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百里青溪一日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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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疏,皎潔的月光透過飄于夜空中幾片薄薄的云層,將一片月華拋灑了下來,給蘇州城鍍上了一層冷冷的銀色。 在四周山水映襯之下,居臨高處,月光之下賞蘇州,原本是片不錯的景致??墒牵谖烈呓鯚o處不在,無孔不入的大環(huán)境中,蘇州城失去了昔日的繁華與喧囂,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肅殺與寂寥。 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恐怖的瘟疫,然而,比瘟疫更恐怖的,是饑餓…… “爹爹,爹爹,我餓,我餓,給我口吃的吧。”一個稚嫩的聲音從一條小巷之中的一個破落小院中傳了出來,與之相伴的,還有一個婦人的哭泣之聲。 只見一個高個子男子說道“你們別哭了,我的心里不鬧得慌嗎?不是我偷懶,不是我不想法子去掙錢,可是,我從小干的就是出腳力的活兒。平日里掙的足夠咱家溫飽??烧l知這惱人的瘟疫一來,家家戶戶閉門在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街上莫說人了,連個鬼影都看不到,你說,就這光景,讓我們扛著轎子抬誰去,沒人坐轎,我們掙啥錢啊?!?/br> 小院的房中,幽暗的燭光下,一個只穿著件小肚兜,皮膚蠟黃,面黃饑瘦的小男孩淚眼婆娑地站在一個高個子男子面前,拉著他的手不住地?fù)u晃,哭著喊著要吃的。 在不遠(yuǎn)處,還并排站著三四個高高低低的孩童,同樣用一種企盼的目光望著高個子男子。他們之中大的有十幾歲了,小的只有五六歲,不過,比起面前那個兩三歲的小男孩兒,這些孩子要顯得大得多。 遠(yuǎn)處的炕沿上,一個婦人坐在那里不住地哭泣,一邊哭一邊說道“你不是說有一位年輕公子雇你為他抬轎了嗎?還說一年給你三四十兩銀子。錢呢?莫說三四十兩,就是給三四十個銅板也行啊。好讓我們?nèi)ベI口吃的,你看孩子們餓的?!?/br> 高個子男子正是馬大。 馬大有些無奈地說道“今日第一天給人家做工就找人家要工錢,不好吧?!?/br> “馬大哥,不用著急,吃的喝的用的我全都給你帶來了。快開門啊?!边@時,門外響起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馬大和那婦人聽見有人在門外說話,不禁面面相覷,不知大半夜的,是何人此時造訪。 馬大遲疑著打開了院落的破木門,借著月光,看見柳青正面帶笑容地站在門前。 “怎么?馬大哥。剛剛分開,就認(rèn)不出小弟了?”柳青呵呵笑道。 馬大愣了一下,說道“柳公子,哦,不,柳掌柜,哎呀,不是認(rèn)不出了,而是太意外了,我做夢也沒想到,這個時候你能來我這里???,里邊請,里邊請?!?/br> 穿過狹小的宅院,柳青隨馬大來到這個院子中唯一的一間房屋之中。 一進(jìn)門兒,那個光著腚的小男孩見柳青進(jìn)來了,便跑過來,拽著柳青的衣袖一邊搖晃一邊說道“叔叔,你給我?guī)Ш贸缘臎]有,阿丑的小肚肚早餓得咕咕叫了?!?/br> 柳青笑著說道“帶了,帶了,叔叔給你帶了好多好吃的。你看,都在這里呢?!?/br> 說罷,柳青從袖中將在城門口處準(zhǔn)備通融劉押司他們幾個城門官的銀袋子掏了出來,放在了桌子上,一陣叮當(dāng)響過,竟然從里面滾出一枚五兩一錠的銀元寶,在燭光下泛著昏暗的光。 小阿丑走上前去,用小手抓起那個銀元寶就往嘴里送,眾人還沒來得及制止,小阿丑的小乳牙已同那元寶來了個親密接觸,一下子咯得牙關(guān)一陣酸痛,小阿丑哭著說道“騙人,你是個壞人,這個不能吃?!?/br> 看著這個小不點兒憨憨的模樣,眾人不禁一陣哄堂大笑。 柳青接過那個銀元寶,說道“小乖乖,這個雖然不能吃,但它能換回好多好吃的。”隨后,柳青將那枚銀元寶遞給了屋中的婦人,說道“嫂子,拿著這個去買些吃的回來吧,看孩子們餓的。” 那婦人平日花錢,都是一個銅板恨不得掰開揉碎了花,哪里見過這么大一錠的銀子,竟不敢伸手去接。 婦人癡癡地望著她的丈夫,不知是否該接過這錠銀子。 馬大見柳青出手如此大方,不禁問道“柳掌柜,俗話道,無功不受祿。我在你這里還沒出什么力,現(xiàn)在就要你的工錢,怎么好意思嘛?!?/br> 柳青說道“難道一定得出了多少力,干了多少活兒之后才能領(lǐng)工錢嗎?你我能在這蘇州再次相見,也算緣分?,F(xiàn)在,你生活上有困難,我就不能幫幫你嗎?這個袋中共有三十兩銀子,算你一年的工錢,我先給你。跟著我好好干,年底還有工錢給你。” 馬大望著柳青,感動得流下了兩行熱淚,說著就要跪地下拜,激動地說道“柳掌柜,你真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大好人啊。只要你不嫌棄,我馬大給你抬一輩子轎子。上刀山下火海,你只要言語一聲,我馬大眉頭都不眨一下。” 柳青趕緊上前,攙扶住馬大,笑著說道“馬大哥,你放心,你只要用心給我抬轎子就行,上刀山下火海的事我是不會讓兄弟們?nèi)プ龅?。再說了,你抬轎我坐轎,如果讓你去上刀山下火海,我不跟著也下去了嗎?” 此時,馬大方覺剛才激動之余說出的話略有不妥,于是尷尬地傻笑了幾聲。 馬大的內(nèi)人走了出來,埋怨馬大道“看你,連個話都不會說。” 柳青呵呵笑道“馬大哥說的是真心話,意思我明白,這話我愛聽。” 柳青接著說道“馬大哥,我晚上前來,還有一件事,我想讓你明天一大早回趟青溪,幫我將我們藥鋪的李郎中接回來。最好后天下午能趕回來?,F(xiàn)在有些急事,離了李郎中,不行?!?/br> 馬大嶄釘截鐵地說道“還明天早上干啥,我這就去招呼我的伙計,我們這就出發(fā),明天太陽落山之間,準(zhǔn)保把李郎中接回來。” 柳青道“大晚上的走那么遠(yuǎn)的路,萬一路上遇到歹人怎么辦?或者走迷路了怎么辦?還是天亮之后再啟程吧?!?/br> 馬大說道“如果去別的地方,我不敢說,若回青溪,我就是閉著眼睛也能走回去?;厍嘞穆肺姨炝耍枪俚?,柳掌柜放心,我們準(zhǔn)保按時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