望云淡風輕的張逸然,一時間瞠目結(jié)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且說寶玉這邊,好容易被允了一日休息,正于房中翻看昨日記下的幾篇文章之時,忽見茗煙被襲人帶著進來,笑道:“爺,先前忘了一件事了。爺當時令小的買下的那個女子,已經(jīng)被安排在了莊子里,只是那女子無論如何也想要感謝爺一番,爺可要見一見?” 寶玉尚未答言,一旁為他斟茶的襲人卻瞬間看了過來,抿緊了唇:“......爺買下了一個女子?何時的事?” “就是去拜師那一日?!睂氂駵啿辉谝猓吭谝伪成系?,“既然這樣,便將她領(lǐng)進來見見我,我也好問問她日后打算——若是有旁的路,自然可以令她自行離去?!?/br> 茗煙脆生生應了,忙不迭地出門找人不提。只是襲人聽了此話,不免心中疑慮,登時生出幾分危機感來,一顆心上上下下地倒騰,不得安穩(wěn)。 他口上雖不言,卻著實害怕寶玉這是于情上開了竅,對那女子有了什么旁的心思。若是如此,他這一腔見不得人的隱晦心思,又該歸于何處?又當葬于何處? 茗煙果然于午后便帶了人過來,襲人凝神細細打量,只見這女子身形竟與他不相上下。雖是高挑,卻并不壯碩,反而瘦削的惹人憐惜;眉目皆清秀至極,與寶玉相比也不差什么,尤其一雙波光瀲滟桃花眼下,竟有盈盈一點淚痣,瞬間為她又增添了幾分楚楚可憐的風韻。 襲人愈看愈心驚,只小心翼翼地瞥著寶玉的神色,生怕他面上現(xiàn)出一絲沉迷來。可喜寶玉竟是毫無反應的,只溫聲道:“這位姑娘,我雖是一時買了你,卻并非是令你一直跟著我的。姑娘原仍是自由之身,只不知曉姑娘,可還有什么打算?” 女子抬起一雙淚眼來,盈盈望著他,低聲道:“公子既然買下了奴家,奴家便是公子的人了......” “話不是這樣說,”寶玉耐心與她解釋,“當日你那賣身契,我早便燒掉了。姑娘若是想要回家去,或是投奔旁人,實在不行,也可留在莊子里做些活計,豈不比為奴為婢的強?” 女子欲語還休,她的聲音低低的,有些奇特的沙啞,卻并不令人覺著粗嘎難聽,反倒別有一番韻味。她蹙了眉,輕聲回道:“公子,奴家的父母皆不在了,便是嬸嬸賣了奴家。若公子將奴家送回家,奴家只能再次被賣,還請公子發(fā)發(fā)慈悲,奴家愿意傾心吐膽伺候于公子,哪怕做個倒茶掃地的小丫鬟,亦是死也足矣!” 寶玉到底是個憐香惜玉之人,也清楚如今外頭世道艱難,一個生的極好的女子,簡直就像是沒有主人的一塊肥rou,只會被那些個心懷不軌之人分得干干凈凈尸骨無存。倒是襲人見他動搖,不由得心中一急,忙道:“爺向來是不能過多接觸這些個陰人的,哪里能留你在身旁伺候?快些死了這條心才好!” 寶玉這才想起還有這樣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不由得也點頭:“正是了,縱使我有心,也著實是無力?!?/br> 誰知那女子登時抬起頭來,眸中神采奕奕,連帶著眼下那顆淚痣也跟著亮了起來:“這么說,公子只是不肯留女子在身旁伺候了?” 寶玉遲疑著,點了點頭。只是不知為何,他恍然間升起了一種不大好的預感。 “那真是太好了!”地面上跪著的人撫掌笑道,一下子便變了個低沉的聲音,“還好我是個男的!” 第21章 寒煙入府 這話一出口,房中的人登時皆靜默了下來,一時間默然無語打量著眼前跪著的人。見他果真身形纖長,只是眉眼著實清秀,無論如何也不是個男兒的樣子,不由心下詫異。寶玉更是瞪圓了眼,愕然道:“你......是個男兒?” 不怨他有此一問,這人之風姿頗有些楚楚可憐的韻味,眼角盈盈一滴淚痣,愈發(fā)襯的整張臉柔媚的很。 寶玉愈看愈覺著不像,蹙蹙眉憂慮道:“要不還是請個大夫來看一看吧,這姑娘似乎撞到了頭......” 襲人心內(nèi)的不安一陣強過一陣,簡直如海浪般翻卷著涌上來,只得強笑著:“是啊,爺說的沒錯,姑娘怕是有些神志不清了,還是先讓我去告訴璉二奶奶,請個大夫來為姑娘診診脈吧?!?/br> 地上的人不說話,只是一雙波光瀲滟的眸子盈盈看向了寶玉,隱約有些泫然欲泣的味道:“連恩人也不愿相信于我么?” 他的手放置在領(lǐng)子上,忽的用力向下拉了拉,將其中掩藏著的一個小小的喉結(jié)暴露于了眾人面前,低低道:“即便裝成了女兒身,我那嫡母還是要將我賣了方才安心;若我當日便暴露了男兒身,只怕早便不容我到今日了!我知曉恩人怕是不信任我,我也無什么好辯解的,只在這兒謝過恩人的大恩大德,下輩子定然當牛做馬——” 兩滴淚啪嗒一聲,掉落在了地上。他忙忙止住了抽噎聲,唯有肩膀仍有些抖動,用自己的袖子去細細擦拭著房中的地面:“都是我不好,臟了恩人房中的地板......” 這一番模樣,當真是可憐可愛,莫說是一向便喜愛于美人的寶玉了,便從襲人眼中看來,也是萬般惹人憐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