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父為子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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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尹府平日處理奏折的內(nèi)書房,大門緊閉。 此時(shí)書房內(nèi),十分安靜,父子二人,一坐一跪。 管家埋著頭,縮在角落里,不想被父子二人之間的殺氣給傷到了。 長身立在長案后,令尹子般,低頭看著從出生到現(xiàn)在二十年,雙膝只跪過君天地祖宗,就連三爺爺,父母都鮮少跪過的嫡子第一次鄭重跪在地上。 琉璃寶玉雕琢而成的沙漏里,金沙一點(diǎn)點(diǎn)滑落。 沙沙…… 終于開口,大聲命道,“你自己請旨賜的婚,你自己給我退了去!不要等我去退,就不會是退婚這么簡單。屆時(shí)這新封的太女,是怎么上去的,本令尹就怎么給你一并拉了下來。” 跪在地上的若敖子琰,脊背依舊挺直如山,平靜地回道,“父親,這婚不能退!退了,就是中了幕后之人的詭計(jì),并且坐實(shí)了我‘寡人之命’的流言,所以才退婚保全性命?!?/br> 令尹子般肅眸端顏,大手重重一拍紅木書桌,沉聲問道,“那些,你還擊椒兒,克兒的鬼話,留著說給你自己聽吧。為父,只最后一次問你,你退不退婚?!” “兒子心意已決,旦請父親成全!” 額頭滴血,雙手枕地,叩首不起。 如今渚宮上下都已經(jīng)傳遍了楚王要收回婚約,可是他的兒子卻還給他說,只要一日未下旨,婚事就不能停。 這是他想不停就能不停的嗎? 哼! “混賬東西,你心意已決?!”令尹子般聞言命管家抽出角落里梅瓶中插著的藤條,大聲問道,“當(dāng)初你背著我偷偷請旨賜婚,為我若敖氏惹來天大笑話,我這張臉讓你丟盡了也就罷。而今大王都要收回婚約了,你還想怎樣?你這是要將為父這張臉徹底踩在腳下!” “今日,我就讓你知道,什么叫父為子綱!” “打!給我狠狠的打!” “是是,大人!”管家疊聲應(yīng)道,緊了緊手中的長藤,可是還未動手,就感覺掌心濕透。 這可是大人有生以來第一次命他打公子! 他真的要打嗎? “怎么還不動手?是要本令尹親自動手嗎?” 令尹子般氣極,一把奪過長藤,親自上手,“啪-啪-啪”的抽打著。 “這婚,你退還是不退?” “我不退!”若敖子琰雙眼堅(jiān)決,咬牙回道,即使背后皮開rou綻,也不松口。 內(nèi)書房外,王夫人焦急地等在外書房,“老爺?shù)降子惺裁床粷M的!比起一個(gè)相位,這可是太女駙馬,在未來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說不定……”說不定未來我孫子就成了楚國的大王,才不稀罕這一個(gè)令尹之位。 王mama大膽地上前捂住王夫人的嘴,“我的好夫人,后面的話可說不得,想不得!”然后左右四顧了一下,揮了揮手,讓侍侯的下人全都退了出去。 “我省得,王mama,這不是就我們兩個(gè)人,在自家家里嗎!” 王夫人以手帕掩面收了嘴,把她那些心思都收進(jìn)肚子里,死死捂住,轉(zhuǎn)而說到那些流言非語上,“蓮兒,你說怎么會突然又傳出琰兒那張命書,明明除了我們決計(jì)沒有第四人知道此事?!?/br> 王mama聞言也是眉頭緊皺,“是啊,當(dāng)年知曉此事的人,令尹大人該打殺的打殺,發(fā)配的發(fā)配了,我也是覺得蹊蹺。難道是令尹大人的書房失竊了不成?此事,可是連公子都不知道的,別說其他幾房了,我們提都未提起過?!?/br> “如今被人爆出來了,真不知是何人所為?”王夫人揪著手帕一臉憂心,“到底是有何居心?” “噼啪”的巨響聲,隔著內(nèi)書房的大門傳出。 內(nèi)書房里陡然響起瓷器重重摔碎的聲音,一聲“不孝子!”的怒吼接著傳了出來。 王夫人聞聲緊張地什么女子不得擅入書房重地的規(guī)矩也不顧了,推門就沖進(jìn)內(nèi)書房,看見被捂著額頭,流血不斷的親子,哭道,“好好的,令尹到底做何發(fā)這么大的火氣!” 若敖子琰一手捂著被瓷器磕破的額角,鮮血順著玉雕似的容顏蜿蜒流下,而后背上更是可怖,皮開rou綻,血色浸染了他一身玄色三尾鳳少師朝服,可是他清俊無雙的面容上,仍然笑意不減,與對面年過半百,氣度儒雅不凡的令尹子般,父親子間,除了那豐潤掛血的唇角,無論一個(gè)眼神還是相貌,九成九相似,就連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威儀,寧折不彎的傲氣,也像足了十成十。 只聽他豐潤微啟地緩緩說道,臉上是驕傲無比的神色,“父親,自三歲時(shí),你就命我五更起,三更睡,以簡識字;六歲時(shí),父親又命我離開母親,以書房為寢,日日旁聽各位大人之言;十歲時(shí),父親命我在兩個(gè)公主選擇一個(gè),陪讀觀察,以圖大事;十四歲時(shí),父親命我獨(dú)自處理前庭大小政事;十八歲時(shí),父親說我可以入朝為官了,于是我從一個(gè)左史開始做起;二十一歲時(shí),父親又說我該娶妻了,于是我在郢都所有女子中,選擇了她。” “此一生,我都在按照父親為我規(guī)劃好的道路,一步一步地往上走,直到有一天,走到父親期望的那個(gè)位置?!?/br> “你這是在怨恨我這個(gè)父親從小到大什么都替你作主了?”若敖子般聞言眉頭深皺,一臉陰沉地問道。 若敖子琰平靜地?fù)u頭,“我知道父親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好,為了我若敖氏好,所以我覺得父親為我安排的路都無比正確。只是兒子有兒子的抱復(fù),兒子不甘心只是做一個(gè)區(qū)區(qū)一國令尹,不甘心永遠(yuǎn)臣服于他人腳下?!?/br> 一雙幽深的眸子,在這一刻終于顯露出睥睨天下之勢。 令尹子般被那雙眸子俯視著,頓時(shí)覺得強(qiáng)硬的腰肢也彎了兩分,不禁罵道,“給我閉嘴!這話是你能說的嗎?” “對對,琰兒,這話不能亂說!”王夫人也急急地想捂住兒子的嘴。 “父親,為什么不能?” “如今整個(gè)郢都的人都在傳我有‘寡人之命’,難道說錯(cuò)了嗎?”若敖子琰斥之以鼻,染血的臉龐,劍眉一側(cè)微挑,不屑地輕笑一聲,“在兒子的字典里,就從來都沒有“輸”之一字,自然也沒有“怕”之一字。不過一個(gè)手下敗將,庸國亡國奴,也敢在我楚國興風(fēng)作浪,真是不知死活!” “好,你惹出來的麻煩,你自己解決,我不管了??!”令尹子般氣結(jié),“但是,你給我記住,只要你敢給我若敖氏惹上一絲麻煩,我第一個(gè)廢了你!” “不管我是不是你的父親,首先我是若敖氏的家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