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正午
書迷正在閱讀:證道長生之路、都市驅(qū)魔女天師、快穿誰都別想讓我死、告白送錯情書之后、我只想當(dāng)個聯(lián)姻工具人、不敗刀狂、凰盟、當(dāng)白月光修仙穿回來后、穿書八零能茍就茍、當(dāng)女帝穿成女扮男裝練習(xí)生
在這個時候,只有不斷擦拭,才能保證視野不模糊,周青云放下手臂,驅(qū)動馬匹向前跑去,迎著前面的近千騎沖去。 蒙古騎兵縱隊通過官道,到達城池附近的寬敞地形后,隊伍已經(jīng)展開,周青云孤零零一人一騎就那么迎頭沖了過去。 他沒有開弓,只是平端著長矛,好像袁標(biāo)曾經(jīng)教過的騎兵沖鋒一樣,就那么一往無前的沖上。 一個人面對巨浪毫無畏懼,大浪打來,他迎上,然后消失不見。 其實周青云沒有沖到敵陣中,在十幾步的距離上就被對方用弓箭攢射,就那么從馬背上摔下,然后被大隊騎兵踐踏淹沒。 周青云的一騎沖陣沒有對蒙古馬隊前進造成任何阻礙,他也沒指望能做到什么,周青云只是給自己最后的體面,或許沖向城池的馬隊詫異為何會有一騎迎面沖來,或許根本就不在意。 在周青云一騎沖過去的時候,整個城頭都沉默了,很多人本來貓在城墻后面,此刻都是站起張望,看著遠(yuǎn)去的周青云,看著他消失在敵陣中。 靠近的馬隊規(guī)模近千,運動起來也是如潮洶涌,蹄聲如雷,只是經(jīng)歷過夜晚襲營的大場面之后,城頭的戰(zhàn)士們對這支馬隊也沒有太多畏懼之心,尤其是居高臨下,在城墻的遮蔽下,大家就這么站在那里,冷冷的看著靠近的騎兵。 馬隊前鋒靠近到城頭弓箭的射程之外,騎兵們停馬后也都在仰頭張望,看著城頭上的守衛(wèi)們。 從關(guān)口突入一直到回程,沒有能擋住他們的兵馬,只要愿意用心用力,也沒有能擋住他們的城池,從帶隊的貴人到下面的牧民,都以為十幾二十幾年前和大明那些大戰(zhàn)都是假的,如此懦弱無能的軍民怎么可能有勝利。 據(jù)說大同西路有精兵,據(jù)說大同城內(nèi)有邊軍主力,可至今未見他們出戰(zhàn),本以為這次可以快進快出,安然返回草原,等下一次時機合適,縱情搶掠,甚至深入到大明更南。 任誰也沒想到會在這小小懷仁縣城出了岔子,沒人在意這小小縣城,甚至連統(tǒng)領(lǐng)十騎的小頭目都知道這縣城不值得攻打,甚至也沒人關(guān)心這城內(nèi)百姓的生死,在蒙古兵馬上下看來,要打頃刻可破,生死由心,可就是這么個不放在眼里,不值得在意,隨時能粉碎掉的城池,居然燒掉了城外的糧臺行營。 就好像猛虎過境,百獸拜伏,熊豹豺狼之流都不敢妄動,反倒是一只兔子竄出來咬了口,盡管不致命,甚至都不會流多少血,但還是疼的,還要考慮這傷口會不會被窺私在測的毒蛇咬到,或者被其他的猛獸當(dāng)成破綻。 城下這支蒙古馬隊?wèi)?yīng)當(dāng)是主力精銳,不然也不會在天還沒亮就被派出來援救,在前列的不少騎兵都有盔甲在身,除了弓箭之外,也有刀盾長矛的裝備,靠近城墻后沒有騎在馬上張望,而是下馬列隊,有人在前,有人牽馬,極有章法。 為首的軍將開始還在馬上,前出張望,沒過多久也是下馬并且退后,原因很是簡單,他注意到垛口后有人在盯著他。 這軍將的動作讓城頭幾人頗為遺憾,王虎、王雄,董家兄弟和商隊護衛(wèi)里幾個射術(shù)好的都是盯緊了他,再靠近一些就要開弓了。 盡管昨夜襲營不是人人參與,但這勝利卻讓很多人膽氣壯了不少,放在從前,敢這么做的就兩三個人。 這種城上城下的相持沒持續(xù)多久,城下馬隊有人尖聲呼哨,這近千騎兵留下幾十騎不動,其他的則開始繞城奔馳。 朱達沒有動,其他人也沒有動,懷仁縣并沒有特意集中力量到這一面來,也隨時可以集中力量到某一面,那么蒙古人不管從任何方向進攻,都不會手忙腳亂,朱達知道這一切,所以他沒有做什么布置,他只是看著遠(yuǎn)方雪地,朱達也看不清具體,他只知道周青云的尸體在那邊。 那支馬隊繞城一圈后還是停在了到來時這一邊,找不到攻城的機會,也沒起到威嚇的效果,那也只能等待了。 這一圈繞完之后,北邊來的那支馬隊也到了,兩軍匯合聲勢頓時大了不少,剛才還有底氣的懷仁縣眾人又是緊張起來,可城下一千大幾百騎兵也沒有太多動作。 在沒有昨夜襲營之前,懷仁縣在蒙古人眼里不值一提,或許有千騎就敢拉開架勢攻城,但昨夜糧臺行營被燒,營內(nèi)千把人死傷殆盡,蒙古大軍就不敢輕視了,他們依然有把握輕易吃下這座小城,但必須要考慮會被硌掉牙,滿嘴流血,可能還要耽誤很多工夫。 列陣野戰(zhàn),這一千幾百騎可以掃掉數(shù)倍十幾倍的步卒,但在這已經(jīng)證明了自己的懷仁縣城面前,他們猶豫了。 和十幾日前一樣,天際有低沉的雷聲轟鳴不停,城內(nèi)牲畜開始焦躁不安,日過正午,蒙古大軍的主力出現(xiàn)在懷仁縣城外。 城頭上很多人以為自己已經(jīng)不怕了,可這樣規(guī)模的兵馬出現(xiàn)后,大家還是躲在了城墻后面不敢露頭,好像不被城外的人看到就安全了,自己看不到城外的大軍就什么都不存在。 朱達還是在垛口處觀察著,到了最關(guān)鍵的時候了,蒙古大軍是會按照邏輯道理加速趕路,還是會情緒化的報復(fù)攻城,如果攻城,那就萬事皆休,所做的一切都沒了意義。 其實蒙古大軍如果攻打懷仁縣城都不能說是沖動,打下來依舊不會花費太多代價,打下之后可以掠奪城內(nèi)糧草人口補充,唯一要考慮的就是可能會耽誤時間,可能城內(nèi)會有激烈的抵抗,昨夜襲營已經(jīng)證明了這可能的風(fēng)險,冷靜縝密的主將肯定會考慮到,并不會因為“可能”而忽視。 蹄聲震耳,人馬嘈雜,槍旗如林,大軍如同浪潮翻騰,朱達甚至以為腳下的城墻都在顫抖,他心中充斥著的哀慟也被緊張和擔(dān)心擠壓,朱達知道襲營是在賭,賭就有輸贏,對方主將是否冷靜縝密,他可沒有一點辦法。 大軍沒有任何停下的跡象,還在洶涌向前,朱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這支軍隊過境也要花幾個時辰,誰知道會不會突然分兵過來攻打。 小半個時辰之后,從大軍中有幾騎馬奔出,卻是跑向城下這一直沒動的騎兵大隊,當(dāng)這幾騎來到之后沒多久,城下已經(jīng)開始休整的馬隊紛紛上馬,大隊開始朝著主力匯合。 看到這一幕的朱達雙腿瞬時發(fā)軟,安全了,安全了,沒有了這邊囤積的糧草物資,蒙古大軍就必須趕往下一個糧臺,不然就會在某段道路某幾個時辰缺糧,這會耽誤更多的時間,會加大風(fēng)險,最理智的選擇就是加速趕路,趕到下一個糧臺行營再做謀劃。 突襲大明,雖然來得快走得快,可也有足夠的繳獲收獲,在上上下下都?xì)w心似箭的時候,是不是還要向這個無關(guān)大局的小城報復(fù),要考量缺少這個糧臺行營后帶來的糧草缺口,考量到攻城需要的時間,考慮到大明兵馬出擊,考慮自家上下的士氣,考慮能不能安然返回草原,考慮到各種可測不可測的風(fēng)險。 城下蒙古騎兵撤離的很快,估摸到這個當(dāng)口,誰都不愿意節(jié)外生枝,都想帶著戰(zhàn)利品回返家園,何苦在這個沒油水又長著刺的小城跟前折騰。 朱達大口吸氣呼氣,就要有結(jié)果了,城頭原本安靜沉默的其他人也開始sao動起來,真成了可隨即又是安靜,因為有百余騎向這邊跑來。 懷仁城頭本來已經(jīng)有歡呼聲,有人已經(jīng)喜極而泣,可看到這一幕后立刻安靜下來。 雖然只有百余騎,可看起來和任何一支蒙古兵馬都不同,這百余騎全部披甲,能看到金屬甲葉發(fā)射光芒,再就是旗幟儀仗太多,能看到木桿撐著好像大傘的,還有三角旗幟,也有大旗上掛著虎豹皮的,氣勢驚人。 旗幟儀仗是大軍核心所在,這支隊伍什么來頭也不言自明,那百余騎簇?fù)碇蝗?,在城頭居高臨下看得格外顯眼,那人帶著的居然是金盔。 “這人應(yīng)當(dāng)是汗王的副手,在韃子那邊叫做濟農(nóng)的,就和咱們大明的有兵權(quán)的公侯一樣,實權(quán)恐怕還要超過,可這旗號看著卻不是從前的,這些年草原上應(yīng)有大變,只是咱們這邊和個瞎子一樣?!蓖趸⒄驹谥爝_身后說道。 到了此時,王虎已經(jīng)是盡心盡責(zé)的做事,對朱達也不是什么東主門客的姿態(tài),而是明確自居下屬, 這百余騎的隊伍在弓箭射程之外擺開,朱達倒是注意到陣型不是戰(zhàn)陣,似乎符合某種陳列,讓旗幟和儀仗展現(xiàn)人前,那位頭戴金盔的核心人物也來到了最前,他身邊兩位騎兵應(yīng)當(dāng)是親衛(wèi),手持大盾,隨時準(zhǔn)備遮蔽防護,避免任何意外的發(fā)生。 人數(shù)雖然百余,但給城頭的壓力卻超過了方才逼近的大隊騎兵,就連家丁們都不太敢在垛口處露頭,只有朱達和身后的王虎站在能被看到的缺口。 朱達的注意力始終沒有集中到城下金盔主將上,他在看著遠(yuǎn)方被踐踏后斑駁的田野,朱達知道那邊肯定有一塊是周青云的尸首。 雙方就這么“對視”“對峙”片刻,那金盔將轉(zhuǎn)頭說了幾句,隊伍中有一騎上前幾步,仍是小心的躲在射程之外,攏著手在嘴邊吼道“城頭的人聽著,你們敢于阻擋汗王的大軍,已經(jīng)犯下了死罪,但我家貴人仁慈,賞識你們的武勇,愿意收納你們?yōu)椴渴穑羰窃敢馔督?,可以統(tǒng)領(lǐng)千騎,可以給千兩黃金,牲畜千頭,美貌女子任選,如果不識好歹,今年你們僥幸,等來年一定全城不留!” 這官話帶一點陜西的口音,很是標(biāo)準(zhǔn),統(tǒng)領(lǐng)千騎的話,代表起碼手下有近萬牧民,千兩黃金更不必講,嚴(yán)格來說也頂?shù)纳洗竺饕粋€游擊的位置,牲畜和女子這樣的私產(chǎn)只是添頭,不能說沒誘惑力。 可局面已經(jīng)到此,這樣的誘惑怕是沒什么人敢接受,但這個威脅大家也不敢忽視,今年都來得這么容易,明年要來肯定也不難,而且今年都已經(jīng)走順了,明年恐怕不會時間這么緊,恐怕入冬就要來了,到時候懷仁縣城還能不能鉆這個空子,幾率很是渺茫。 朱達還在走神,城下沉默一會卻是不耐煩了,那金盔將又念叨幾句,喊話那騎兵又是吼道“若是不知利害,那就等著全城被滅,雞犬不留吧!” “不理會的話,后退幾步,不然他那邊輕騎突進,很容易鉆到空子放冷箭。”王虎低聲叮囑,弓箭射程并不是個太精確的距離,難保有神射手或者好弓箭可以及遠(yuǎn),而且并不是太冷門的例子。 被這么一提醒,朱達才緩過神,但他沒有后退,也沒有開口回應(yīng),只是拿起了自己的弓箭在城頭開滿。 城頭城下距離不遠(yuǎn),彼此看得清楚,朱達這一動作城下立刻有了反應(yīng),有人巨盾擋在那金盔將面前,但其他人卻沒有后退或者防護的動作,這倒是能看出精銳來。 朱達沒有瞄準(zhǔn)人,只是把箭射到了距離這些騎兵身前十余步的位置上,一支箭釘進了雪地里。 雖然沒有射中,但這一支箭表達的態(tài)度很堅決明確。 “等大軍再來,就再不會有懷仁,你們?nèi)巳艘?,要么就盼著死!”城下那騎兵大吼喊回去。 這話喊完之后,百余騎就開始轉(zhuǎn)向,簇?fù)碇俏唤鹂鴮㈦x開。 遠(yuǎn)處蒙古大軍走得不快,這樣的浩浩蕩蕩更讓人感覺無窮無盡,城下這百余騎走后,盡管城外還是人馬喧天,可城頭已經(jīng)徹底的放松下來,壓低的歡呼又是響起,甚至消息都傳到了城下,隱約間也能聽到城下的呼喊和歡笑,壓力太大需要宣泄,對于城內(nèi)絕大多數(shù)人來說,他們根本不知道蒙古大軍本來準(zhǔn)備攻城,他們只是覺得韃子總算走了,總算可以松口氣,總算能過正常日子。 朱達還是呆立在那里,等那百余騎轉(zhuǎn)向跑出百余步,他突然間反應(yīng)過來,猛上前一步,身后王虎被嚇得差點去抱他,朱達扶著垛口邊緣對遠(yuǎn)方大喊道“我要殺光你們” “我要殺光你們” “我要殺光你們” 自從蒙古大軍出現(xiàn)一直到現(xiàn)在,朱達在人前都是無比冷靜,這還是頭一回如此的失去控制,如此的歇斯底里,他只在重復(fù)著這一句話,喊的嗓子都啞了,不知道是對下面的敵人喊,還是對更遠(yuǎn)處再喊。 遠(yuǎn)去的那百余騎只有末尾的幾人回頭,反正隔著城墻,又是急著回去,你愿意喊就喊,誰也不會理會,甚至有人在馬上哈哈大笑,笑這小小城池的狂妄,笑那個年輕人的不自量力,等明年等后年這個城池就會被摧毀,所有人都會被殺或者生不如死,這十幾年草原又重新當(dāng)狼了,這些大同的百姓就是豬羊。 “東主,緩緩,這般傷身!”王虎終于忍不住,抬高聲音喝了一句,朱達的嗓子已經(jīng)嘶啞到不出聲音,被這么提醒之后總算停了下來,但已涕淚滿襟。 看著浩浩蕩蕩的大軍,朱達始終沒有扭頭,呼吸從粗重變得勻稱,轉(zhuǎn)頭看了眼王虎,本來臉上涂抹防凍的油脂都被淚水沖花,有結(jié)冰也有皴裂,神情卻有茫然,自守城到出城偷襲,從未見到朱達有這般模樣 王虎剛要問話,朱達身體卻好像失去了平衡,站都站不穩(wěn),立時一個趔趄,王虎反應(yīng)很快,立刻把朱達攙住。 “東主,怎么了?” “我無事,就是疲累,要去睡一覺,所有人不能下城,等我命令才能松下來?!敝爝_隨即站穩(wěn),擺手說了兩句。 現(xiàn)在的城頭已經(jīng)沒幾個人在意朱達,朱達也不在意這個,他已經(jīng)平靜下來,甚至已經(jīng)木然。 “東主,大喜大悲后還是強撐著好些,不然做夢會有邪氣損傷精神?!蓖趸⒂质莿窳司洌嗽谇榫w大幅度波動的情況下會很虛弱,如果這時候做夢被驚嚇很容易傷到精神。 朱達搖了搖頭,用啞得幾乎聽不清的聲音說道“不會做夢了?!?/br> book65929l 天才本站地址。網(wǎng)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