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是真正的十二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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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達(dá)心中疑問,卻沒有開口,只是默默的跟在了后面,這讓向伯贊許的看了眼。 還真是去李總旗李紀(jì)家,他們老少三人走在村中,路上依舊無人,不過有人趴著門縫看到他們?nèi)撕笠沧吡顺鰜?,這時候村子反倒有了幾分人氣。 李家大門緊閉,旁人來到這李總旗家還是畢恭畢敬的,向岳向伯卻絲毫不在乎,上去就大咧咧的拍門,“嘭嘭”門響,惹得院子里的狗大聲叫起來。 “昨晚被狗叫吵醒,一夜沒睡好?!敝芮嘣颇钸墩f道。 “搞不好昨夜是這李家的狗先叫起來的?!敝爝_(dá)注意到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拍門力氣越來越大,甚至都惹得邊上鄰居張望,里面依舊沉默,有人想著李總旗家里人是不是跑了,也有人想是不是出事了,還沒等倡議翻墻進去,聽到里面有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問道:“誰誰啊!” “向岳,老漢來找李總旗!”向岳向伯的語氣里沒有一絲一毫的恭敬。 院內(nèi)回答的聲音有點耳熟,只是太過沙啞,沒多久狗叫停止,院門被打開,居然是那李總旗自己來開的門,總旗李紀(jì)臉色黯淡,出門掃視一眼,看到都是村民百姓,下意識的就松了口氣。 “向向老哥有什么事?”李紀(jì)這張嘴說話倒是把朱達(dá)嚇了一跳,原來是這李總旗嗓子啞了。 “昨夜這么折騰,我就是為了這個找你商量?!毕蛟老虿懿荒蜔┑恼f道。 李總旗李紀(jì)的反應(yīng)明顯有些慢,愣了愣才側(cè)身讓開,向岳領(lǐng)著朱達(dá)和周青云走了進去,兩位少年都是第一次進來,很是好奇的東張西望,院子里卻有兩個拿著柴刀和木棍的青壯漢子,這兩人朱達(dá)多少有點印象,是李家的遠(yuǎn)方子侄,投奔過來已經(jīng)有幾年了,說是親戚,實際上做仆役長工用的。 這兩人滿臉都是一夜未睡的疲憊,已經(jīng)睜不開眼了,朱達(dá)卻注意到地上的梆子和木槌,昨夜敲響的就應(yīng)該是這個,他們好奇張望,那兩個疲憊的李家人同樣納悶,不知道這一老二少來干什么。 沒走幾步,李總旗沖著一人說道:“把刀收好?!?/br> 大家回頭看過去,發(fā)現(xiàn)院門邊倚著一桿樸刀,在朱達(dá)的記憶里,李總旗身為武官卻沒見過他拿過什么兵器,沒想到家里還有這樸刀,看起來還頗為嶄新。 等快要走到堂屋的時候,李總旗打了個哈欠,這哈欠好像點醒了他什么,讓李總旗李紀(jì)停住腳步,手在額頭上重重一拍,轉(zhuǎn)頭喊道:“二狗,快去把你嬸子他們放出來?!?/br> 這話聽得眾人一愣,就看見被喊到那人恍然大悟的模樣,快步跑向柴房,李總旗轉(zhuǎn)身尷尬的笑笑,也跟了過去,接下來大家就聽到柴房有掀開蓋子的聲音,有女孩子在那里哭,有婦人呵斥。 朱達(dá)和周青云對視了眼,都看到對方臉上的鄙視表情,這李總旗家什齊備,家里青壯是村里最多的,結(jié)果膽成這個樣子,居然都昏了頭,老婆孩子在地窖里居然忘了放出來,嚇傻了嗎? “他不錯了,知道把梆子敲響,換別人可能全家都躲地窖里去了!”向岳向伯這話不知道是聽到少年們的心聲,又或者覺得有必要說。 村里窮苦人家沒那么多禮數(shù)講究,婦人也要下地干活,不怎么避諱外人的,李總旗家就有規(guī)矩了,李紀(jì)的老婆出來后急匆匆的進了內(nèi)屋,倒是李春花年紀(jì),沒什么避諱,看到朱達(dá)在院子里很驚訝,不過滿臉驚恐和疲憊,也顧不上發(fā)脾氣,急匆匆跟著過去。 朱達(dá)沒注意女眷,李總旗的兩個兒子跟著一起過來了,李和的膀子還是吊著,被上面來的催收家丁打了肩膀之后,雖然找了接骨郎中,但傷筋動骨要養(yǎng)一段日子才行。 雙方進了堂屋,以向岳的身份自然不會有人倒茶倒水,李總旗李紀(jì)之所以請人進來,無非是因為忌憚給個面子罷了。 “李總旗,昨夜十有**是賊兵過來了,要不是狗叫和梆子,賊兵十有**會沖進來。”向伯開門見山的說道。 落座之后李總旗就在那里打哈欠,臉上很有些不耐煩,聽到這話之后整個人僵住,隨即驚慌失措的站起來,盯著向伯說道:“你說什么,賊兵?什么賊兵?” 不光他臉色大變,他的兩個兒子也都是面如土色,向伯搖搖頭回答說道:“有十幾二十個賊兵進了山,可能洗了什么寨子盤踞,沒準(zhǔn)昨夜就是他們下山了,估摸著消息過幾日才到你這邊?!?/br> “賊兵,賊兵,賊兵怎么就盯上咱們百戶了?!崩羁偲祀p眼無神的念叨道,他嘴里習(xí)慣叫“百戶”,別人都已經(jīng)自稱村子了。 念叨兩句,李總旗突然間來了精神,盯著向伯說道:“向老哥,你是老獵戶,昨晚來的會不會是狼,也可能是豹子!” “狗叫的那么兇,狼和豹子早就被嚇跑了,只可能是人!”向伯?dāng)蒯斀罔F的說道,這話說得李總旗跌坐在椅子上。 朱達(dá)在一邊旁觀,他對談話興趣不大,只是好奇一件事,怎么這私鹽販子的消息要比衛(wèi)所的總旗還靈通。 “我要盡快上報,告訴趙千戶,告訴羅大老爺,讓他們派兵清剿,才十幾個賊兵,大軍一來”李總旗好像在為自己打氣,大聲說了出來。 向伯臉上露出不屑和焦躁,搖頭說道:“官面上的事麻煩,何況要動兵,一層層報上去的,什么時候能派人下來,賊兵可不會等著你,再說了,真要派人來清剿,咱們村子能受得住嗎?恐怕比遭了賊兵更麻煩!” 這話是迎頭潑了一盆冷水,那邊李總旗愣怔了下,立刻垂頭喪氣,隨即焦躁的問道:“那怎么辦!” 周青云撇撇嘴,對朱達(dá)使了個眼色,滿臉都是不屑,這表情落在李家兩個兒子眼中,李應(yīng)和李和都是怒瞪雙眼,朱達(dá)卻沒有回應(yīng)周青云,到這個時候,他倒是對這個李總旗的印象不錯了。 膽歸膽,無能歸無能,可這李總旗昨夜沒有嚇得躲進地窖,還知道敲響梆子,要知道他家就是村落邊上,平時看著地方敞亮,但卻是最外圍,賊兵攻進來他家首當(dāng)其沖,而且剛才聽到大軍害人,他馬上就問別的法子。 說一千道一萬,這李總旗李紀(jì)心里還有白堡村,還顧念著大伙的安危,還有公心在,不管如何說,這份心思和實際的作為就沒什么可瞧不起的。 “咱們在村外修一道土圍子,夜里有人值哨,各家各戶都要出青壯男丁巡邏?!毕虿纱嗬鞯慕o了答案。 李總旗的情緒已經(jīng)平穩(wěn)了不少,他坐在椅子上琢磨了下,臉上卻露出苦笑,澀聲說道:“向老哥,咱們百戶的軍丁幾輩子都是握鋤頭的,他們能頂什么用,賊兵真要想動手,村子直接就被洗了,怎么擋得住??!” “總要去拼,賊兵來了,男人要去擋擋,不然老婆孩子連進地窖藏著的機會都沒有,難道就這么洗干凈脖子等死嗎?”向伯雙眼瞪起,卻是有點火氣。 說到這里,李家長子李應(yīng)插言說道:“男人死了,女人孩子有什么用,咱們村子,不,咱們百戶肯定讓別人占去了!” 從向家老少三人進門,李家這邊就一直被壓著訓(xùn),更別說周青云表現(xiàn)出來的蔑視,年輕人沉不住氣,自然要分說兩句,李應(yīng)其實說的也沒錯,孤兒寡婦根本守不住產(chǎn)業(yè),不是被夫家強奪,就是被衛(wèi)所里收回,白堡村都是窮苦軍戶,那有什么爭辯分說的可能,到時候恐怕生不如死。 向岳聽到這話直接怒了,手重重的拍了下桌子,粗聲說道:“孬種,自己不敢打,難道還要帶著家里人一起去死嗎!” 上過陣殺過人的是不一樣,他這一發(fā)作,李應(yīng)被嚇得后退了步,不敢爭辯,但滿臉不服氣的樣子,李總旗在那里發(fā)愁,根本顧不上這邊。 朱達(dá)忍不住苦笑,他以為向伯想明白了,沒想到向伯只是性子烈,這樁事其實沒想清楚,朱達(dá)的笑容被李總旗的次子李和看到,立刻以為抓到了把柄,舉起沒傷的那只胳膊指著說道:“你笑什么,難道我哥哥說的有錯,你懂什么就在那里笑!” 他這一發(fā)作,屋中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朱達(dá)這邊,周青云卻眉毛一豎就要發(fā)作,那邊李和的哥哥李應(yīng)也想著譏刺幾句,而向伯和李總旗的目光都有些不耐煩,滿臉都是“孩子添什么亂”的表情。 “向伯,賊兵要和您說得一樣厲害,就算修起土墻,說翻也就翻過來了,就算男丁都練起來,也不是賊兵的對手。” 賊兵如狼,百姓如羊,即便十幾對一百余,還是賊兵必勝,這個道理大家都懂。 只是朱達(dá)一說,向岳向伯大怒,周青云也瞪過來,李家父子三人也是神色古怪,雖然這話里的意思是在附和他們,可聽著也不舒服。 向岳和周青云的憤怒可想而知,朱達(dá)這番話哪有什么徒兒的本份在,見到個總旗就彎腰了,當(dāng)真荒唐混賬。 “咱們是人,賊兵也是人,大家都是怕傷怕死的,咱們修起土墻,聚眾cao練,多做警備,賊兵看了心存顧忌,雖然不怕咱們,可也知道和咱們斗會死人受傷,自然不愿意冒險找這個麻煩,自然就會避開,這樣咱們百戶也能護得周全?!?/br> 屋子里安靜下來,憤怒和古怪都變成了驚愕,然后變成了若有所思。 “昨夜賊兵遲遲不動,最后離開,不就是狗叫了之后,他們覺得村民驚動,做什么會有麻煩嗎?”朱達(dá)補充了一句。 向岳向伯臉上滿是笑容,連連點頭,周青云臉上則是“我聽不懂,但肯定沒錯”的表情,李家父子三人一臉驚訝的看著朱達(dá)。 這些話,可不是一個窮苦軍戶出身的十二歲少年能想出來能說出口的,誰教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