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死不瞑目 危險為難
那有什么奇跡的痊愈,被舊傷困擾了二十余年的袁標身體開始崩潰,只不過這崩潰來的太突然,讓人沒有準備。 朱達臉上保持著微笑,可內里卻是撕心裂肺一般的痛楚,他和周青云名義上的師父是向伯向岳,但這一身本領都是袁標教授,這三年來是袁師傅帶著他們歷練,帶著他們闖蕩,把全身所學毫無保留的教給了他們,他們之間早就是真正的師徒,甚至比這個還要親密。 若有個準備還好,但現(xiàn)在親眼見證老人的回光返照,這才真正讓人受不了,即便算上那二十余年的人生,朱達也沒經(jīng)歷過什么生離死別,今天,現(xiàn)在,就在眼前,朱達狠狠的咬著牙,生怕自己控制不住,他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很不自然,接近扭曲。 人在回光返照時極少有自己意識到的,袁標也是如此,他完全被眼前的田園風光吸引住,還向前走了幾步,不知腳下打滑還是怎地,趔趄了下,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 朱達和周青云的動作都十分敏捷,老人身體歪倒的時候,兩個人已經(jīng)沖了過去,一左一右的將老人扶住。 剛扶住袁標,就看到老人的臉色已經(jīng)大變,袁標向前走的時候背對眾人,誰能想到就這短短幾步的時間,老人的臉色已經(jīng)由剛才“健康”的紅潤變?yōu)榱嘶野?,,整個人那虛幻的好狀態(tài)煙消云散,似乎睜眼開口都極為吃力。 “師父,師父!”朱達連喊了兩聲,周青云也意識到剛才老人的“痊愈”意味著什么,只是攙著老人,眼眶已經(jīng)紅了。 袁標想要說話,但張嘴似乎要千鈞之力,幾次都沒有成功,只是最后才虛弱無比的說道:“我不行了”聲音低的幾乎聽不到。 “師父,你沒事,我背你回去吃藥,吃完藥就好了!”朱達急忙回答說道,這還是袁標教授的知識,人在垂死之際一定不能自己喪氣,一定要堅持,這樣還有幾絲機會,如果自己放棄,那就是生機渙散,神仙也救不回了。 在周青云的幫忙下,把老人搭在肩上,朱達的母親朱王氏已經(jīng)出去喊人,趴在朱達背上的袁標,連呼吸都有些微弱了。 河邊新村物資和人手都是齊備,朱達才把人背出去,就有人趕著馬車來到,朱達父親和李總旗以及鄧開都是跑了過來。 “先別急著放,找干草鋪上,車把式等下要慢走,不能快!”鄧開的經(jīng)驗很豐富,吆喝著讓大家準備。 養(yǎng)鴨的場院里干草不缺,少年少女們很快就把大車上鋪了厚厚一層,朱達把老人放了上去,看著其他人還要跟上來,他連忙擺擺手說道:“我和青云忙得過來,你們忙自己的?!?/br> 對朱達的話,大家倒沒什么異議,他雖然才十五歲,可行事和成人已經(jīng)沒有區(qū)別,大家跟著去恐怕也是添亂,只是憂心忡忡的目送朱達和周青云跟著大車離開河邊新村。 河邊和白堡村之間的道路寬闊平整,倒是沒有給老人太多顛簸,朱達跟著大車快走了幾步,卻用手拍了下額頭,從懷里掏出一個兩寸見方的盒子,打開后里面有兩顆指頭肚大的藥丸。 朱達和周青云兩個人上了大車,車把式則是下車去前面牽著牲口,步行向前,也不敢讓拉車的牲口跑,老人受不了這個。 “青云,拿著水葫蘆過來?!闭泻袅艘宦暎爝_捏破藥丸的蠟封,又用力撬開老人的牙關,用水把兩丸藥都送了下去。 “能有用嗎?”周青云悶悶的問道。 朱達搖搖頭,盯著已經(jīng)陷入昏迷的老人說道:“袁師傅當年說了,這兩顆藥一定要喂他吃下去,不然死也不甘心?!?/br> 這兩顆丸藥倒沒什么神秘,是袁伯拜托那許三哥去大同買回來的,說是人瀕死之際還能續(xù)命片刻,能把該說的話都說了,在朱達想來,里面應該是有些大補甚至刺激性強的虎狼藥,能夠激發(fā)人片刻的潛能。 看著猶如枯木的老人面容,朱達覺得心頭沉重,從袁標舊傷惡化那天起,他就已經(jīng)知道這一天要來,只是沒想到來得這么快,說起來,老人該交代的都交代了,心底還藏著什么呢? “師父醒了!”周青云喊道,他們老少三人一直心翼翼的避開“師徒”的稱呼,無非是禮數(shù)和規(guī)矩,到了現(xiàn)在,誰也顧不得這些。 前面牽著牲口的車把式剛要喝停,朱達卻示意繼續(xù)向前,耽誤不得時間,能早到家一些,或許還有虛無縹緲的可能。 朱達看到老人眼睛半開,先是迷茫,然后又恢復了些許的清明,朱達連忙湊過去問道:“師父,我和青云都在,您有什么話說!” 到這個當口,連忌諱都不必講了,袁標聲音很虛弱,但卻沒什么恐懼和哀傷,只是帶著股看破一切的平靜“你們把鄭勇殺了” 聽到這句話,朱達和周青云都是愕然,沒曾想袁標會說出這個,鄭勇就是鄭家集鄭巡檢的長子,是鄭家勢力的第二號人物,已經(jīng)開始主持鄭家的一些事務。 朱達第一次見到鄭勇就是這鄭家少爺出來安撫受害親屬那次,一個矮胖的年輕人,在那次之后又打過幾次交道,因為秦秀才的關系,朱達在鄭家集算得上一號人物,和鄭勇打交道的時候大家態(tài)度都很客氣,至于鄭勇這個人,感覺為人處事很老練,不是那種評書話本里的紈绔子弟,但也僅此而已了,江湖上混熟的都這等模樣,沒太多稀奇。 為何要殺這個人,鄭巡檢的長子可不好殺,鄭勇本身武藝就不差,不然也沒辦法統(tǒng)合鄭家那些家丁私兵,何況這鄭勇平時出入都是前呼后擁的,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機會,這還沒說鄭家的勢力以及各種事后的麻煩。 “鄭家集周圍這些年一直有年輕女人死,那些被禍害死得慘的,都是鄭勇下的手,我沒辦法攔著,也怕連累別人” 話說到這里,袁標呼吸有些急促,話也說不連續(xù)了,朱達和周青云對視一眼,卻覺得寒意從腳底一直泛起到腦門,天氣盡管很炎熱,可感覺渾身汗毛都豎起來。 鄭家集方圓幾十里這些年一直有年輕女人死掉,死的都是窮苦人家的女人,有未出閣的閨女,也有剛嫁人不久的媳婦,每個人都死的很慘,不光被糟蹋過,而且尸首不全,看著好像被野獸撕咬過一樣。 報官后說是盜匪作惡,卻一直沒有抓到人,后來開始傳言什么妖魔作祟,就這么一直下去,都已經(jīng)成了常態(tài),開始時一年一個,現(xiàn)在則是三個月死一個,原來是鄭家集周邊外圍,最近一年,鄭家集內已經(jīng)死了兩個,鄭家集的護衛(wèi)也加強了巡視。 當時朱達和周青云還特意和袁標討論過,說在鄭家集這樣的封閉所在,有人敢作惡的話很快就會被抓住,因為很難跑掉,很容易被甕中捉鱉,他們還特意加強了對秦琴的看護,有個賦閑的騎馬家丁專門為秦家護衛(wèi),沒曾想這罪犯就在眼皮底下,怪不得,鄭家護衛(wèi)抓不到這個人。 老人的呼吸越來越緩慢,眼睛里剛剛出現(xiàn)的那點清明光芒又變得黯淡了下去,沒等朱達和周青云說話,袁標用極低的聲音說道:“我心里放不下,也怕連累了你們,你” 話停在了這里,老人嘴半張開,眼睛圓睜著,卻是徹底失去了生氣,朱達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他下意識的恍惚了下,隨即才覺得撕心裂肺的痛苦充斥著胸膛,視野被淚水弄得模糊一片,抓住袁標的手啞著嗓子嘶聲說道:“師父,師父,師父” 感覺老人的手冷下去,朱達喊了幾聲之后不知道說什么,只坐在大車上無聲的哭,周青云還在拼命的救護,用朱達教過他的法子,擠壓老人的胸膛,為袁標做人工呼吸,自然沒有絲毫的用處。 “車把式,你快點,朱達,家里還有藥,我騎馬去請郎中,你”周青云語無倫次的說道。 這些話讓朱達的悲慟更甚,他深深呼吸,用力的擦了把眼睛,沙啞著說道:“沒用了,師父死了?!?/br> 說完之后,朱達哭了出來,周青云楞在那邊片刻,也是大聲嚎哭,這條大路上來來往往的人不少,看著大車上朱達和周青云嚎哭,都覺得奇怪,不過不認得的都有正事要辦,認得的也不敢湊過來。 快要進白堡村的時候,朱達已經(jīng)停了哭聲,他看著前面牽馬的車夫,用很低的聲音說道:“車把式,車把式?!?/br> 這聲音邊上的周青云能聽到,還在抽泣的他納悶的抬頭,朱達依舊用很低的聲音在問,逐漸的把聲音放大,就這么過了一會之后,前面的車夫才轉頭聽到,他一邊牽扯著韁繩,一邊回頭說道:“達少爺有啥吩咐?” “剛才車上說話你聽到了嗎?” “就聽到兩位少爺哭了,再就是剛才的招呼。” “這段日子你就不要出村送貨了,知道嗎?” 周青云看著朱達,他發(fā)現(xiàn)朱達面有淚痕,眼神卻很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