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奴良陸生看到畫師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游廊內(nèi)地女人, 沒怎么說話。

    狐面的畫師氣質(zhì)特殊，即便是在曖昧的燈火下，他帶著打量的目光也純?nèi)欢际切蕾p和探究, 自然也吸引了游女的注意。

    “客人，要不要來我們菊屋坐一坐?！?/br>
    “這位狐面的大人……”

    女妖們眼波流轉(zhuǎn)，向畫師打了聲招呼, 聲音靡靡，但調(diào)笑到一半, 游女們突然一愣, 像是面前的人忽然消失，不禁紛紛左右張望了起來。

    朝日川一時一步?jīng)]動, 卻看到女人們的眼睛中已經(jīng)失去了自己的影子，心有所覺, 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滑頭鬼。

    滑頭鬼是經(jīng)過身邊也難以讓人察覺到的妖怪, 奴良陸生身上絲縷的畏火像是不經(jīng)意地沾到了畫師的衣角，讓他成為了“無法被察覺的人”。

    朝日川一時有些不滿，畢竟死宅多年不出門還不給玩?zhèn)€盡興, 剛想陰陽怪氣幾句話，就看到奴良陸生笑了笑，話語里充滿了許多曖昧的暗示。

    “滑頭鬼的能力能把人藏起來，可真方便，對嗎?！?/br>
    朝日川一時咬了一下舌頭。

    他想立刻反駁什么，又聽到妖怪少主說道：“龍宮的妖怪已經(jīng)出來了，我剛剛聽路旁的妖怪說這次酒盞和水鏡都挺有來頭，不是要趕緊去看看嗎？”

    朝日川一時：“……”

    他不是第一次被奴良陸生堵得說不出話，介于有著未知的過去存在，朝日川一時才想要保持著距離，但有時候他真的感覺自己被抓得死死的，不禁開始懷疑自己以前是不是虐待了奴良陸生。

    妖怪少主看到他終于露出了一點驚疑不定又吃癟的表情，忍不住在人流里低笑起來。

    直到鬼的眼神漸漸變冷，奴良陸生才清咳了幾聲，及時止損。

    “時間的確要到了，我們還是走快一點吧?！?/br>
    朝日川一時瞪了腔調(diào)隨意的半妖一眼，有些忿忿地又看向紅格子窗的游廊。

    他剛剛發(fā)現(xiàn)美艷的游女中有一個女性一直背對著街上的游客，那是一種只有背影的妖怪，在傳聞中一直以曼妙的背影勾引男性接近，然后吃掉他們。

    妖異的傳聞化為現(xiàn)實出現(xiàn)在眼前，背影的神秘為游廊的陰影處增添了了令人畏懼的氣氛，畫師并不害怕，只想多看兩眼。

    咚咚。

    輝煌的龍宮閣樓倒影下，一座高臺的旁邊有妖怪敲響了紅色的太鼓，吸引了不少目光。

    咚咚、咚咚。

    祭典人來人往，總會有商人帶著他們引以為傲的極品來到這里，或是為了炫耀、或是為了大賺一筆，而價值不菲的商品自然要有更醒目的位置擺放，因此高臺下妖群聚集，多抱著就算買不下寶物，也想一睹寶物模樣的想法。

    龍宮出來的妖怪是一只鯉妖，青色的鱗片布滿了半身，他在登上陸地的時候就幻化出了帶蹼的雙足和粗壯的四肢，背上背著一把閃著寒光的骨叉，此時正一臉趾高氣揚地登上了高臺，把三樣寶物擺了出來。

    高臺上燈火更盛非凡，把寶物照得瑩光璀璨。

    即便知道這些寶物是搶奪來的，也還是有不少妖怪發(fā)出了驚嘆。

    和賣礦料的貍貓說的一樣，鯉妖拿出了酒盞、水鏡、卷軸，三樣寶物都精美無比，讓圍觀的妖怪們?nèi)滩蛔〔聹y也忍不住恐懼。

    他們猜測的是到底會有什么樣的等價的寶物能將它們買下，恐懼的是鯉妖如果沒有將寶物賣不出去，那么按他的習(xí)慣就會直接在妖怪中強買強賣，希望鯉妖盯上的可別是自己。

    在朝日川一時想要的熱鬧到來之前，他和奴良陸生之間還發(fā)生了一件小事。

    鼓聲遠遠傳來，兩人看上去并不心急，繼續(xù)慢慢經(jīng)過紅漆的格窗。

    奴良陸生不時偏頭，幢幢光影通過街上欄中的燈布滿在游廊里外，他能看到畫師在這光影交錯間駐足又緩慢地行走，光和影在他身上結(jié)合出某種奇妙的曼麗，一時像是與祭典的熱鬧拉遠了距離。

    “少主大人，你覺得世界是由什么構(gòu)成的。”

    朝日川一時抬頭看著某塊光斑和影子，突然問：“是線和圓，還是光和影？”

    奴良陸生猶豫了一下，回答：“是妖怪、人類與鬼?！?/br>
    朝日川一時腳步一頓。

    這個問題不過是他的有感而發(fā)，了解浮世繪的人大多都知道那副描繪游廊光影的名作*，線圓光影只是一個作畫的視角。

    但奴良陸生的回答太過認真了，這分明是作為半妖、奴良組未來首領(lǐng)、關(guān)東之主的回答。

    朝日川一時忽然停下腳步站在原地。

    不知道是不是那段未知的記憶又出來作祟，水之呼吸出身的劍士心境被割裂成了兩個部分，他冷眼看著蕩漾起波紋的內(nèi)心，又抬頭看向被絲縷墨色畏火伴身的半妖。

    朝日川一時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燈火、光影、妖異的閣樓，女人的調(diào)笑聲，不知名的曲聲，翻著漣漪的閣樓下的喧鬧聲，面前的一切組成了他心心念念的妖怪的世界。

    “少主大人，我有一個問題?！?/br>
    畫師靜靜地摘下面具，開口說道：

    “明明我們的愛好、習(xí)慣、目的、領(lǐng)域和身處的世界都不一樣，那么我們之間的感情到底是靠什么維系的呢？”

    奴良陸生看向他。

    朝日川一時玩味地笑起來：“接觸了妖怪的世界之后，我有信心可以完全靠自己的能力去了解和認識妖怪，消滅了鬼舞辻無慘之后，作為妖怪組織的奴良組和人類組成的鬼殺隊也不會有任何理由去聯(lián)系。你說，我們既然曾經(jīng)分開過，就證明你我都同意過這個值得分開的理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