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小人物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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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三圣保佑”這個詞,朱達身邊的年輕差人和家丁有些發(fā)懵,朱達卻聽懂了,開口說道:“你們?nèi)ミh處守著,我單獨來問。” 身邊一干人雖然不明所以,可還是向著遠處散去,不過也能猜到幾分,這個孫五的身份恐怕不簡單。 等人都走開了,朱達冷笑著說道:“居然是老白蓮的人,這是跟著韃子一起回來的?” “老爺你”孫五沒想到朱達能說出來歷,恭順自責的態(tài)度都被這驚愕沖破,瞪大了眼睛看著朱達。 所謂“三圣”是說阿彌陀佛、觀音菩薩、大勢至菩薩這三位佛門圣人,而把這位合在一起念誦的教派就是白蓮教,還是最老的一派。 蒙元中期,在城池和繁華市集出現(xiàn)了這種供奉三圣的經(jīng)堂,由講經(jīng)道人主持,收取供奉經(jīng)營產(chǎn)業(yè),并且世代相傳,實際上和子孫廟沒有太大區(qū)別,是可以帶來富裕生活的一門生意。 不過隨著時間推移,開始出現(xiàn)了各個目的的支派,并且隨著蒙元統(tǒng)治愈發(fā)嚴苛暴虐,這些支派開始秘密活動組織造反,紅巾軍許多領(lǐng)袖就是白蓮教出身,據(jù)說明太祖朱元璋也是如此。 當大明建立之后,白蓮教并沒有消散,反倒被各種有心人利用起來,有的是利用斂財,有的則是妄圖造反,結(jié)果就是朝廷官府對白蓮教的全面查禁,在這樣的情形下,原本自稱為白蓮教各個派系或者轉(zhuǎn)入地下,或者改頭換面,什么無為教、聞香教、羅教,大成教之類,這類民間教門本就在玄學和思辨上極弱,隨著改頭換面,儀軌和教義開始有了大變化,從最開始的信奉三圣變成了尊奉彌勒和無生老母。 分辨各種教門,怎么和他們打交道,朱達和周青云都得到了很完備的傳授,教授他們這些的不光是袁標,還有當年秦秀才能找到的各色人等。 原因也很簡單,教門是最不好惹的勢力之一,這些被官府查禁的教門本就無法無天,行事詭秘不說,還有足夠的人力和財力,又不怎么遵守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如果對上的話會相當?shù)穆闊?,能避免要避免,不能避免要想著怎么解決。 日常說“三圣保佑”的這一支白蓮教倒是沒有改頭換面,對內(nèi)對外一直是自稱白蓮,但這一支和其他教門有所不同,他分為南北兩支,南支是半合法的流傳,一般都是以觀音堂之類的名目,而北邊這支則已經(jīng)被查禁了三十年,起因倒也簡單,無非是煽動百姓作亂,但查禁之后這支有相當多的教眾逃到了草原上,受蒙古各部庇護。 這等情形放在朱達記憶中那二十余年,就是“促進文化交流”的盛事,但在這個時候,這些老白蓮的教眾就有意無意的成了蒙古各部的幫兇,比如說派出探子,比如說在大明西北邊鎮(zhèn)傳教招攬信眾作為內(nèi)應。 所以孫五說出“三圣保佑”,立刻讓朱達判斷出了來歷,但四個字等同于殺人的罪過,這孫五就這么說出來也是讓朱達愕然。 “說說吧!”朱達的聲音很冷,他自覺的已經(jīng)想清楚因果了,這個孫五的確該千刀萬剮。 跪在地上的孫五沉默了一會,身體開始顫抖起來,借著火光映照能看出他的淚流滿面,想要開口卻說出不出話來,只是拼命的抹去臉上的眼淚。 “我對不起鄉(xiāng)親,對不起三圣保佑,我該天打雷劈,落入地獄被火燒萬年” “香主召集大伙,說是總壇那邊傳下號令,要用法力讓韃子在大同這邊造殺劫,滅外道,做大功德” “當初我入教門就是為了給鄉(xiāng)親們治病,可這是要喪盡天良,一同信教的還有攛掇我一起發(fā)財?shù)?,說這個機會,正好沖著大戶下手” 外地人很難在封閉的村鎮(zhèn)內(nèi)存留太久,老白蓮北支所用的滲透法子就是培養(yǎng)本地土著作為信眾,然后再安排真正的教徒來這邊,以師徒為表象,彼此掩護相制,當然,進入教門之后,人會漸漸被洗腦,開始忠于教門,和親人同鄉(xiāng)越來越疏遠。 孫五的師父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懂兩手不是巫術(shù)的醫(yī)術(shù),雖說對在草原上的白蓮總壇忠心耿耿,但在這次召集前卻病倒了,讓孫五一個人去了。 草原那邊傳下的命令是讓各處的信眾做向?qū)В堰@次的“殺劫”做到全面,孫五卻打定主意回去報信,帶著全村的百姓去逃難。 等回到村子之后,孫五和同村百姓說了這個事,可這件事太過駭人聽聞,根本無人愿相信,畢竟是要拋家舍業(yè),要說這孫五平日里治病救人,在村子里的威信很高,本以為說了之后會有很多人跟著走,卻沒想到被人質(zhì)疑、嗤笑和謾罵,說是腦子壞了失心瘋了。 “到最后我沒辦法了,我想著要不和鄉(xiāng)親們一起死算了,要不就背著我?guī)煾赶忍?,我?guī)煾?,我?guī)煾杆麖目簧吓懒顺鋈ィ诖遄永镔€咒發(fā)誓我說的是真的,用碎碗劃開了自己的喉嚨” 孫五的師父來到這個村子二十多年,收孫五為徒十幾年,對草原上的白蓮教忠心耿耿,卻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做出了這樣的行為。 這位老人在村里的微信比孫五還要高,不少村民都覺得他有法力什么的,這樣的人愿意用死亡來說明一件事的真假,那就有足夠的說服力了,要知道老人并不是得了絕癥,那病是幾天后就能痊愈的 “韃子來的太快了,這些天殺的畜生,除了我們教門之外,肯定還有別的探子”說到這里的孫五已經(jīng)是咬牙切齒,表情猙獰。 村子里的人雖然緊迫,還是要收拾細軟,而且孫五說得時間還有幾天,大家也不是那么急,甚至還有人去通知自己的親戚,孫五和村子里的幾位年輕人去找附近能躲藏落腳的地方,在有選擇的情況下,大家不會躲藏在地窖里聽天由命。 渾渾噩噩的孫五在山里找好了地方,在出山之前看到了席卷而來的煙塵,看到了逃出村子里的鄉(xiāng)親,也看到了鄉(xiāng)親們被煙塵淹沒 “我有罪,若不是我說了日子,大家就不會那么晚走”孫五哽咽著念叨說道,說到這時候卻用頭拼命的撞擊地面,撞了幾下之后,就在那邊不管不顧的嚎啕大哭,邊哭邊在那里喊。 “師父,徒兒不孝?。 薄皫煾?,不是說好心好報,佛爺和菩薩會保佑”“沒讓你過上幾天好日子” 撕心裂肺的叫喊,這孫五的情緒已經(jīng)崩潰了,到這個時候反倒不會有什么sao動,就算棚戶那邊的難民聽到,也只是聽到哭喊,又不是打殺之類,算不得什么。 孫五所敘述的這一切不像是編造,招募來的難民中,有他的九個同鄉(xiāng),想要印證他的一些話都很簡單,而且?guī)讉€細節(jié)不是隨意編造出來的,或者說編造的話只會有破綻,朱達還會去確認下,但大體上確認是真的了。 看著孫五以頭搶地撕心裂肺的嚎哭,朱達心里莫名的涌上一股煩躁,不知道為何,孫五的哭喊讓他想起父母,想起向伯和袁標,朱達冷著臉走了過去,一腳把孫五踹翻,跟著跟上去踢了腳,這一腳讓孫五的哭喊立刻停住,似乎被嗆到了一樣,整個人蜷縮起來,面色漲紅的掙扎半天才咳嗽出聲。 朱達當然留了力,不然的話,這一腳可以把人踢死,踢過這腳之后,朱達的手從刀柄上松開,如果這孫五是白蓮教的探子,并且引蒙古馬隊屠戮村寨,那么孫五和他的同村鄉(xiāng)親都會被拷問,拷問之后直接會被埋掉。 “從此時起,你不能和旁人說一個字,更不要和別人說什么白蓮教那套胡扯的營生,不然,你死,和你說話的人一起死?!敝爝_壓抑著自己的激動,悶聲說道,他現(xiàn)在還沒決定怎么處置孫五,此時憤怒和激動的情緒與孫五無關(guān),這嚎哭的孫五只不過是個可憐可悲的人物而已。 在喊著家丁過來帶走孫五之前,朱達還問了幾句,答案多少在意料之中,比如說他之所以組織難民們鬧騰,實際上是想給大家爭取個好對待,讓大家不至于真被當做牛馬來苛待,甚至還想著如果主家追責,他自己會出面承擔,到了這個時候,滿是自責和內(nèi)疚的孫五,已經(jīng)抱著幾分殉難的心思。 這一夜朱達沒有睡好,深夜的時候醒來就再也睡不下,他腦子很糊涂,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夢,只是隱約記得夢里夢見了白堡村,家人和鄉(xiāng)親還都活著,這讓他感覺很不好。 就這么和家丁莊客值守到天亮后,算計著城門開啟和路上時間,幾乎沒什么耽擱拖延,常凱就帶著四輛滿載的大車來到,護衛(wèi)大車的還有換班的家丁和年輕差人,經(jīng)過昨日的調(diào)教后,用來鎮(zhèn)壓和維持秩序的人手用不了那么多,孟田和付宇也是來到,只不過這兩人好像被差人們孤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