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自那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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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察覺到朱達離開,并且對結(jié)果有所判斷之后,在清晨起來,付宇就比旁人興奮許多,特意去了秦舉人居住的院落周圍走了走。 “這次咱們還真不虧?!焙兔咸飭为毾鄬?,付宇并不那么沉穩(wěn)。 孟田則是不以為然,言語里甚至帶著刺:“咱們兄弟才投過來,要是太快換主,以后還怎么做人。” “你說的沒錯,可咱們才跟了幾天,有恩情在嗎?”付宇反問的也很不客氣。 等到了吃早飯的時候,整個田莊都能聽到秦舉人的咆哮,這樣的大老爺突然這么大脾氣,家丁、差人、莊客和難民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知道為什么。 大家很快就知道了答案,李和苦笑著出來安排今日事宜,難民們重復(fù)昨日的隊列和跑步練習(xí),繼續(xù)收拾整理田莊各項設(shè)施,李和也沒有對大家隱瞞什么,說秦老爺從前在鄭家集的時候,就教授朱達和周青云的認字讀書,從趕考到地方遭難,耽誤了這么多的時間,昨夜還是第一次考他們的學(xué)問,沒想到不但沒有進境,還忘了很多 這讓秦川秦舉人大怒,勒令兩人必須要溫習(xí)功課,今日里一切都要放下。 聽到這個,所有人都覺得哭笑不得,朱達和周青云兩個標準的武夫還要學(xué)什么讀書寫字,可哭笑不得之余,大家又覺得羨慕,這樣的干親父子不是利益聯(lián)合,而是真正有父子感情的,不然怎么會這么做。 就連留宿田莊的常凱也被這件事弄得懵了,想要去求情的時候卻被李和勸住,說什么秦老爺如今在氣頭上,何苦去折騰找罵,等氣消了些再去勸更好,還說什么大姐秦琴也要到晚上再勸。 話說到這般地步,大家也無可奈何,只能按照李和的傳話,該練的練,該忙活的忙活。 付宇和孟田在差人里,或者說差人那個圈子里是最得常凱信任的,所以跟著忙東忙西,很多對話也沒避開他們,以這哥倆的交情,彼此間都很了解,孟田注意到付宇沒早晨起來那么興奮了,但也懶得點破。 “常爺,你這兩天沒回去了,衙門那邊多少要顧著,人不在,慢慢的事情也不在了?!备队畹戎松俚臅r候,還提醒了常凱一句。 “爺?shù)男乃荚诔峭?,老爺現(xiàn)在被敷衍著,我能做什么,與其在城內(nèi)招人厭煩,不如在外面忙活些實事?!奔热徊划?dāng)外人,常凱說話也實在了很多。 常凱所說的話付宇聽得懂,朱達不在城內(nèi),沒了這不講規(guī)矩的強力威懾,大家和秦舉人之間就可以拉鋸了,用衙門里辦差的手段拖延扯皮,給自己爭取到足夠的利益,就和每一任知縣的待遇一樣,當(dāng)愕然,不是所有好處都要吞掉,而是縣內(nèi)吏役們要拿到足夠的好處。 “原以為是個破規(guī)矩的,沒想到還是被規(guī)矩套住了?!备队钗顼垥r候和孟田說了句,說的時候很消沉。 等天黑下來,朱達和周青云還沒被秦川放出來,田莊內(nèi)各處氣氛反倒好了不少,敢情這看著銳不可當(dāng),威武霸氣的兩兄弟也有怕的人,居然也和尋常半大子一樣被長輩圈在家里不出門,而且還沒什么反抗的能力,無形之中大伙倒是覺得朱達和周青云有些親切。 天亮開始消沉的付宇到現(xiàn)在反倒有些毛躁,今晚倒是不用值夜,可他一直在街角走來走去,沒有回去休息的意思,管著家丁的幾個人也懶得理會,等到了時候再不回去按照規(guī)矩抽鞭子就好,現(xiàn)在是自由活動的時間,管他作甚。 “得賭一鋪,得賭一鋪?!备队钅钸读藘删洌瑢吷习贌o聊賴的孟田說道:“今晚咱們倆都警醒點,聽著馬蹄聲,要是他們回不來,咱們就去翻秦老爺?shù)膲Γf明利害,一定要投靠進去?!?/br> “這也太急了,再說了沒準幾天后把事情辦成了回來?!?/br> “所以要賭,賭中了,這懷仁縣有咱們的好日子,賭不中大不了被打發(fā)回去,這日子咱們又不是沒過過,實在不行去大同那邊做生意?!备队類灺曌隽藳Q定。 因為這一天是簡單的重復(fù),進入歇息時間后,整個田莊很快安靜下來,付宇和孟田主動和其他家丁換了輪值夜間守備,百無聊賴又警惕萬分的張望四周,夜里漆黑,燈火范圍之外看不見什么,但田莊內(nèi)外總有各種響動,不知道何物在何處發(fā)出。 昨夜值守,今夜又要熬著,付宇和孟田也沒辦法一直繃著,開始還有精神,后來則是無精打采的,沒有打盹的原因倒不是互相提醒,而是李和一直在外面巡視,巡視的范圍還非常大,一個人莊內(nèi)莊外的亂走。 正在迷糊間,孟田猛地抬頭,付宇稍晚了些也反應(yīng)過來,有馬蹄聲,還是兩個人的馬蹄聲,在這寒冷安靜黑夜,只要留心的話,距離村寨越來越近的馬蹄聲總是很清晰。 除了馬蹄聲之外,還有腳步聲,這個倒是不讓人意外,孟田和付宇看著李和從面前跑過,李和邊跑邊吩咐值守的人不要亂動,他在莊子外下了捕兔的套子,應(yīng)該是抓住獵物了,他要過去拿,去晚了就被狼叼走了。 “你確定是兩匹馬?” “這還能聽岔了,我爹開始教過我這個?!?/br> 簡單對答之后,付宇長出了口氣,百無聊賴的蹲了下來,扭頭看看滿臉無謂的孟田,付宇欲言又止,末了只是打了個哈欠。 馬蹄聲在進入田莊沒多久后就停下,秦川所居住宅院的院門似乎開合了下,不過這個動靜沒什么人關(guān)心,這一夜眼見就要這么過去,接下來,秦川秦舉人的咆哮響徹了整個田莊。 “荒唐!胡鬧!你們兩個還沒長大嗎?” 除了個別睡得很沉的人之外,大部分人都是驚醒,聽了幾句秦川的訓(xùn)斥喝罵之后,大伙又都是睡了過去,大人訓(xùn)孩子有什么可聽的,還有人替朱達和周青云抱不平,“都是能娶媳婦生孩子的年紀了,還當(dāng)個孩子訓(xùn),讀書人有時候也是想不清楚?!?/br> “爹,你聲些,紅被你嚇哭兩回了,你再喊下去,萬一說出不該說的,那不就壞事了?!痹谇丶揖幼〉奈葑永?,秦琴很是不滿的嗔怪,還能聽到隔壁女孩驚恐的哭聲。 披著棉袍的秦川秦舉人全不見什么斯文風(fēng)度,怒睜雙目,臉色赤紅,表情近乎扭曲,惡狠狠的盯著朱達和周青云兩人,朱達和周青云已經(jīng)將外衣?lián)Q下,他們兩個人倒是沒有什么反駁頂嘴不服的架勢,只是滿臉疲憊。 “你們你們這是瘋了,我說過多少次,不急在一時,不急在一時,你們鬧什么快意恩仇,這次做成了,你們有沒有想過萬一做不成,到那個時候,你們怎么辦!”秦川低吼說道,但聲音已經(jīng)壓的足夠低了。 周青云在那里低著頭,朱達本不想回答,可看到秦舉人的表情后還是低聲回答說道:“不是快意恩仇,不殺了這張揚,日后我們在懷仁縣什么都做不成,為了這個,要賭一次” “賭?你這是殺官造反!被殺被抓都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嗎?”說到這個的秦川聲音壓得極低,甚至不用心根本聽不到。 朱達沉默著沒有出聲,這些風(fēng)險他的確考慮到了,但還是覺得要去做,秦川看著朱達沒有回答,又是轉(zhuǎn)向周青云說道:“青云,你是個穩(wěn)重性子,這樣冒大風(fēng)險的事,你就不勸勸,以后要有這樣的事,你難道還這么跟著過去?” “他要去,我就陪著去?!敝芮嘣祁D了下才開口回答,但意思表達的很明確。 這回答讓秦舉人愣住,顫抖著伸出手指點朱達和周青云,已經(jīng)是怒極的狀態(tài),最后居然笑出聲來,顫著聲音說道:“好,好,好,你們都是敢出生入死的好兒郎,我是讀書讀怕了的酸子,朱達,青云,我問你們,你們要是萬一有個好歹,你們覺得你們父母長輩愿意看到嗎?你們以為我愿意看到嗎?我們都愿意你們好好活著,而不是這么任性妄為!” 說到最后,秦舉人的腔調(diào)有些沙啞,盡管屋內(nèi)燭光不算明亮,但朱達還是清楚看到了秦川眼中的水光。 朱達撓了撓頭,站起將身體有些搖晃的秦川攙扶住,悶聲說道:“義父你先坐下,事情沒有你想的那么麻煩?!?/br> “也該你辯解幾句了,好久沒有受你的氣。”秦川無奈的說道,臉上帶著苦笑,朱達和他的每次解釋分說都和晚輩與長輩的對話不一樣。 “義父,你覺得袁師傅作為武人來說,在大同邊鎮(zhèn)算是什么樣的人物?” 沒想到朱達問出這個,秦川愣了下還是做出解答:“武人的事我只知道皮毛,倒是聽幾個親近的人講過,在大同邊鎮(zhèn)他那樣的人物也不過二百,關(guān)于袁標的出身還有些不方便說的,等你們大些再講?!?/br> 秦舉人話里有朱達不知道的信息,不過重點不在這里,朱達接話說道:“義父,若是袁師傅去殺張揚,你還會這么擔(dān)心嗎?” “不會,殺不了袁標也能走脫?!?/br> “就是如此了,袁師傅帶孩兒和青云歷練三年,在故去前曾說過,如果他精強時候和我們兩個對上,勝算不到三成,孩兒和青云年紀雖,武技弓馬已經(jīng)不弱,殺人也是不少,有這樣的本事,難道去殺一個鄉(xiāng)下土棍巡檢還殺不了嗎?就算殺不了,難道還脫不了身嗎?” 朱達的解釋很直接,話里的道理未必通暢,卻用自信補足了這些,聽到這個的秦川一時無言,搖頭沉默半晌,嘆氣說道:“善泳者溺于水,刀槍無眼,就算是天下第一等的名將都不敢夸口百戰(zhàn)百勝,你們兩個這次是成了,萬一失陷在那里,萬一有個好歹,那怎么辦?” 不管解釋如何得力,秦川的反問也是有道理的,這次沉默下來的是朱達,屋中又是安靜下來,坐在旁邊的周青云低頭好像已經(jīng)睡著了,這安靜惹得秦琴探頭過來張望。 “義父,我看到我爹、我娘和我?guī)煾傅氖w后,我就不怕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