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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記不起來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平時這個時間段他都是在船上打魚,難道是最近過于疲累以至于連自己做了什么都記不清了嗎?野口不解。他走上了在宇治橋,他此時有種熟悉感席卷而來,仿佛他原本就該在這兒站著,從未離去過。 野口覺得今天實(shí)在古怪,他橋柱歇息,卻發(fā)現(xiàn)那平和河水突然變得湍急,似乎有什么東西要飄過來了,那是個甘藍(lán)色的繡滿粉色櫻花圖樣的寬腰帶,它被石頭勾住了,像蛇一般在水中晃動著。野口移不開眼,因?yàn)槟鞘谴鹤拥难鼛?。去年年初他們一起逛集市,春子看中了這款腰帶,那是當(dāng)下很流行的款式,春子喜歡的不得了,卻因?yàn)榧抑杏缅X緊張而放棄。他因此拼命做了一個月的工,最終將它買了下來,送給了春子,那時她的表情他但現(xiàn)在都記得,開心得像是得到了全世界的最珍貴的寶物。她很認(rèn)真的對野口說,志康君,腰帶很漂亮。野口知道她的意思,其中含義大家都心照不宣。 這樣珍貴的東西不應(yīng)該被隨意的丟在河水中,慘白的手從河水中伸出來,隱隱可見有黑發(fā)顯露。那手抓住了腰帶,不停向下拉扯著,幾番無果后手的主人從水中出來,野口與她的視線對上,那女子露出悲傷的神色,喊道,“志康君,水好涼?!?/br> 雖然隔得遙遠(yuǎn),但女子的話卻如同在耳邊響起,帶著濕漉漉的寒氣纏繞在他身上,他在一瞬間里也感覺到了徹骨的涼意,那是一種痛苦又絕望的感覺。野口摔倒在了地上,等他從地上起來,又往水中看卻什么都不見了。 那河水中分明是春子的模樣。 “春子春子!” 野口拼盡全力的奔跑著,到家時幾乎完全虛脫了。他臥倒在廊下,新?lián)Q的榻榻米冰冷的把他從昏沉狀態(tài)一下子拉回了現(xiàn)實(shí)。百合子忙碌著打掃著家中的衛(wèi)生,見到兒子虛弱的模樣竟笑了起來,她將野口扶起來,細(xì)心的整理著他雜亂不堪的衣袖和頭發(fā)。野口掙脫了她的手,她立馬露出陰沉的神色。 “春子呢?春子在哪里?” “已經(jīng)死了。” “不可能!你在騙我!”野口吼了出來,他的手緊緊的抓住自己的母親,對她說的話并不能接受。 “為什么騙你?” 百合子冷靜得過分,野口看著她的臉,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他放開了她,“你不是我母親,你到底是誰?” “啊,”百合子驚訝,她的臉突然變成了春子的樣子,腰間也系上了那甘藍(lán)色櫻花腰帶,這變故讓野口不停向后退,女人抓住了他的手,又是這種冰冷的感覺,像毒蛇一樣啊,“志康君也沒有那么蠢呀?!?/br> 春子笑吟吟的。他們周邊的環(huán)境突然變換,兩人坐在了宇治川邊上,野口想要逃走,但春子抓住的他手力氣出奇的大,“志康君要耐心?!?/br> “你要做什么?我母親呢?” “志康君問題太多了?!贝鹤訐u頭,“還是請安靜些吧?!?/br> 春子看向橋頭,野口順著她的目光望,出現(xiàn)在橋頭的女子正是春子。她臉上帶著笑容,兩個小酒窩顯得人充滿了活力。這才是春子啊,野口在心中想。春子在橋頭等待著什么,野口猜想她是在等自己,但過了會兒后橋的另一頭走來一個男人,那并不是自己的身影。 “眼熟嗎?是平川次郎,你們曾是很要好的兄弟吧。”身邊的春子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野口突然睜大了眼睛。不對,一切都不對,事情不是這樣子的,他終于記起來了。春子已經(jīng)死了,而平川次郎也在幾天后被那三流陰陽師召喚出來的女妖殺死。 那么出現(xiàn)在這里的,是春子的鬼魂嗎?野口沒有了恐懼,他靠近春子,感受到握住自己的那雙手的涼意,便想用手去將它弄得熱乎乎的,就像往年冬天一樣。春子的身體不好,手腳總是冰涼的,他常常將她摟在懷里,捂熱她的手。 “已經(jīng)想起來了嗎?我以為會更久?!贝鹤映槌鰜碜约旱氖?,慘笑,“沒用的,志康君。鬼魂是沒有溫度的啊?!?/br> “救命!” 尖叫聲不停的重復(fù)著,另一頭的平川次郎將春子撲倒在地,拖到了河邊的樹林里。野口想要轉(zhuǎn)頭不去看著令人痛心的一幕,但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動彈。樹林中的春子幾次想逃跑,但都被平川次郎抓回來,最后不耐煩的平川次郎用石頭砸向她的腳踝,用腰帶堵住了她的嘴。 和服散落一地,傍晚的余暉照在春子麻木的臉上,平川次郎起身穿好了衣物。他看著春子血rou模糊的腳踝,不帶任何感情的把她扛起來向河邊走。春子此時沒有再掙扎,她緊緊的抓住手中的木簪像是要將它嵌進(jìn)rou里。 “為什么?!贝鹤拥穆曇羯硢。酱ù卫蓻]有回答她只是向前走,“為什么!為什么??!我做錯了什么??!”春子哭喊起來,手中的木簪扎緊平川次郎的背部,他疼得將春子摔在了地上。 “我沒辦法。”他踩住春子的手指,野口能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平川次郎將快要爬起來的春子踢下了河岸,她在水中沒有掙扎太久,很快便沉下去了。平川次郎冷漠的看著河面,轉(zhuǎn)身離去,野口聽到他最后的喃喃自語時幾乎絕望。他說,是野口的母親要求的。 “你就是不明白你母親對你的癡迷。那樣濃烈的感情啊,我都能感受得到啊。她騙我在宇治橋上等你,但在平川次郎走來時我便知道事情不對,那雙狼一樣的眼睛我永遠(yuǎn)也不會忘記,他是惡鬼??!他要下地獄?。 贝鹤咏械乃盒牧逊?,但最終無奈平息,“無論我如何懇求他都不愿意放手,這就是你們男人所謂的道義嗎?為報答另一個人的恩情來傷害無辜人的生命和尊嚴(yán)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