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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誅明在線閱讀 - 第七十七章 陳腐少年 科舉正道

第七十七章 陳腐少年 科舉正道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朱達現在對這句話有莫名的感慨,鐵鍋的價值重于毛皮和絲綢,這個是他從未想到過的。

    草原上鐵鍋貴重的彎彎繞繞說到這個地步已經夠了,朱達能推斷出其他來,比如說蒙古各部缺乏鐵器,可能那些大部落有固定的來源,但部落卻只能依附大部或者邊貿取得,這鐵鍋在關鍵時候也是打造兵器的材料,關乎民生,關乎生死,這鐵鍋居然成了戰(zhàn)略物資

    店里能看能說的不多,秦秀才領著朱達他們離開,除了周青云之外每個人都明白,這次進店并不是給朱達介紹生意如何運轉,也不是考較朱達的才智,只是向大家表明朱達的地位,今后要當成核心人物來對待了。

    掌柜丁寶同和其他幾位送到后門門口才回轉,態(tài)度客氣恭敬,等走出些距離,回頭看鹽棧上下已經回去,秦川才笑著說道:“你別看那丁寶同唯唯諾諾,當年在大同西邊地面上可是響當當的角,莫說這鹽棧了,就連各處衛(wèi)所的指揮都得和他客客氣氣?!?/br>
    在大同邊鎮(zhèn)的階層中,衛(wèi)所指揮使很高一級了,這樣的人物都得對丁寶同客氣,這丁掌柜當年的身份地位的確了得。

    “只是他背后的將主戰(zhàn)死,一切就都垮了,新來的有新來的班底,還要從他身上榨些油水出來,如果不是咱們鹽棧及時出手,恐怕就在大牢里病死了?!鼻卮ń又f道。

    朱達心道果然,秦秀才或被勾起了感慨,又或只是想給朱達解說,邊走邊說道:“在大同這地方,朝廷派來的文臣武將和內官最有權勢,可真正不倒的都是土著,大同的代王,各處的衛(wèi)所,他們或許一時低頭,卻有個長久的富貴?!?/br>
    每一句話都有各種知識,想要了解話中的意思,就要學習更多,朱達知道這時候不是賣弄捷才和聰明的時候,他只是認真傾聽,努力記住。

    快要進秦家宅院的時候,秦秀才似笑非笑的說道:“我沒去鹽棧之前,他們只知道販賣私鹽,而且從上到下亂成一團,左衛(wèi)和他們爭的不可開交,下面的則是侵吞自肥,等我來到規(guī)劃之后,上下一體,私鹽成了練兵養(yǎng)兵的底盤,和各路商人的貿易成了外延,不光整個左衛(wèi)穩(wěn)固,生意也是日進斗金,咱們升平鹽棧不光在左衛(wèi),即便在大同鎮(zhèn)西路和北路也是赫赫有名?!?/br>
    剛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朱達一時沒有沒有反應過來秦川的用意,還以為是正常的闡述,只在那里細聽思索。

    秦秀才這套法子的確很扎實,他通過販賣私鹽在控制的地盤上形成了絡,能夠定時定量的取得收益,通過這穩(wěn)定的收益和地盤,維持鹽棧的武力,又通過這武力加強鹽棧其他生意的信譽和生存能力,甚至用這個絡和武力來打擊競爭對手,只要秦秀才建立的這套體系正常運轉,私鹽組織就有個穩(wěn)固的后方,始終會有豪強和武夫站在他們一邊,實力會越來越大。

    “朱達,你覺得這些怎么樣?”秦秀才的問題打斷了朱達的思緒。

    這提問讓朱達立刻反應過來,敢情這秦秀才說這些是想要夸耀下自家的能力和功勞,想通這個讓朱達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對方這種孩子氣的舉動他也能理解,看秦秀才所處環(huán)境和周遭眾人,能交流這等事的幾乎是沒有,而自己又展現了足夠的智謀和才能,又和秦秀才足夠親近,從某種意義上,秦川把自己當成了可以平等并且放心的交流對象。

    “義父容我想一想?!敝爝_回答的很鄭重,他當然可以夸幾句皆大歡喜,可對方這么鄭重的對待,如果隨便夸回去,那就是親人的不尊重。

    朱達的這個回應讓秦秀才愣了下,隨即滿意的點點頭,臉上還有幾分期待神,看到這個的朱達心里暗笑,這秦川畢竟只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盡管經歷風雨和老于謀算,可好奇和虛榮總是有的。

    快要走到內院的時候,朱達抬頭說道:“義父,你的謀劃是將大同左衛(wèi)變成鹽棧的基石,下面坐商販鹽的利潤就是鹽棧在左衛(wèi)收取的賦稅,左衛(wèi)的人力就是鹽棧的伙計和護衛(wèi),坐商和買鹽的客人就是鹽棧的耳目,靠這些讓鹽棧立于不敗之地,然后再去圖謀其他,有了這些,只要慎重從事,得利就變得非常容易,這和官府行事很像,卻比官府做得更高效直接,義父是把書中所學化為實務,并且更有進步,這真是大才!”

    “學以致用”這四個字說起來簡單,可把書本上的理論化為實務,做起來實際上很難,理論是單調的,實務是復雜的,何況秦秀才所看的無非是經史一類,能從這里面提純歸納,并且在實務中運轉起來,而且效果良好,這還真是才華的體現。

    “義父不要覺得我妄言,我想到了古時人物,比如說諸葛孔明”

    在朱達想來,秦川所做和諸葛丞相的功績還真有些相似,當然,相似多少是另外一回事。

    “過了,過了,這話怎么能說得?!鼻卮ㄟB連擺手,臉上滿是笑意,這喜悅任誰都能看得出來。

    “只是我想要問義父一句,還望義父不要覺得我失禮冒昧?!?/br>
    “怎么會,已經是自家人了,你盡管說來?!?/br>
    朱達沉吟了下,緩聲開口問道:“義父,升平鹽棧在大同左衛(wèi)就是一號的官府,以販鹽來收取賦稅,招募武夫精壯為差役,以轉售貿易獲利,周轉不停,我想問的是,這鹽棧還能做大嗎?”

    秦秀才收了笑容,猶豫片刻回答說道:“能做大,周圍各勢力,無論衛(wèi)所武家還是地方豪強,都沒辦法想鹽棧這般扎實穩(wěn)固,生財有道,只有咱們鹽棧的實力才會不斷變大,其他人或者停滯,或者很慢”

    說著說著,秀才秦川停了下來,遲疑著的說道:“做大不了多少了,最多能到威遠衛(wèi),要不是楊家這代有個游擊,這大同左衛(wèi)也未必能拿下來?!?/br>
    “義父,鹽棧形同官府,可不是官府,靠著依仗才能盤踞一方,所得的只有財貨而已,義父謀劃的這個鹽棧做大了會是如何?取官府代之,想做大或許只有造反?”

    朱達最后那句放的很輕,秀才秦川聽清楚了,周青云還特意側頭看過來,也不知道聽到沒有。

    “你還真是敢說”秦秀才念叨了一句就停下,過了會才又是說道:“這的確是個死局,我覺得從到大會一直持續(xù),卻沒想到其實只能在左衛(wèi)一地,就這樣還要各方爭奪”

    秦秀才從遲疑到沉吟,現在則是迷惘,說話聲音不高,也是斷斷續(xù)續(xù),朱達又是問道:“義父,你為鹽棧做了這樣的謀劃,經營出這樣的局面,義父肯定是不甘平庸,想要做一番事業(yè)的,可義父你只想經營鹽棧,賺錢過個康日子嗎?”

    把鹽棧在大同左衛(wèi)的產業(yè)做大,但極限就是大同左衛(wèi)這范圍了,想要再有所進取,按照秦秀才定下的規(guī)制實際上是侵奪官府和衛(wèi)所的權責,把民力和財力接收過來。

    這種事天下間的豪強都在做,可你在一村一鄉(xiāng)一縣做還好,如果擴到幾縣的話,那就會和官府沖突了,如果你是世家大族,家中有人為官,這還能包庇的住,大家也會覺得是常態(tài),可如果是私鹽組織這么做,那就成了武裝謀反,必然會引來嚴厲的打擊,那就是取死之道了。

    雖然鄉(xiāng)紳們做同樣的事,可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是大明的祖宗家法,官紳們養(yǎng)些打手,可不會有太像樣的武力,可鹽棧這種體制就不同,他是用財力豢養(yǎng)武力,用武力護衛(wèi)財力,而且還是能循環(huán)的體系,這是動搖大明的基礎,并且有取而代之的可能,盡管這個可能很微弱。

    盡管來鄭家集的時間很短,可朱達通過和幾位鹽棧護衛(wèi)的聊天,通過秦秀才所說的只鱗片爪,已經能大概得出鹽棧的機制,也能想出這種機制發(fā)展的極限。

    距離屋門已經沒幾步路,可秦秀才呆立在那里一直沒有動,窩在屋子里的秦琴都忍不住跑了出來。

    不過這個時候,秦秀才沒時間和女兒交流,擺手低沉說道:“乖,去和青云一起玩?!?/br>
    聰明伶俐的秦琴自然能看出父親現在的狀態(tài),她直接拽著周青云離開,只留下朱達和秦秀才兩個人。

    太陽西沉,炊煙升起,能聽到廚房的動靜,飯菜的香氣已經開始彌漫,這個時候,屋子里已經很暖和,可秦秀才就那么站在院子里發(fā)呆,朱達站在一邊等待。

    “朱達,那你說我該怎么做?”

    “讀書科舉,在功名路上更進一步?!?/br>
    “教你那人也不能免俗啊”

    “義父,在如今,讀書科舉就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