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心下松了口氣：“那我先敬裴少爺一杯?！?/br>
    裴飛章笑著讓宮侍斟滿酒盞，倒也很給面子地一飲而盡。

    等何青回了自己坐的席上，何忠堂也就是惠妃的親兄長沉著臉說：“這宮里全都是貴人，你若再像之前那么莽撞，下次就別跟著為父出來了！不僅丟我何家臉，連著惠妃娘娘的臉也被你丟盡了！”

    何青被何忠堂說的縮了脖子，但還是忍不住撇嘴道：“可我怎么知道那裴家少爺突然就出現(xiàn)在我身后了？那茶水又不是我故意想潑他的?！?/br>
    何忠堂瞪他一眼，忍無可忍道：“蠢貨，你給我閉嘴?！?/br>
    先前惠妃與裴家的合作，何家上下便只有何忠堂與弟弟何忠義兩人知曉，而何青只是何忠堂眾多嫡子中的一個，在宮宴之前，何忠堂還有意培養(yǎng)何青作為何家的繼承人，但眼下何青招惹到裴家少爺后的態(tài)度卻不免讓他在心底多想了想，是不是該換個嫡子重新栽培才是。

    可惜何青對此一無所知，幾杯黃湯下肚，他的眼睛便直勾勾望向了大殿里翩翩起舞的舞姬，整一副京中紈绔子的草包樣。

    而就在不遠處，謝臨瞇著眼望向何忠堂與裴家?guī)兹说奈恢?，?fù)又看了眼大殿外的天色，眼神冰涼。

    盞茶過后，謝臨仿佛是醉了一般，隨后閉了閉眼，手指曲起，輕輕敲了敲酒盞杯沿。

    與此同時，皇城之外，有一婦人趁夜敲響皇城門外的登聞鼓，鼓聲“咚、咚、咚”地響了十下，證明前來喊冤之人想要告的乃是御狀。

    門口值守的侍衛(wèi)上前，在黑夜摸索著看到婦人平靜的雙目，皺眉問：“小婦人你可知敲鼓十下是意味著什么？”

    婦人身拿一張訴冤長書，直直跪在地上，抬眸道：“民婦知曉，民婦要告御狀?！?/br>
    侍衛(wèi)眉梢不展，讓宮里的太監(jiān)搬來釘板，排成一個長排放在婦人面前，又問：“那你又有何冤情？”

    婦人看一眼釘板，復(fù)又垂下眸。

    而就在侍衛(wèi)以為這婦人已然懼怕之時，婦人卻陡然開口，聲音透著一股毅然道：“民婦前來，乃是要狀告當(dāng)今國公爺與京兆府勾連并其子寧左庭當(dāng)街縱馬，害死我相公卻被縱容法外！民婦不怕死，只是懇請圣上能為民婦做主，還我枉死的相公一個天理公道！”

    作者有話要說：登聞鼓＝鳴冤鼓

    第26章

    依著大晉朝的律例，于登聞鼓前擊鼓鳴冤者需先要滾過一個長寬皆有五尺的鐵釘板，在滾動過程中，鳴冤之人必須將所述冤情口述而出，由專職的內(nèi)侍監(jiān)詳細記錄，之后方才能擁有親自面圣訴冤的機會。

    因為告御狀的過程太過苛刻，若非是身負(fù)血海深仇或驚天冤案者，幾乎少有人敢敲響宮門前的登聞鼓，而大晉朝建朝幾百年來，登聞鼓被擊響次數(shù)寥寥無幾，唯有幾次擂鼓發(fā)聲，不乏牽扯到朝中重臣或是皇親國戚，其中冤情皆令人唏噓不已。

    晉元帝在位幾十年，登聞鼓響還是頭一回，在宮中值守的侍衛(wèi)見狀無法，先差了宮侍去正泰殿稟報一聲，隨即按照律例執(zhí)刑，皺著眉對婦人道：“你……開始罷?！?/br>
    那頭通報有人擊響登聞鼓的太監(jiān)去了正泰殿，晉元帝正坐在大殿之上同朝臣們言笑晏晏，通傳太監(jiān)匆忙著腳步走到老太監(jiān)趙林身邊耳語幾句，趙林臉皮抽了抽，又低聲將此事告知晉元帝。

    晉元帝皺眉，臉上瞬時沒了笑意，驀然沉下臉道：“果真如此？”

    老太監(jiān)趙林道：“冤情皆從婦人之口出，老奴也不知真假?！?/br>
    “豈有此理！”晉元帝狠狠拍了拍椅背，厲聲道。

    而大殿下的眾人被晉元帝驟然的一句話嚇了一跳，奏樂的樂師先是停了曲，就連舞姬們也紛紛瑟縮著退了場。

    太子謝昭作為儲君，見晉元帝面色不虞，面色擔(dān)憂：“父皇可是身體不適？”

    “朕沒事。”晉元帝看了眼太子，卻不免想到了寧國公府，眼中對太子不由露出些許審視。

    太子謝昭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只是心中陡然升起些許不安。

    而就在這時，由大內(nèi)侍衛(wèi)押送著一個身穿白衣卻已然渾身滿是鮮血的虛弱婦人進到殿中，不止是在場的王公大臣們被驚到，就連見慣了殺戮生死的將士們也忍不住皺起眉頭。

    “民婦曾李氏拜見……圣上?！?/br>
    婦人面色蒼白至極，身上滾過鐵定的傷口還冒著鮮血，但這面圣喊冤的機會是她拿自己的命換來的，雙眸中的光彩卻要比常人更勝。

    “你就是御前喊冤之人？”晉元帝垂眸望著她，半晌道，“有何冤情，又是狀告何事，你且一一在這大殿上說來?！?/br>
    曾李氏虛弱地磕了個頭，幾乎用盡所有力氣將目光死死凝視在太子座下不遠的寧國公身上，聲音凄厲：“民婦相公乃是襄州曾氏舉人，月前，民婦攜幼子與相公一同入京求學(xué)，不料在進京路上碰見一群世家子弟當(dāng)街縱馬狂奔，民婦相公當(dāng)時為救幼子，生生被那為首的寧國公之子踢翻馬下，橫死當(dāng)場！民婦心中有恨，欲與寧國公之子討一個公道王法，不料那公子的仆從卻說皇城腳下，他寧家就是王法，言語中更是威脅民婦，幸而當(dāng)時有靜王殿下車架路過，也是靜王殿下身邊的宮侍出面才堪堪救下民婦與幼子一命……”

    她說到這里，情緒悲慟，加之滾過鐵釘板后的傷痕累累，再也堅持不住倒在地上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