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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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師傅就是三錘的父親。 那天,城外的高速公路上發(fā)生了車禍。兩輛車一路追逐,險象環(huán)生,軋死了一只鵝,濺起的水花高過了綠化樹,后面的出租車試圖超過前面的出租車,但差點被甩進路邊的壕溝,在收費站參與堵截的情況下,前面的出租車闖過路障,一輛大貨車緊急剎車,橫在路上。眼看著出租車就要逃離,但是那輛車以最快的時速撞斷了橋上的護欄,在空中長鳴著喇叭,飛越了一段距離,然后重重地摔在了橋下的河灘上。 我們不得不說,在空中的時候,那輛車的姿勢非常優(yōu)美,一道生命的弧線和軌跡。 警方在扭曲變形的車輛中發(fā)現(xiàn)了一具血rou模糊的尸體,從現(xiàn)場情況來看,此人應(yīng)是自殺!因為當(dāng)時他完全可以駕車逃離。 包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簡師傅為什么要殺人,為什么又要自殺? 包斬的心里閃過一個恐怖的畫面:一個少年,在午夜時分,偶然看到一個穿雨衣的人背著尸體,這個人竟是他的父親。 然而,包斬沒有心思多想,他擔(dān)心著梁教授的生死安危! 第一部 第十章 梔子花開 這個殺人犯住在一條安靜的街道上,街道兩旁栽種著梔子花,白色的花瓣使得附近的空氣變得芬芳。那時候,他有一間房子,他和他的心在那里休息了很多年,整個少年時期一晃而過。然后,父母去世,他娶妻生子,結(jié)婚離婚,過著平淡如水的生活。 院里的葡萄樹是和妻子一起種下的,離婚之后,他常??粗咸褬浒l(fā)呆,他從樹蔭里坐著,從樹蔭里站起,等待著兒子三錘放學(xué)。在院墻角下,冬天的白菜挨在一起,夏天的西瓜挨在一起,時光如流水,一年又一年。無論是大雪紛飛,還是大雨磅礴,他沒有過再婚的念頭。 他這一生中的大部分時間是在車上渡過的,他開過各種各樣的車:機動三輪車、拖拉機、長途客車、灑水車、帶掛斗的大卡車、挖掘機、桑塔納轎車、出租車…… 他只有過一個職業(yè):司機。 出租車同行們稱呼他為簡師傅。簡師傅不愛聊天,喜歡開玩笑,例如在背后拍拍別人的右肩然后站在左邊。他還有一個愛好,就是買彩票,但是從來沒中過大獎。 司機的生活非??菰锓ξ叮院芏嗨緳C都愛貧嘴。出租車司機都是文化人,他們見多識廣,扎堆聚在一起閑聊的時候,時常蹦出閃耀著真理光輝的驚人之語,例如下面這段話: 司機甲:宇宙?切,睪丸爆炸。 司機乙:沒錯。 司機甲:睪丸爆炸,就是宇宙大爆炸。如果攝影機能直播宇宙誕生的整個過程,將電視的畫面放大無數(shù)倍,再乘以無數(shù)倍,先找到太陽系,再找到地球,最終就會看到自己傻兮兮的臉。 出租車司機也愛談?wù)摃r事,和一般小市民不同,他們往往能看透事物的本質(zhì),例如一個司機和一個乘客這樣談?wù)撆_海關(guān)系。 乘客:要打仗了。 司機:他們要炸臺灣,就讓他們炸吧,他們要干掉日本人,就讓他們干吧。君不見,帝王將相化塵埃,鵝鵝鵝,雞毛浮綠水,一江骨灰向東流。無論你和我生活在清朝,還是明朝、元朝、宋朝,包括牛逼轟轟的唐朝,咱都是沒有名字的人,什么都改變不了,阻止不了。 簡師傅喜歡在雨中開車。有時,他會將車停在大雨中,一條林蔭路邊,他呆在車里抽一支煙,把車窗打開一條縫隙,讓煙飄出去,讓雨中濕潤的空氣進來?;旌现曷晣W嘩,車里的收音機播放的音樂顯得更加動聽,雨刷將這個城市的輪廓變得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他在礦泉水瓶子里撒尿,然后扔出車外。其實,很多出租車司機都這么干。 他把裝著大便的塑料袋扔出車窗,青春的稀屎在風(fēng)中飄蕩。 他喜歡惡作劇,這說明他還不老。 雨總是和浪漫有關(guān),簡師傅并不是一個浪漫的人,不過有時會有一些很有詩意的想法。例如,他將車停在路邊,穿著雨衣去買包香煙,他站在十字路口,會這樣想: 如果雨下的大一些,如果大雨一直在下,他所生活的地方會成為一個湖,湖面——也就是他膝蓋的位置,會開滿荷花。他站在水中,看著船繞膝而過。 簡師傅有時也很幽默,例如外地游客拒絕搭乘出租車而選擇等待公交車時,簡師傅會對他們說:雞都燉了,還舍不得放鹽? 出租司機更象一個旅人,看車水馬龍和似水流年,將別人送回家,然后自己回家,每天重復(fù),這就是他的一生??葑粍?,但穿梭于城市的喧囂之中。不管是穿著背心打完麻將的猥瑣男子,還是灑了香水吃完麻辣燙的妖嬈女子,無論是什么人,什么時間,有人招手,他就過去,他帶著他的車。他能感覺到車就是他的身體,他的皮膚。他用眼角的余光觀察每一個乘客,遇見善談的人,會聊幾句,遇到沉默的人,也就無話可說。 有一次,在人民醫(yī)院的路口,簡師傅拉了一個奇怪的客人,一個穿著醫(yī)院病號服的女人,面目蒼白,容顏憔悴,怪異的是——這個女人沒有頭發(fā),是個禿頭女人。 他:去哪? 女人:哪里人少?隨便轉(zhuǎn)幾圈吧,我也不知道,這附近有什么山嗎? 他:沒有。 女人:湖,有嗎? 他:有一條河。 女人:就去河邊吧,唉,我怕水。 兩個人不再無話,一路沉默,車在河邊停下,女人欲下車,簡師傅提醒她還未付車錢,女人扔下一份病例,說,連死人的錢你也要? 簡師傅看了看病例,也沒繼續(xù)討要車費,這女人是一個白血病患者,頭發(fā)應(yīng)該是化療而掉光了。 簡師傅看了那光頭女人一眼,她下車,面帶微笑,淚流滿面,走向河邊。 簡師傅以為這女人只是出來散散心,沒想到,幾天后從河里打撈出一具穿著病號服的女尸,他才意識到——這女人自殺了! 這件事給他帶來很大的震撼,從那天起,他想著一個問題,以至于開車的時候常常出神。 這個問題其實也是我們每個人都有可能面對的: 如果自己患上了絕癥,付不起高額醫(yī)藥費,會怎么辦? 靜靜等待死神的來臨? 也許自殺是一種解脫,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來緩解家庭的經(jīng)濟壓力,讓自己的痛苦和家人的悲傷隨著縱身一躍而結(jié)束。 這件事過去了好久,簡師傅還自言自語:那個女人肯定有孩子……她只想找個無人的地方靜悄悄地死。 簡師傅想起和妻子離婚的那天,兒子三錘把鞋藏到了被窩里,他和妻子兩個人找了半天,直到辦理完離婚手續(xù),他一個人從民政局回來后才發(fā)現(xiàn)藏在被窩里的鞋子。 那時,他的兒子三錘只有六歲,兒子站在門口,站在葡萄樹下,沒有哭,也不笑,只是很平靜的問:mama呢,還回來嗎? 他沒有說話,感到一陣心酸,淚水涌了出來。 父子倆相依為命,他發(fā)誓要讓孩子生活的好一些,三錘長大,穿著奇裝異服,留著怪異的發(fā)型,他也只是覺得自己跟不上時代了,可是,他看的出兒子并不快樂。 一個少年眼神中流露的叛逆和頹廢并不是偽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