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她以前去過邱先生家,見過里面有些姬妾,在聽她們說話,就知道了來意。 馬車外的小丫頭呵斥:“你們膽子可真大,郡王府的后門也敢堵!一會將你們?nèi)テ饋沓怨偎荆 ?/br> 這一群姬妾果真膽怯了起來,有個叫做瑤玉的,持觴知道,一直很得邱先生的喜愛,大聲道:“怕什么?若被賣了那才叫生不如死!” 這話說的眾人都應(yīng)和了起來:“就是,我們不怕!” 一眾人又開始往馬車跟前擠,有的人甚至開始拉扯馬車,若是馬驚了,后果不堪設(shè)想。 持觴一掀簾子探身出去,站在了馬車上,俯視著下頭的人,眾人忽的都安靜了下來。 持觴面上的表情一直淡淡的:“你們?nèi)粝胛覒z憫你們而讓你們留下,那就大可不必了,我與你們非親非故,沒有那么多的同情心,你們?nèi)羰窍胍破任掖饝?yīng),那也是打錯算盤了,這是郡王府,我若一出聲,你們立時就能被關(guān)進大牢,到時候到底哪一樣才是生不如死,你么一定會知道?!?/br> 持觴頓了頓:“再者,我如今只是外人,即便以后成親,也必定是以夫為天,若丈夫說留,我必定無二話!” 有姬妾問:“姑娘的意思,若先生愿意留,姑娘就沒意見?” 持觴微微頷首:“一直都是這樣?!?/br> 持觴的一番話說的這些姬妾終于遲疑了起來,有人想起邱先生對自己平時的寵愛,覺得還是求邱先生去更可能一些,有人帶頭去找邱先生,眾人沒一會便都66續(xù)續(xù)的走了,瑤玉是最后一個離開的,看著持觴淺笑:“姑娘果真好手段?!?/br> 持觴還是淡淡點頭,轉(zhuǎn)身進了馬車,小丫頭在外頭詢問:“姑娘,還出去么?” 持觴頓了頓:“不去了,等等再說吧。” 她給了他機會,但愿他不要讓她失望吧…… 持觴回了院子,就去見了恩和,恩和問她:“以后也許常會有這樣的事情,怕不怕?” 持觴垂著眼:“奴婢早都想清楚了,只但愿先生不會讓奴婢失望?!?/br> 邱先生還在跟下頭人商量著如何收拾布置屋子,就聽說他的一堆姬妾過來求情了,邱先生放下茶碗輕哼了一聲:“一群不孝子!” 但凡兒子們在下頭稍微使些力氣,也不至于讓這一堆女流滿街亂竄。又聽說這些還去找了持觴,邱先生氣的直頓足:“不見,不見!原本是想給她們找些好人家,只要人好不要錢也行,不想她們竟都是這樣!” 原本以為事情或許會一波三折,沒想到片刻就有了結(jié)果,邱先生坐鎮(zhèn),看著下人將這些姬妾一一送人或者發(fā)賣。 有些事情實在很難評價好壞對錯的,但持觴的婚事到底是提上了日程。 海船出港,胤祚帶著五斤和桃子一起去看,雖說以前也坐過大船,但跟出海的船比還是不一樣,又上了甲板,聽眾人說話,回來就一直興奮的同恩和描述:“我聽他們說,海里有這么大的魚,浮上來跟山一樣!” 桃子爭著道:“人家還說,珊瑚是活的,能長出好大一片!珍珠是長在蚌嘴里的!” 他們興致高昂的爭相描述,到了吃晚膳的時候還不得消停,五斤滿眼都是亮光:“我什么時候要是能出海就好了!” 恩和白了他一眼:“你要是能什么時候不惹是生非了,那可就真好了!” 說完恩和就停下了,思索了片刻問胤祚:“他好似好幾天都沒闖禍了?” 胤祚笑看了一眼五斤:“孩子也大了?!?/br> 五斤不自覺地挺了挺脊背:“我現(xiàn)在是男子漢!” 逗得恩和直笑:“來,男子漢,在吃一塊青菜!”五斤的臉不自覺的就縮到了一起。 桃子看著一直想問什么,等著吃完了,才趴到恩和跟前神秘兮兮的問:“持觴jiejie要成親了?” 恩和好笑,摸著桃子的腦袋:“嗯。” 桃子的小眉頭皺到了一起,糾結(jié)的壓低了聲音說:“邱先生都那么老了,一點都不好!” 恩和這才知道桃子一直不問,還是怕在下人面前說了,傷持觴的面子,這孩子總是這么懂事。 “持觴jiejie覺得好?!?/br> 桃子嘟著嘴巴不說話,小腦袋在恩和的咯吱窩下拱來拱去撒嬌:“額娘,桃子什么時候成親” 桃子頂著一頭亂發(fā)問恩和,恩和好笑:“等桃子大了就成親?!?/br> 桃子的嘴巴都快嘟到天上去了,大人們總是這樣,大了到底是什么時候?只是大了,真好,什么都可以干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才能大了…… 綠倚正陪著德妃說話解悶,胤祚拿個冊子從外頭走了進來,見了禮坐下,德妃就笑著問:“你手上拿的什么?” 胤祚笑看了一眼綠倚:“額娘看了就知道了?!?/br> 德妃接過手中一看,神情晦澀難辨,半響才遞給綠倚:“你也看看?!?/br> 綠倚笑著接到手里才看了一頁,笑意就僵在了臉上,每一頁都寫的是跟她年齡相當?shù)奈椿槟凶拥脑敿毿畔ⅰ?/br> 這一刻她才知道,什么叫做萬箭穿心,她跪在地上,粗重的喘息:“奴婢想出家侍候佛祖!” 90歸路 內(nèi)殿里靜悄悄的,胤祚看著地上跪著的綠倚五味陳雜,德妃淡淡的嘆息:“起來吧,有什么話,慢慢說.....” 綠倚想,這么多年了,她早該想明白了,只是偶爾也抱有一絲幻想,他還未變,一切還是從前,他說的話還算數(shù)。 物是人非,一切都變了。 綠倚還是磕頭:“奴婢想清楚了,這次回來也只是見見主子們,算是了了奴婢的俗愿?!?/br> 誰都能聽出來綠倚心意已決,打小就看著的孩子,怎么都有幾分情誼,德妃親自扶起了綠倚,輕拍著她的手:“不到那一步,你在想想。” 德妃又看胤祚,似乎希望胤祚說些什么,胤祚卻轉(zhuǎn)頭看著別處。 不是不會說,只是不應(yīng)當說,說了便又是剪不斷理還亂,即不喜歡就不要給任何希望。 片刻的沉默中,有一些東西全然碎去,德妃嘆息,微微頷首:“一切由你吧?!?/br> 綠倚眼含淚水,微笑著行禮:“謝娘娘恩典!” 那一株廣寒玉蘭的花早已凋謝,枝椏上滿是繁茂的綠葉編制出大片的綠蔭,綠倚怔怔的看著,直到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就好像很多年以前,只要她一回頭就可以看見那個沉默少言的少年對著她露齒微笑,依戀又溫暖寬容,她以為她獨一無二,卻原來不過是一個過客。 眼前的男子和他有一樣的容顏,卻有不同靈魂,她原本想問,就在這里,你曾說,在等三個年頭,玉蘭花開的時候我就向額娘要了你,我們以后一直在一起,你還記得么...... 此刻,等看著胤祚的眼,幽深又清澈,淡然又疏離,她卻覺得已然不需要了,她朝著他微笑又流淚,仿佛以前的那個胤祚還在,而此刻她所面對的,不過是個陌生人。 胤祚見綠倚沉默,也不說有什么事,便也微微頷首,一起沉默,有風(fēng)吹過,樹葉沙沙的響,又唱起了一首古老的歌,歌聲里仿佛故事一直沒有結(jié)束,而他們都沒有變...... 原本以為會有一場硬仗要打,卻沒想來者卻忽的悄然離去,恩和托著下巴坐在亭子里,看著平靜的湖面不知怎么就有幾分淡淡的哀傷,那個綠倚應(yīng)該是愛胤祚的吧,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誰也沒辦法,她又偷偷的想,大抵若不是因為不喜歡,那么也就沒有她如今這樣愜意的日子吧。 十四老遠看見恩和坐在亭子里,眼睛都亮了:“嫂子!嫂子!” 恩和一聽見十四的聲音,頓時就有些想笑。 十四幾個箭步就沖到跟前,荷葉笑著道:“十四爺好,今兒是什么風(fēng)把十四爺吹來了?” 十四往常也總跟恩和跟前的幾個丫頭說笑。 十四笑著打量荷葉:“聽說你持觴jiejie快成親了,怎么你還沒著落?” 要是這話打趣別人還可,荷葉可不行,荷葉笑著道:“十四爺可別說奴婢,奴婢是猜著了十四爺為什么來的!” 她一說,恩和身邊的幾個丫頭都輕笑了起來,十四也不生氣,笑著指著這幾個:“把你們這幾個沒大沒小的丫頭,改明兒全嫁給這么高這么粗一臉橫rou的麻子家去做小,看你們還囂張!” 他一說越發(fā)逗的丫頭們笑了起來。 恩和也被逗的笑不行:“快別折騰人了,正經(jīng)的今天又是送什么東西來的?” 十四每求著恩和幫忙,必定是要送恩和一樣?xùn)|西才開口,恩和一說,眾人越發(fā)笑看著十四,十四也不扭捏,坐下自己到了杯茶,喝了才道:“嫂子要是在不幫忙,弟弟可就完了,眼瞧著額娘要跟皇阿瑪開口,這要一開口,我跟十三哥這兄弟肯定是沒法當了,十三哥也讓我求著嫂子幫忙,只要額娘這關(guān)過了,怎么都好說。” 恩和撫著肚子看十四:“你們這兩個小子,要是成了又拿什么謝嫂子?” 十四一看恩和的樣子,就知道恩和的意思,站起來雙手作揖:“嫂子要是幫成了,那幅《洛神賦》弟弟雙手奉上?!蹦强墒撬麎合涞椎膶氊悾K于是被他嫂子如愿以償?shù)耐谧吡恕?/br> 恩和掩嘴輕笑:“有你這句話就行了。”她瞧上那《洛神賦》有些時候了。 恩和去宮中給德妃請安,德妃見她來了又跟她商量:“冰雪那孩子你覺得如何?”畢竟是親生孩子,德妃生怕給十四挑的有些差錯。 恩和扶著腰思索片刻回答:“冰雪格格樣貌才情都不必說,自然是個好的,但這事必定是要皇上點頭,額娘是愛子心切,有一樣卻忘了,這一屆的秀女里最顯赫的就是冰雪格格,這一波要娶親的阿哥里,最勢單力薄的卻是十三阿哥,而皇上一向喜歡十三阿哥?!?/br> 康熙自來就有這個習(xí)慣,越是身份低的阿哥,他便越喜歡給一個身份高的福晉,似乎這樣是對兒子的一種補償,或者這又是一種君王心術(shù),但事實就是如此。 恩和話不用說透,德妃卻聽明白了這個意思,惋惜的嘆息了一聲,有得不到的可能的時候,這樣?xùn)|西到越發(fā)顯得可貴:“你說的也對......” 恩和又笑著道:“額娘也是,這么急著給十四弟挑嫡福晉,到說不定就把好的給漏了,這樣吧,我辦個花宴,把這兩年有些秀女都看看,指不定還有更合適的秀女入眼的。” 德妃聽了這才展顏,轉(zhuǎn)而又道:“只是你身子也重?!?/br> 恩和笑道:“又不要我做什么,累不著?!?/br> 德妃這才放心,又要恩和去御花園轉(zhuǎn)轉(zhuǎn):“總是憋在屋子里,難得來便去轉(zhuǎn)轉(zhuǎn),不急著回來?!?/br> 恩和笑著應(yīng)了一聲。 荷葉和翎羽扶著恩和一行看一行進了御花園,恩和瞧著橋那邊種了不少新花草,要過去看看,才走到假山邊,便聽到有人說話:“我們主子說,讓你們主子以后不要太明目張膽,當心被人發(fā)現(xiàn)?!?/br> 恩和一聽便知道是自己撞到了宮里的什么私密,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僵了片刻又聽的另一個說:“這個皇宮沒幾個人敢拿我們主子怎么樣,你放心好了!” 在聽下去,故事的主人公估計都要被她聽見了,她示意丫頭不要出聲,急忙向后退,大抵是因為匆忙腳步重了些,假山邊有人走了出來,撇見影子恩和立時停下腳步說話:“我剛還看見這有兩個宮女,說要給我傳個話,怎么過來了到不見了?” 荷葉立時應(yīng)和:“主子想是瞧差了,不是也沒見著人?要不奴婢去吧?!?/br> 恩和不贊成的道:“我有身孕,翎羽一個哪夠,這宮里難道找不到一個傳話的人?” 假山后的宮女走了出來,向恩和行禮:“見過郡王福晉,福晉可是在找奴婢?” 恩和細細的瞧,又搖頭:“身形不大像,不過你既然在這,那便幫我去永和宮中傳個話,就說走了幾步累了,又瞧著御花園里的花開的好,給我拿幾個厚實的墊子過來,我坐下歇歇腳?!?/br> 這宮女聽的恩和說的條理分明,便也信了,只是在想,恩和剛剛看見的兩個宮人,是不是聽到了什么不該聽的話。 等著那兩個人走,恩和才微微舒了一口氣,低聲同荷葉和翎羽叮囑:“今天的事,一個字都不許泄露!” 兩人謹慎的應(yīng)是。 雖說還在園中,但不免就總在想前頭聽到的話到底說的是誰,又一會小太監(jiān)拿了墊子過來,恩和就只得妝模作樣的找了個亭子坐了一會,不想又遠遠的看見了大名鼎鼎的段氏,原本也沒想遇見,但段氏挺著大肚子就直直的朝著恩和走了過來,仿佛是專門來找恩和的一般。 恩和只得起身迎著:“段貴人。” 段氏微微頷首,那美的人神共憤的臉上帶著盈盈笑意,暈著奪目的光彩:“不想竟然遇上了郡王福晉?!?/br> 宮女在恩和的對面放了織錦面的墊子,段氏緩緩坐下:“郡王福晉不介意我叨擾片刻?” 恩和淡笑:“段貴人客氣了?!?/br> 恩和可從來都不敢小瞧這位低調(diào)卻其實分外高調(diào)的段貴人,美的人神共憤卻能孤身一人在宮中立足,在美也必定是個蛇蝎美人,這種人面前能少說就少說,誰也不知道在她面前說的話,以后會以何種形式還回來。 恩和沉默不語,段氏到也不介意,到跟恩和說綠倚:“那么好個丫頭,真是可惜了。” 恩和垂眸:“也是。” 段氏輕笑:“我說郡王爺真不知道享福,也是郡王福晉好手段?!?/br> 恩和不語,笑著起身:“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了?!?/br> 段氏也起了身,擋著了恩和的去路,隔水指著不遠處的小徑:“你不看看么,綠倚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