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卑桌C焦躁地搓了搓手，“你怎么會是垃圾桶里撿來的。你是mama生的啊。”

    “那么，為什么我和你長得不像？”

    “我說了很多次了！”白繡突然叫起來，“因為我老了我胖了我黑了！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我們?yōu)槭裁磿L得像？！你為什么又問這個問題？！”

    白云間：“……”

    每次一提起這個話題，白繡就變得焦慮，激進，神經(jīng)質(zhì)，白云間本可以繼續(xù)刺激她，詐她話，但是他從來不這樣做。

    他心疼她mama嗎？也許有這個原因吧，同時，他也害怕印證自己的猜測。

    今天是好時機嗎？一旦說出口，事情就再也無法挽回，可能從此以后，他就沒有mama了。

    “你為什么這么問？你早上不是去釣魚了嗎？！你到底去干什么了？你說??！”

    詐她一下吧。白云間心想，我可以說，我去做了親子鑒定，或者說，我看見了警察發(fā)布的通緝令，她總會露出馬腳的。

    白繡盯著他，滿是血絲的眼球暴突，臉皮快速地抖動著，仿佛再壓上一根稻草就要崩潰。

    秋風呼呼，拍著門，拍著窗，卷簾門的外面車水馬龍，熱熱鬧鬧；卷簾門內(nèi)一片死寂，母子相對，雙方臉色皆晦暗難辨。

    不知道第幾次，白云間妥協(xié)了。

    “我去釣魚的時候，有人和我說了奇怪的話，他問我，我知不知道自己是誰?！卑自崎g頓了頓，“我回家，樓下停著一輛警車。所以，我來找你。媽，你以前干過違法的事嗎？”

    白繡撐著桌面，坐在了凳子上，她用力抓著頭皮，仿佛一個壞掉的音頻設備，嘴唇快速張合著，吐出含糊的聲音，“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來了終于來了白秀英完了都完了怎么辦……”

    “媽，你冷靜一點……”白云間握住白繡的手腕用力捏了幾下，“你聽著，我們現(xiàn)在就走，你不會完的?！?/br>
    白繡錯亂的語音戛然而止，她臉上淚水縱橫，盯著白云間看了幾秒。

    “對……沒錯……現(xiàn)在就走……”白繡站起來，踉蹌幾步拿手機，“我要聯(lián)系出租車……”

    “好，我?guī)湍懵?lián)系，我們要去哪。”

    手機屏幕點亮，幽幽的藍光照在白繡臉上，她極其復雜地盯著白云間，“不，你留在這里，你別跟著我。”

    白云間：“……什么？我留在這里？”

    “如果沒有你……”白繡沒說下去，只是古怪地笑了起來，“那是我這輩子做的最后悔的事?！?/br>
    “……”白云間不知道說什么，他覺得自己應該吼她，為什么會后悔，他已經(jīng)做了一個兒子應該做的一切！她又有什么不滿意的！

    但是他什么也吼不出來，仿佛一尊石像，木然地站著，看白繡把店里的錢收拾進包里，低聲問她，“那我一個人在這里，怎么辦？”

    白繡收拾的手一停?！靶“?，你不是剛買了房子嗎？你退掉，剩下的錢都給你，夠你考大學了?！?/br>
    “退不掉，房產(chǎn)證上寫的是你的名字?！?/br>
    “那就留著自己住，你不是還可以直播賺錢嗎？”白繡望著他，疑惑不解又有些欣慰，“你那么厲害，總會知道怎么辦的。”

    “你小時候就很懂事很懂事，別的小孩滿地打滾賴玩具的時候，你就能和我說，不需要買，省下錢交房租?！?/br>
    “那次你生日，我問你要什么禮物，你張開手，說，你想要我抱抱你?！?/br>
    “啊……我才想起來，我其實很少抱你。”

    白繡走過去，踮起腳伸出手，抱了白云間一下。

    白繡抱得很緊，仿佛這樣就能彌補過去十七年欠的擁抱，白云間沒有回抱她，喉結(jié)動了動，極其沙啞地說，“假設我并不能照顧好自己，你還會這么干脆的不要我嗎？”

    “沒有如果。”白繡說，“我剛剛說錯了，我并不后悔養(yǎng)你，你是一個好孩子，是我毀了你?！?/br>
    “你本應該在你爸媽的寵愛下長大，有很多很多玩具，考很多很多一百分，讀很好很好的學校。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對不起啊小白。”

    白云間在高度壓力之下，顯得極其冷靜，他沒有任何多余的情緒，甚至推理出了一個結(jié)論，“你以前，是人販子嗎？”

    白繡沒有回答，拎著包打開后門，“小白，不要聯(lián)系我了。你去報警，告訴他們，你叫凌云間?！?/br>
    門關上的時候，發(fā)出“砰”一聲，白云間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是非常溫馨的味道，糯米的馨香，rou松，里脊rou，海苔，還有沙拉醬的甜香。

    白云間站了很久很久，一滴眼淚突然順著眼角落下來。所以，十七年來，他認賊作母，如今大難臨頭，被mama輕而易舉地拋棄。那他算什么，這些年他到底干了什么？

    他摘下眼鏡，用衣袖蹭掉眼淚，沒什么好哭的沒什么好哭的沒什么好哭的，他不是黃河遠，黃河遠一哭，總有人替他解決問題，但是，他不是，哭對他來說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Duang！”卷簾門被敲響，“老板，在嗎？買飯團?！?/br>
    白云間沒開門，片刻后聽見了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腦婆，門沒鎖。”

    卷簾門往上，耀眼的白光照進來，白云間站在光里，身后一地陰影，他瞇著眼看門外的一男一女。

    第49章 一無所有白云間

    剛剛在河邊見過的, 穿著灰色運動服的奇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