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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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她在睡夢中感到肚子疼,醒了,去廁所,她拉出來一條蛇。 孟妮坐在玻璃池子里,日子久了,她的rufang就下垂了,身體也變胖了。有一次,她的屁股下流出了鮮血,浸濕了褲子,她沒有感到一絲慌亂,也不能去墊上衛(wèi)生紙,因為表演還沒結(jié)束。那些蛇聞到了血腥味,開始咬她,觀眾發(fā)出了驚呼聲,她依然坐在那里,面無表情,因為表演還沒結(jié)束。這時,從幕后跑出來一個憤怒的侏儒,他用腳使勁地踩那些攻擊她的蛇,然后把她扶了起來,她的屁股上還掛著一條蛇,侏儒把那條蛇拽下來,扔向了觀眾。從此,她開始感激他,并且以身相許。在一個胡同里,她和他遇到了幾個醉漢,他們是去散步的,他躲避在她的裙子里,她舉起路邊的一輛自行車進(jìn)行自衛(wèi)。從那以后,他們就成了夫妻。再小的男人也是大男人,再大的女人也是小女人。有時,她搞不清楚來睡覺的是哥哥還是弟弟,因為這對孿生侏儒長得一模一樣。這兩個侏儒都沒有生育能力。她有了兩個丈夫。 后來,馬戲團(tuán)解散,孟妮帶著其中的一個侏儒,回到家鄉(xiāng),開始過寂寞的鄉(xiāng)村生活。她已經(jīng)不確定手里牽著的這個小人是不是那個把她從蛇窯里拯救出來的人。這個小人脾氣很壞,喜歡罵人,有時還打人,全村的人都討厭他。他喜歡皺著鼻子,在空氣里嗅來嗅去。在一次酒后,他失蹤了,人們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臭得厲害了,全村的人都跑到一個水塘里看打撈上來的尸體。 喝醉了之后,他為他的父親哭,為母親笑,他40歲時醉死在一個池塘里。 他什么都不會,他不會躲在裙子里表演口技,他不會藏在水缸里表演魔術(shù),他是個廢物。 另一個侏儒跟隨大拇哥去了云南,他倆從境外販來毒品,賣給山牙,山牙再轉(zhuǎn)手賣給三文錢和馬有齋,解散后的馬戲團(tuán)組成了中國最大的販毒集團(tuán)。 小店門前有一棵高大的槐樹,那一年,槐花落得晚了,枝葉深處,喜鵲叫著。 在槐樹下,孟婆婆踩著老式縫紉機(jī)。另一個侏儒回來了,他站在路口,風(fēng)從背后吹來,這使他有種君臨天下的氣概。 “妮,你過得,還行嗎?” 她不回答,眼淚流了下來。 孟婆婆殺了一只狗招待他。這只狗她養(yǎng)了六年。狗依偎在她的腳邊,抬著頭,舔一下主人的褲管,她也用手撫摸著它的頭。過了一會兒,她拿出一把刀,將它的頭攬進(jìn)懷里,把刀葉就送進(jìn)了它的脖子。狗嚎叫一聲迅速地躥到了店旁的柴堆里,她向它招了招手,它就跑回來,繼續(xù)依偎在主人的腳邊,身體有些抖。她又摸了摸它的頭,仿佛在安慰一個受傷的孩子,但是,這溫情轉(zhuǎn)瞬即逝了。她的刀,再一次戳進(jìn)了它的脖子,與前次毫無區(qū)別,同一個傷口。狗叫著,脖子上插著刀,又躥到了店鋪旁的柴堆里。主人向它招了招手,它齜牙咧嘴,這一次是爬了回來——如此又重復(fù)了兩次,它才死在爬向主人的路上,它的血跡也在那條路上。 侏儒帶來了很多禮物,金首飾、香水、一捆錢,還有幾個罌粟殼。孟婆婆把所有東西都扔到窗外,她說,我不要。 “那你要啥?” “不要你走?!?/br> “我還會回來的?!?/br> “啥時候回來?” “冬天?!?/br> “冬天啥時候?” “下雪的時候?!?/br> 晚上,他們吃狗rou,喝燒酒,度過了一個狂歡的夜。 第二天清晨,他就走了。這個小小的侏儒,比男人更像男人,要走的時候從不回頭。 兩個男人能像一個男人愛她,這是莫大的幸福,盡管這兩個男人的身高加起來還不到她的耳朵。她除了殺狗之外,唯一的愛好就是睡覺,很少出門,因為她長得實在是太丑了,她的肥胖又勝過她的丑陋,在她26歲的時候,她的體重已經(jīng)超過300斤。過度的肥胖甚至使她無法自己系鞋帶,所以整天都穿著拖鞋,一年四季都穿著裙子,夏天,她穿一條裙子;冬天,她穿四條裙子。她的裙子是村里一個裁縫為她特制的,她從來不戴胸罩,應(yīng)該說沒有一款胸罩可以容納她的大rufang。 她的丑和她的臉無關(guān),40歲的時候,她的體重已接近400斤,任何動作都是緩慢的,例如她慢慢地走,像一艘船那樣轉(zhuǎn)身,攪動熱的空氣。這個肥胖的女人力大無窮,一掌就可以震落樹上熟透的棗子,她殺狗時只需要一刀,兩手一用力就可以將整張狗皮扯下來。 扔在窗外的罌粟發(fā)了芽,靜悄悄地生長,夏天,開了絢麗的花,很快又結(jié)了球形的果。孟婆婆收獲罌粟,扔進(jìn)鍋里,又放入八角、花椒、良姜、桂皮、丁香、白芷、草果、當(dāng)歸、rou蔻等多種調(diào)料。她煮了一鍋狗rou,挑到市場上去賣,在半路上就賣光了,那香味撲鼻,如此誘人,以至于讓很多路人止步吞咽口水。 吃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誰一起吃,在哪里吃。吃狗rou也不僅僅是狗的問題,重要的是氛圍。 店門前擺著幾張亂糟糟的桌子,舊籬笆旁邊的枝丫上垂懸著一根根手臂粗大的冰錐,正午時分,冰錐滴著水,長白山作為整幅畫面的背景,北風(fēng)呼嘯,關(guān)東好漢們大碗喝酒,用手撕著狗rou,將胸脯拍得啪啪響。在大雪紛飛的天氣里,每一片雪花的背后都有著梅花的香氣。他們吃完狗rou,消失在風(fēng)雪中,又重新在一個燈光昏黃的房子里出現(xiàn)。這些散發(fā)著酒氣的男人性格彪悍,村子里每年都有因酗酒而死亡的男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昨天還幫鄰居救火的人一轉(zhuǎn)眼就變成了縱火犯,向孤寡老嫗施舍錢財?shù)娜艘驗橘€輸了錢而攔路搶劫。 挖人參的人已經(jīng)進(jìn)山,夜間去打獵的人還圍著篝火說話,他們將一塊磚烤得通紅,用鐵耙將燒紅的磚塊放到冰封的河面上。磚塊刺刺地響,慢慢融化寒冰,磚塊所在的位置,那也是一天前雪橇駛過的地方,數(shù)月前魚兒游過的地方,現(xiàn)在成了一個窟窿,悶在冰下的魚都游過來透氣。幾個人叼著煙,一桶一桶地從冰窟窿里打水,每一桶水里都有幾尾魚翻騰著身子。 孟婆婆站在河邊,她想起夏天的時候,她的丈夫,那個小小侏儒將一張木床扔進(jìn)河里,然后將木床系在水草上,這樣木床就不再隨波漂流。他站在床上撒網(wǎng),捕魚,他用一把匕首刮去魚鱗,將魚剖洗干凈,穿在鐵絲上,晾在后院里。 空中的雪花紛紛揚揚,孟婆婆抬著臉看著天空,一場大雪就讓她在瞬間白發(fā)蒼蒼,這個可憐的胖女人對著天空自言自語: “他沒有來……” 1998年夏天,孟婆婆終于等得不耐煩了。她的飯桌上放著個酒瓶,酒瓶里插著塑料花,那是她20世紀(jì)80年代末買來的,她從桌前站起來,關(guān)上門,走上泛白的鄉(xiāng)村公路,那時天剛亮。那時,還發(fā)生了兩件事——一只馬蜂飛向草垛,一條菜花蛇盤成一團(tuán)。她拐了一個彎,去沈陽找馬有齋去了,她找馬有齋是為了什么,最好的答案就是不說,因為相思兩字已經(jīng)寫了出來。 從那以后,她每年都要離家一段時間。 前傳:罪全書 【第五卷 玩命賭徒】 前傳:罪全書 第十七章 江湖巫術(shù) 二十年前,馬有齋是個和尚;十年前,馬有齋是個道士。 他跟隨大拇哥的馬戲團(tuán)整整十年,表演巫術(shù),他用手指點燈,念咒語使雞蛋凌空飄起,蒙騙了很多觀眾。手指點燈其實很簡單,用化學(xué)藥品氯酸鉀和硫黃各五十克研成粉末,混合在一起粘在手指上,當(dāng)燈吹滅后,冒著青煙的燈芯還有一點火星,用手指一點,燈就重新亮了。湘西有個裝神弄鬼的巫師在墻上畫一盞燈,用火柴一點就亮起來了。這是他事先在墻上鉆了一個綠豆大的孔,孔內(nèi)放一塊樟腦,玩弄法術(shù)時用火柴一點,墻壁上畫著的燈就亮了。 讓雞蛋飄浮在空中,這樣的把戲每個人都會。 雞蛋開一個細(xì)小的孔,倒出蛋清蛋黃,用針注入露水,油泥糊住小口,在陽光暴曬下,雞蛋就會緩緩升起。這個把戲的麻煩之處在于露水的收集,夏天的時候,馬有齋常常要在天亮前跑到田野里,他拿著個罐頭瓶,搖晃灌木和草葉,采集露水的同時他也被露水打濕了。 馬戲團(tuán)解散之后,他回到村里,村里有一個跳大神的巫婆,他每次走過巫婆家門口的時候都要罵一句:臭老娘兒們,窮得瑟,糊弄鬼呢。他還指使他的三個孩子向其吐口水,巫婆在村里無人敢惹,村民們對接近神明的人保持敬畏。 有一天,陽光明媚,巫婆倚著門框嗑瓜子,馬有齋走過她身邊,問道:“怎么,沒出去嘚瑟???” 巫婆翻了個白眼,撇撇嘴,將頭歪向一邊,繼續(xù)嗑瓜子。 馬有齋停下腳步,罵道:“籃子(方言,臟話,生殖器的意思)?!?/br> 巫婆嗤之以鼻,將頭歪向另一邊。 馬有齋怒氣沖沖,將巫婆推進(jìn)院子,關(guān)上門把她強(qiáng)jian了。 從此,這兩個單身的人姘居在了一起,他們的心里多少有一點火焰在燃燒。巫婆寡居多年,馬有齋性欲旺盛,這促使他們組成了一個臨時的家庭。巫婆有兩個孩子,馬有齋有三個孩子,五個孩子也成為巨大的生活壓力。馬有齋不得不重新扛起鋤頭,去田間勞作,閑暇時間就和巫婆一起降妖除魔,驅(qū)鬼辟邪。 他扮成道士的原因是因為他的頭發(fā)長了起來。 馬有齋和他那個被稱為仙姑的老婆常常被人請去跳大神。仙姑戴上面具,戴上垂著彩穗的神帽,身穿薩滿服,腰系腰鈴,左手抓鼓,右手執(zhí)鼓鞭。馬有齋鑼鼓伴奏,仙姑一邊跳一邊唱: 哎……我左手拿起文王鼓, 圓又圓那嗨, 唰唰,赫朗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