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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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卿瑤站得地方比較偏僻,又拉著他往樹蔭下挪了兩步,這才問道:“鄭淏,我問你,我記得你之前說要告訴我一件事,是不是關(guān)于傅丞硯的?” 回想起來,鄭淏有的時候確實是一副看透不說破的表情,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每次都是話到嘴邊留一半,生生咽了回去。 鄭淏愣了愣,沒料想到聞卿瑤就這么直接問了出來,沒有鋪墊沒有引導(dǎo),連給他反應(yīng)的時間都沒有。 “不是,聞小姐,我能說什么,我跟傅隊長每天就是訓(xùn)練啊、巡邏啊、執(zhí)勤啊……” “你少東拉西扯?!甭勄洮幋驍嗨?,“傅丞硯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鄭淏一聽,立刻恍悟過來,認(rèn)真地?fù)u了搖頭,“聞小姐,傅隊長絕對沒有其他女人,不僅沒有女人,連只母蚊子都直接拍死?!?/br> “如果有什么流言蜚語,那一定是空xue來風(fēng)?!?/br> “我們隊長對聞小姐可是一片癡心,天地可鑒?!?/br> “信我,一定要信我……” 見他兢兢業(yè)業(yè)的賣力表演,聞卿瑤抱著手臂,冷眼看著他。 “鄭淏,你是個好軍人?!?/br> “但你不是個好演員?!?/br> 鄭淏:“……” 陽光透過樹蔭,斑駁之下依然刺眼,聞卿瑤抬頭凝視著他,“鄭淏,我再問你一遍,他到底瞞了我什么?我覺得他好像在我面前,有著很大的顧慮和忌憚。” 鄭淏下意識地轉(zhuǎn)移開了視線,兩只手也不自然地攥緊了,“不是,聞小姐,你別逼我了……” “別逼你?也就是說傅丞硯真的有什么顧慮……” 話還沒說完,就見鄭淏突然立定行了個軍禮,然后毅聲道:“隊長!” 驀地,聞卿瑤整個人都顫了一下,她僵在那,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來了。 兩道視線落在她身上,后背如芒在刺,好像土地就要在腳下裂開,連身都轉(zhuǎn)不過去了。 她瞥了一眼鄭淏,只能攥緊了拳,咬著牙深吸了一口氣,“我先走了?!?/br> 然而還沒動,男人就已經(jīng)走到了鄭淏面前,“鄭淏。” “到!” “訓(xùn)練時間是用來給你聊天的嗎?加上上次的遲到警告,訓(xùn)練完,五公里。” 鄭淏只字未辯,“是,隊長?!?/br> 說完,他沒再和聞卿瑤說一句話,雙手腰間握拳小跑回訓(xùn)練場。 “……”一陣風(fēng)吹過,吹得聞卿瑤大腦都僵了一瞬。 她倏地抬眼看向傅丞硯,不敢置信地問道:“傅隊長,是我來找他的,你罰他干什么?” 因為拆石膏的原因,傅丞硯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上衣,沒有那些作戰(zhàn)服和裝備,看起來很輕松。 他抬眼看著前方的訓(xùn)練場,那是工兵耗費一個月的時間、在材料短缺的情況下自己建造的,士兵們的訓(xùn)練時間也是在任務(wù)之余擠出來的。 傅丞硯目不斜視,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過她,“聞小姐,你一定要在這跟我鬧嗎?” 短短幾個字,聲線沉穩(wěn),如冰如屑,聞卿瑤又怎么會聽不明白。 不管是在武警部隊還是在維和營區(qū),傅丞硯訓(xùn)練都是出了名的變態(tài),她當(dāng)然不會在這跟她鬧,因為他不會給她面子,也不會給她特權(quán)。 就像那日演習(xí),她違紀(jì)了就要罰,但是關(guān)上門來,她怎么鬧他都得哄著。 余光瞥見鄭淏的背影,聞卿瑤提著的一口氣緩緩放下來。 雖然沒問出來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但她可以確定了,傅丞硯確實有很大的顧慮和忌憚。而那道無形的阻攔,很有可能還跟自己有關(guān)。 聞卿瑤聳了聳肩,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我這人很識相的,我就是來溜達(dá)溜達(dá),運動一下?!?/br> 此時陽光逐漸離開云層,更加刺眼灼目,讓人睜不開眼睛。 她說著,晃了幾下手臂,還特意往后退了兩步,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 傅丞硯蹙眉瞥了她一眼,整個就一此地?zé)o銀三百兩,他搖了搖頭,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一下,連自己都沒發(fā)覺。 他淡然道:“還有事嗎?” “有。” “說。” 聞卿瑤深吸一口氣,問道:“你今天白天休假?” “嗯?!?/br> “那回我房說?!?/br> 傅丞硯:“……” 他疲憊地揉了揉眉骨,側(cè)身道:“阿瑤,我今晚執(zhí)勤?!?/br> “我知道,不會耽誤你。” 聞卿瑤眨了眨眼,她就站在那等他,淡藍(lán)色的小裙子襯得皮膚欺霜賽雪,白得讓人不忍挪開視線。 意料之中,傅丞硯挪開視線,淡淡道:“別鬧?!?/br> 聞卿瑤抿了抿唇角,“我沒鬧啊,再說了,你現(xiàn)在休假啊,出營區(qū)去市中心喝酒都可以吧?” 她說著,腳尖也踮地繃直,聲線絲絲入骨。 “傅丞硯,一周沒見我,你沒有什么表示嗎?” 話音剛落,男人回身,張開雙臂,微微低了低頭,示意了一下。 “過來。” 短短兩個字,聞卿瑤著實震了一下。 她本來就只是想試探他到底對自己拒絕到什么境地,從而找出那道無形的阻力,卻沒想到這男人忽地峰回路轉(zhuǎn),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兩個人就這么靜靜地四目相對,畫面定格般僵持在那。 誠然,聞卿瑤并不貪戀他的懷抱,只是想挖出埋藏在二人之間的那枚地雷,隨時踩入引爆,隨時都會硝煙彌漫。 見她一動不動,傅丞硯蹙了蹙眉,“怎么了?” 聞卿瑤有些動容地扯了扯嘴角,心跳如擂,又克制自己壓抑下來,然后倔強道:“我不過去。” “?” “我要你過來?!?/br> 聞卿瑤眨了眨眼,腳尖踮得更高了,身上那件淡藍(lán)色的小裙子將腰身勾勒得婀娜柔軟。 傅丞硯怔怔看著面前那個年輕的女人,腦海里忽地就萌生出一個詞。 溫柔鄉(xiāng)。 這個詞,在軍營十年,他從未想到過,也從未企及過。而此刻,如火燎原,他原以為的隱忍,卻好像被困頓已久的猛獸,幾欲掙脫。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傅丞硯沒有過來,他垂下眼,把玩著一包煙,可能對他來說,此時的境地,更適合無止境地抽下去,至少,能麻痹自己。 聞卿瑤咬了咬下唇,“傅丞硯,你還是不敢抱我嗎?” 遽然間被拒絕,她也沒太大的反應(yīng),他不是第一次拒絕她,其實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傅丞硯第幾次拒絕她了。所以,他依然有顧慮,而且這個顧慮跟她有直接關(guān)系。 聞卿瑤若無其事地哂笑了一下,徑直走到他身邊,然后指了指身上的裙子,“這條裙子好不好看?” 傅丞硯沒明白她為什么會問這個問題,但也認(rèn)真看了一眼,“還行。” 聞卿瑤抬頭,踮著腳,更近地盯著他的眼眸,“你知道我為什么穿這條嗎?” “?” “好脫。” 傅丞硯皺了皺眉,凝視了她片刻后有些無語地撇開了臉。 就知道她當(dāng)著他的面,說不出來什么正經(jīng)話。 聞卿瑤滿不在乎地說道:“裙子是言慈選的,畫家的眼光肯定沒錯,我也覺得挺好看的?!?/br> 傅丞硯疑惑問道:“你這些天跟她聊得很來?” 聞卿瑤聳聳肩,“除了她,也沒人跟我聊了。” 傅丞硯:“路婧呢?你們平時不聊天嗎?” 話音一落,聞卿瑤愣了幾秒,好像很久,沒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傅丞硯察覺到她的失態(tài),微微傾下身,凝神問道:“怎么了?” 聞卿瑤抬眼看向他,目光完全凝聚于他眼眸之時,倏地收回了視線。 她黯然地?fù)u了搖頭,“不聯(lián)系了,三年前就沒聯(lián)系了?!?/br> 傅丞硯眉頭緊蹙,“三年前?” 聞卿瑤回過身看著遠(yuǎn)處的荒蕪,靜靜地、兩眼渙散、似是漫無目的。 “那夜,是路婧把我推進(jìn)休息室的?!?/br> 眼前,聞卿瑤看向遠(yuǎn)山的側(cè)臉,朦朦朧朧覆上了一層淡淡的柔光,在陽光下,眼眶里都是氤氳,看不清眼神,也看不清一絲一毫的思緒所在。 冷和熱交織的臨界點,如同被冰凍住的火花迸裂,傅丞硯忽地像生根似地滯在了那,短促而痙攣地呼了一口氣。 他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拳,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難以置信地問道:“路婧推的你?” 聞卿瑤沒有回頭,只是端著水杯,從那扇小小的窗戶,看向窗外的遍地沙礫貧瘠。 “她親手推的我,如果不是她,我能安然無恙地跑出去,沒有那四個小時的挾持,也沒有三天三夜的昏睡?!?/br> 說完,她補充道:“不過,警方查過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為了幫仲槐拖延時間?!?/br> 一切都發(fā)生得很突然,而從聞卿瑤口中說出來,又無比自然,就像在講述一件無關(guān)要緊的事情。 傅丞硯心底狠狠抽搐了一下,他怪了自己三年,怪自己沒保護好她,縱使他親手扣下扳機,親手救她出來,也無法彌補那四個小時的煎熬和恐懼。 而此刻,忽然知道是路婧推了她,心中的那份苦澀更加無處可訴。 然而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三年,誰還會在意當(dāng)年的細(xì)節(jié)。 大家只會記得,那年的夏天,南城緝毒大隊聯(lián)動武警擊斃毒梟頭目、救出被困四小時的人質(zh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