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妮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都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被兩個男人愛著。這兩個男人都是侏儒，長得一模一樣，他們的愛是何時產(chǎn)生的呢？

    他們背著尸體行走的時候在想些什么呢？

    冬天是怎樣過去的呢？

    月季花是怎樣悄然開放的呢？

    曙光是怎樣照耀在五月的橘子樹上，雨露又是怎樣打濕十月的高粱的呢？

    只要心中有了愛，就知曉了全部的秘密。

    他們用喜鵲的聲音寄托相思，用春天的百花和秋天的落葉來傳遞書信，用月亮和星光甚至整個宇宙來吐露心聲。當(dāng)趕尸匠決定把孟妮嫁給大拇哥的時候，這兩個侏儒，一個在城南流淚，一個在城北哭泣。

    他們彼此分娩，哥哥生出恨，弟弟生出愛。他們倆的內(nèi)心熱情如火，他們倆卻如同這世界的兩極冰冷無情。哥哥三天沒有和孟妮說話，三天對他來說已經(jīng)是自己所能忍受的極限。第四天，丁不三問孟妮：

    “妮，你要嫁人啦？”

    孟妮回答：“我要嫁給你?！?/br>
    丁不三離開后，丁不四跑來問孟妮：

    “我知道你想給大拇哥當(dāng)老婆，對不對？”

    孟妮回答：“我要給你當(dāng)老婆。”

    她愛的是兩個男人，她無法在哥哥和弟弟之間做出選擇。直到后來，她才知道，她真正愛著的是弟弟。她曾經(jīng)帶著丁不四去過民政局，她對負(fù)責(zé)結(jié)婚登記的人說：“我要結(jié)婚?！泵裾值娜藛査骸澳阏煞蚰?？我是說，你未婚夫呢？”

    她的丈夫在她的裙子下面。

    這個害羞的侏儒死活不肯出來，他不肯傷害自己的哥哥。

    多年以后，丁不三死了，丁不四被槍斃了，當(dāng)年的孟妮已經(jīng)是殺狗賣rou的孟婆婆，孟婆婆從刑場領(lǐng)回了丁不四的尸體。

    在那個槐花盛開的鄉(xiāng)村，孟婆婆躺在鄰居家的一堆稻草上睡了一會兒，冬日正午的陽光暖洋洋地照著，稻草垛就在路邊，很多過路的人都看到了她那肥大無比的身軀。她旁若無人地午睡，鼾聲如雷，人們不明白她為什么睡在這里，但人們清楚地記得那是最后一次見到她。

    過了一年，當(dāng)?shù)匦蘼凡疬w，人們發(fā)現(xiàn)孟婆婆的房門被木條從里面釘上了。透過破舊的被白蟻蛀食過的窗子，可以看到屋內(nèi)桌上的塑料花蒙了灰塵，結(jié)了蛛網(wǎng)。拆遷工人用把斧子劈開門——人們發(fā)現(xiàn)這位孤苦伶仃的老人已經(jīng)死了，她躺在床上，化成了骷髏，在她的身邊還躺著一具骷髏。

    前傳：罪全書 第二十七章 風(fēng)暴前夕

    護(hù)隆縣大光路菜市場像是一個人的臀部，有兩條街可以通向這里。這個菜市場在白天喧鬧繁華，白菜、蘿卜、黃瓜、茄子都代表著生活的安詳。這個菜市場在夜里陰森森的，沒有一個過路的人，誰會在晚上去買菜呢？

    路燈被壞孩子砸爛了，風(fēng)吹著塑料袋滾過街角，周圍的矮墻沉默不語。

    到了午夜12點，菜市場里就陸續(xù)來了一些鬼鬼祟祟的人。他們嘀嘀咕咕，天亮前便匆忙離開。每天都是如此，夜維持著秩序，他們在黑暗里進(jìn)行著秘密交易。自從禁放煙花爆竹之后，這里便成了私自販賣煙花爆竹的聚集地。后來一些不法分子也來這里銷售違禁物品。這邊陰影里有幾個走私販子在販賣文物，那邊陰影里有幾個小偷在銷贓，左邊墻角處在銷售假煙假酒，右邊水泥臺子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黃色書刊和盜版光盤。

    有時候顧客很多，人頭攢動。這個黑市在法律之外，只有供求關(guān)系在相互作用。

    警方多次打擊，然而收效甚微。他們常常在警方出擊前就已經(jīng)知道了消息，翻過矮墻，總有一些陰暗的、拐彎抹角的地方可以讓人順利地逃跑。

    2001年10月28日，午夜時分，有三個人走進(jìn)大光路菜市場。

    他們就是：大拇哥、丁不四、高飛。

    他們在販賣雷管的攤位前站住了，一個女?dāng)傊髀冻瞿欠N對待顧客的微笑詢問著什么，一會兒，買賣成交。他們買了三包炸藥，那是一種tnt工業(yè)炸藥，多用于開山、礦井爆破，其威力無比，黑市上常常有不法分子出售。

    他們和女?dāng)傊鞴砉硭钏畹剜止玖藥拙洌當(dāng)傊鲏旱土松らT說跟我來。她領(lǐng)著他們穿過幾條街，拐彎抹角走過幾條黑暗的小巷，最終在一個死胡同的盡頭停下了。

    女?dāng)傊髑瞄T，門開了，一個穿軍大衣的男人出現(xiàn)在略微打開的門縫里。女?dāng)傊骱退f了句什么，他露出驚愕和狡猾的神情，小聲問道：“你們要買槍？”

    大拇哥點點頭。

    穿軍大衣的男人讓他們進(jìn)來，插上門，走過一個有井的院子，進(jìn)入堂屋。男人警惕地詢問著什么，察言觀色，確認(rèn)他們是不是警察。

    高飛說：“拿出來吧?！?/br>
    穿軍大衣的男人從衣柜的夾層里拿出一個油布包，布包展開，里面有一把鋸斷了槍管的獵槍，他說：“在這兒?！?/br>
    大拇哥失望地?fù)u搖頭。

    穿軍大衣的人說道：“這是我從山上撿到的，你們看著出個價吧?！?/br>
    丁不四說：“我們不要?！?/br>
    高飛說：“用這槍射五十米外的人，還不如射擊月亮，他們打中目標(biāo)的機(jī)會都是一樣的?！?/br>
    丁不四說：“我們要買的是能殺人的槍，不是打鳥的槍?！?/br>
    大拇哥說：“槍，還有子彈?！?/br>
    穿軍大衣的男人說：“沒有。”

    大拇哥說：“走吧。”

    他們快要走到院門的時候，穿軍大衣的男人和女?dāng)傌溄活^接耳商量了一下。“等等，別先走。”他叫住了他們。

    穿軍大衣的男人說：“我有，你們帶夠錢了嗎？”

    大拇哥拍拍自己的口袋。

    男人脫掉大衣，走到院子里的井口處，他順著繩子滑下去，女人再用轆轤把他拽上來。他從井底拿出一個油布包，包里有三把槍，兩把帶有瞄準(zhǔn)鏡的長槍，一把左輪手槍。

    大拇哥拿起那把左輪手槍，問道：“多少錢？”

    男人說：“這是外國貨?！?/br>
    大拇哥又問了一句：“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