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八章 大楚不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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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野原上,寒意籠罩漢水,遠處風(fēng)聲隱隱送來兩軍追擊的喧囂之聲,一只二萬人的精銳之士日行百里從荊門城對岸的驛道上星夜兼程趕來,他們馬不停蹄,其間就連一口喝水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多余浪費,全部在馬上解決。 他們的隊伍以最快的速度向鳳凰山不斷逼近,與越椒派出去探路的先鋒在漢水南岸發(fā)生了遭遇戰(zhàn)。 一個士兵上前大喝:“來者何人?” 急促的馬蹄聲不停,一隊人馬迅速上前,為首之人并不多話,直接拔劍:“殺!” 在他身后將士齊齊拔劍。 后方的伍長頓時一驚,帶人迅速揮戟抵擋后撤,然后只見一只大隊騎兵悍然不顧地沖過他們這支探路的斥候隊的阻攔,踏著他們同伴的尸體飛馳而過。 一席黑色的披風(fēng)在夜色中翻騰著,仿佛憤怒的波濤劇烈地上下起伏,在他身后一面金鳳旗被火把照亮,露出凜冽的鳳目逼入他們的視野之中,馬隊快速而過,若是遇到抵擋或者阻攔,基本上遇神殺神,毫不留情。 在對方的強勢出擊下,他們根本不敢還擊,只能快速四逃,容他們消失在山野之間,馳騁而去。 待他們離去,一名小兵上前問道,“頭,這又是哪里冒出的一支圍追我們的隊伍?” “看到那旗幟沒有?” “我若敖氏的金鳳旗!” 伍長小心的左右看了一眼,指著那火把照耀下金色的旗幟,低聲道,“那是二公子回來了!” “二公子?” 小兵驚訝。 “大公子不是說二公子戰(zhàn)敗而死了嗎?” “你真的相信大公子說的話?” 伍長看著他,目光閃爍,聲音壓得極低,但是聚集在他身邊的人卻個個明白他的意思。 眾士卒舉著火把,目光遙遙相送山野間那位從北而歸,滿身煞氣,兵鋒盛大的年輕男子,看著他從很遠的地方奔來,馳去,只余一片寒光在凄清的月光下如銀龍露出猙獰的頭角和鱗甲,沿著漢水之濱,露出巨大的龍身從驚滔駭浪而起,化作洶涌的斗戰(zhàn)狂潮向他們后方的大部隊! 勢如颶風(fēng)! 狂馳而去! 這一刻,他們仿佛看到死神。 只覺后背一陣冷汗直下,然后紛紛堅定逃跑的決心。 …… 月光如洗,淺淺的河灘像是披上了一層銀色光帶,散發(fā)著鱗鱗的波光。 一條通往漢水的新路,剛剛被人踩踏出來,坑坑洼洼,路上留下無數(shù)混亂不加掩飾的馬蹄和車轍印,可見這些車馬走的時候有多么匆忙。 阿信他們勘察著這些痕跡,不用多說,也知道一定是越椒他們留下的。 此時密布在荊蠻的黑云悄然散去幾分,月光投射下來,把這天地間的一團漆黑沖淡了幾分,打前站的斥候已經(jīng)遠遠地可以從這些模糊的黑影中分辯出晃動的是人影還是樹影。 “前方已經(jīng)出現(xiàn)叛軍蹤跡!” “好,給殿下報信!” “我們繼續(xù)追!” 阿信抖擻起十二分精神,舉著長茅排除著一路是否有埋伏,一路往回報信帶領(lǐng)后方的大部隊前進,溶溶漾漾的漢水,夜深水凈,除了幾叢蘆葦蕩隨風(fēng)搖擺,更遑論他們身后只有獅吼虎哮的山林,什么也沒有,更沒有可以渡河的船可以助他們渡過漢水。 越椒插翅難逃。 或許越椒也明知這點,干脆不逃了,擺開最后的陣勢。 羋凰看著他們腳踩在沒過腳踝的河灘之中,卻只能背水一戰(zhàn),可見已經(jīng)沒有后路,冷冷一揮手:“壓上去!” “是!” 數(shù)萬大軍齊聲領(lǐng)命。 四下一片漆黑,樹影蘆葦搖晃,兩邊箭矢長茅拖拽著銀色的尾巴在河面上來回穿梭。 若敖越椒一身染血鎧甲,越發(fā)襯得容顏如狼,唇角嗜血,雙目森然的看著對面的女子,刀疤縱橫的額頭滾下,滴落河中:“給我殺!” 他們的箭矢早已在逃亡的路上用光,搶來的弩箭也用不了多少,戰(zhàn)戟也已經(jīng)崩斷成幾截,戰(zhàn)斗圍繞他們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戰(zhàn)斗漩渦,一層套著一層,不斷絞殺著,戰(zhàn)士們看著身下的戰(zhàn)馬發(fā)出一聲聲哀鳴,中箭倒下,卻絆住了他們前進或者逃跑的步伐。 夜戰(zhàn)是最考驗雙方的戰(zhàn)斗,稍一不慎就可能被對方在黑暗中打個措手不及。 可是再怎么難打,對于羋凰他們勝利也不過是時間問題,可是面對抵抗數(shù)萬大軍的僅剩下一萬人的敗軍,卻是死亡的煎熬。 有探路的前鋒從身后的山林中倉皇奔出:“令尹!前方二十里有不明軍隊正在向我軍靠近!” 眾將士惶恐間,若敖越椒持刀大喝:“聽見我們后方的聲音沒有?” “我召集的宗國援兵馬上就要到了!” “全部給我繼續(xù)!” “是,大人!” 聽聞援兵將至,最后殘存的千余人士氣大振,齊聲高呼,喊殺聲震耳欲聾。 “閭一!” “跟我上前!” 話落,若敖越椒忽然一人騎馬發(fā)起沖鋒,身后護衛(wèi)見之紛紛跟上。 河灘之上,若敖越椒幾乎是馬踏淺灘,如淺水困龍,行進速度大大降低。 可是他依然如狼肆掠,奔襲,不斷利用周圍人馬的掩護在亂軍叢中向羋凰發(fā)起躍進。 哪里有利箭呼嘯落地。 哪里就有他的身影。 眨眼間,他一個人就帶人帶馬突進數(shù)十丈,沖到羋凰近前數(shù)十丈的距離,眾將士揮戟立即上前阻攔。 羋凰騎在馬上,右手按在太阿之上,眼見若敖越椒手中握著青狼嘯月刀對著她發(fā)起沖鋒,刀鋒起落間,血霧紛飛,宛如人形機器一般掠奪著士卒們的性命。 她的眼角凝結(jié)成冰霜,對著左右先鋒的歐陽和姚軍,沉聲大喝:“歐陽,姚軍!” “在!” 歐陽奈,姚軍雙雙馭馬出列! “以最快的速度結(jié)速戰(zhàn)斗!” 羋凰沉聲命道,月光灑下一層幽冷的光芒,照射在她姝刺的容顏之上,勾勒出一道鋒銳的光弧,同時又命一箭帶領(lǐng)弓弩手輾壓而上。 “是,殿下!” 養(yǎng)由基帶領(lǐng)五百弓弩手,向著叛軍策馬踏浪而去。 風(fēng)嘯云動! 浪花四濺! 戰(zhàn)況無比激烈! 瞬間升至白熱化! 一只只弩弓在他們左臂之上被拉開,利箭被安放在矢道之上,牛筋弦“騰”的一聲拉開,然后他們對著叛軍果斷地扣下了扳機,“篷”地一聲暴射向被護圍在當中的若敖越椒,上千箭矢排成一排,無情地洞穿以身軀抵擋的士兵,呼嘯穿過那桿荒野中破損成篩子的戰(zhàn)狼旗,最后牢牢釘在他們手中的盾牌之上。 尾羽劇烈抖動,盾牌手幾握不住。 羋凰目光堅毅,冷靜的看著他們發(fā)射出的無數(shù)箭矢將對方的盾牌插成刺猥,令叛軍轟然后撤數(shù)丈! 第一波箭矢沒中! 第二波,第三波,繼續(xù)! 而男人舉著盾牌,揮舞著長刀,看了一眼盾牌上的箭矢,在吸引了大批火力的攻擊下,甚至戰(zhàn)馬被射殺,落地,依然不為所動地發(fā)足狂奔,不斷進攻。 也許于他而言此時沒有后退一說。 身形敏捷如豹,快地似乎可以躲避輪翻的暴風(fēng)箭雨。 而這時,姚軍帶著人也從右側(cè)沖了上來。 若敖越椒沒有多余的廢話,猛然長刀一劃,雪亮的刀鋒劃過姚軍身前,姚軍心頭大駭,馭馬就要躲避,可是后知后覺戰(zhàn)馬已經(jīng)被砍翻在地,而他被若敖越椒迅速撲倒在地。 一股巨大的危險,油然而生。 歐陽奈要從左側(cè)突進救援已然來不及。 密集的箭矢對準了越椒一人,要發(fā)出瘋狂的掃射,可是越椒形動如狼,而姚軍則在下一刻成了他手中新的人形盾牌。 “再繼續(xù)啊!” 他對著他們輕蔑地轉(zhuǎn)了一圈,嘲笑出聲,令一眾跟隨姚軍的若敖將士亂了手腳,不敢射殺,或者行動。 “住手,他手中是姚將軍!” 姚軍聞言大吼:“都給我愣著做什么!” “上??!” “可是……” 眾士卒遲疑間,若敖越椒勾起唇角冷笑,趁著片刻空隙,雙手撐過兩人肩膀,身體如彈丸般彈射躍起,帶著姚軍朝羋凰再度猛沖而來,一路連殺十數(shù)名衛(wèi)士。 “越椒!我絕不容你在我楚國繼續(xù)放肆!” 羋凰目光微瞇,揚鞭一擊也向他策馬而去,同時大喝:“阿信,拿勁弩來!” “是!” 在一箭他們的小型十字弩達不到預(yù)期的效果后,她選擇了更大的勁弩,并親自上陣。 阿信等護衛(wèi)緊隨其后,將一只巨大的弩弓臨空飛擲過去,黑漆漆的巨大弩臂如滿月般劃著巨大的圓弧,飛來,入手,與夜色融為一體,只在末端能看到冰冷的弩機機括在陰寒的月光下閃動著吞噬性命的幽光。 羋凰此時一頭黑發(fā)早就因為灑在其上的血漿凝固而多了幾分凝亂的暴戾之氣,宛如戰(zhàn)火中沖天而起的嗜血黑鳳。 全身金紅交加,猶如烈火燃燒。 她迅速從戰(zhàn)馬上掛著的箭馕中抽出五枝特制弩箭,手中的弩,箭,臂,連成一體,宛如她身體的一部分,她微壓著腦袋,透過弩上的望山,仿佛雕塑一般,舉著弩臂,在萬軍叢中透過那小小的圓孔鎖定了那個朝她快速移動奔來的身影。 凝神屏氣。 騎在馬上,猛然大喝:“全部讓開!” 眾軍回頭,在看到那即將射出的利箭,轟然向兩邊分開。 而她夾緊了馬肚,繃緊了后腰,手臂,用力扣下弩機,五支弩箭轟然爆射出去,雷霆般從五個角度奔向那戰(zhàn)場之中如狼嗜血的身影,鎖定男人周身的所有出路。 在殘肢斷體橫飛的戰(zhàn)場上,弩箭破風(fēng)而來,隨著羋凰打馬全力沖刺,更是進一步助長了弩箭的速度和殺傷力。 這是一次絕殺! 就算躲得過一次。 也不一定躲的過第二次! 若敖越椒縱有百夫之勇,可是也難敵她的千軍萬馬。 越椒帶著姚軍沖到近前,此時眉頭終于皺起,就算再用姚軍抵擋也不一定抵擋的住,姚軍被他拖著,此時突然反身一把抱住越椒,對著一箭的方向發(fā)狠大喝,“不要管我!” “射死他啊!” “不要讓我們那么多人白死了!” 身處中軍的齊達,遙遙看著出生入死的兄弟,男人的淚水guntang而流:這是他一生經(jīng)歷過的若敖氏最慘烈的一戰(zhàn)。 nongnong夜色中,羋凰眼眶同樣赤紅如血,凜然再度舉箭,爆喝:“全部射!” 話落,長風(fēng)相隨,黑云不絕。 天羅地網(wǎng),絕殺漫天。 就算越椒如何重擊姚軍,也被他死死抱著,這一刻二人雙雙腳踩在泥濘的河灘上,發(fā)出深入泥沙的沙沙聲,糾纏著,可是下一刻,二人的瞳孔雙雙大睜,姚軍是發(fā)出一聲悶哼,而越椒是突然看清那戰(zhàn)場邊緣出現(xiàn)的一抹嬌小身影。 整個人厲吼出聲:“給我走!” “走的越遠越好!” “走??!” …… 夜色中,系著紅色披風(fēng)的周菁華站在林子前雙腳一頓,就要被小江死死拉回馬車上。 可是下一刻整個心臟似乎被人徹底捏碎。 “越椒!——” …… 一聲女子的哭泣穿透黑夜。 卻無法阻止無數(shù)利箭穿透姚軍的后背,爆炸般掀起大片血霧,箭矢帶著無法平息的憤怒繼續(xù)從他的胸膛爆破而出,向著越椒的胸膛毫無阻礙而去,并沒有因此減慢一絲速度。 若敖越椒軀踉蹌爆退,卻強忍著絕不倒下。 定住了所有人要繼續(xù)加之在男人身上的動作,她猛然推開攔阻的小江沖進男人的戰(zhàn)場。 可是下一刻所有的動作繼續(xù)悍然刺下,向前。 刺入男人的胸膛。 若敖越椒像是從血里撈出來了,胸前的傷口可怕的猙獰著,后背上插滿了箭矢,他的眼睛在夜色中好像尋找著什么,看著朝他奔來的女子,一直在笑。 猩紅的血在風(fēng)中飛揚。 有熱血飛濺在周菁華的臉上,guntang無比。 她發(fā)出一聲聲尖叫! 然后哭著,喊著,抹掉臉上眼前的血,睜眼只見越椒后背有鋒利的箭頭刺出,雙手顫抖地摸向那抖動的染血箭簇,紅色的血沿著箭頭一滴滴落在她的華服之上,綻開出一朵朵嗜血的花骨朵。 一邊邊說著“不要!” …… “菁華,你只用永遠站在我身后!” “剩下我會替你去做!” …… “你躲開啊……你躲開啊!” “你聽到?jīng)]有!” “我叫你躲開!” “越椒!” …… 周菁華哭著,罵著,隔著一地狼籍的戰(zhàn)場看著男人嘴角掛著一抹很淺的笑,合著血跡蜿蜒而下,吃力地張嘴對她說道,“可是……我躲開了……你怎么辦?” “你是這么需要我的保護……” 想要抬起的手,最后輕然落下。 女子的哭聲穿過狼藉的戰(zhàn)場,久久回蕩,“我不許你死你聽到?jīng)]有?” “越椒!……” “我不許!” …… 亂世之中,女子如浮萍。 不是人人如她般都有幸可以重來,免于隨波東西流的命運。 羋凰看著周菁華癡了一般奔向越椒,抱著他的尸體,痛哭,懺悔,甚至最終選擇與他共赴黃泉……良久她心中滔天的怒意一點點被平息。 戰(zhàn)爭從來都是如此殘酷。 它,從來都沒有真正的贏家! 坐在馬上,羋凰舉目眺望四野,大戰(zhàn)之后,只剩下遍地狼藉,而漢水渺渺,河面上漂浮著一具又一具士兵的尸首,紅色的浪花沒過戰(zhàn)馬的鐵蹄,而腳下死去的人們卻再也無法睜開雙眼看一看這大楚的天空。 子夜是一天最黑暗的時刻。 而此時黎明尚遠。 淺淺的河灘上,就著礁石,泥濘,滿身傷痕的將士在默默獨自包扎,收斂同伴尸體……無論是若敖六部還是王卒或者其他氏族的部曲,為了平息越椒之亂,人人都付出了極其昂貴的代價。 無論是剛才還在你死我活廝殺的兩軍,現(xiàn)在都肩并肩坐在一起,甚至有人掏出一塊干餅分成兩半,或者裝上一壺水,遞到對方手里。 有人曾經(jīng)相識,甚至是同族的兄弟父老,此時抱住彼此哭泣,慶幸他們還活著。 此時再沒有了仇恨,立場阻隔。 在這里,他們不過都是我楚人罷了。 羋凰阻止了上前要割下越椒首級邀功的士兵,開口說道,“我楚國雖是蠻夷,重恩仇,但是戰(zhàn)爭亦有戰(zhàn)爭之禮!” 想要報仇雪恨的將士們不解地看著她,只聽她大聲說道,“縱然越椒有罪,如今他已死,就算完結(jié)!而今日若敖氏之亂中卷入戰(zhàn)場的十萬將士皆乃我楚人,只要誠心歸附者,孤都將免去他的罪責(zé),不連坐其家族!” “同時不論是否為戰(zhàn)敗者皆不可毀其尸身泄憤!” “不論仇敵,皆為我楚人?!?/br> “當一同下葬!” 羋凰的仁慈贏得了一眾歸降將士們的歡呼和感激,就連閭一也帶人上前向她行禮叩拜。 此時在閭一的眼中,能放棄仇怨保全越椒尸身寬恕眾人的羋凰,絕非以往他認知一怒血流飄杵的帝王。 “你這是做什么?” 羋凰見閭一高捧著若敖六部鳳令的閭一問道。 “殿下。” 閭一跪在地上,抬頭看著她帶著幾分悲痛沉聲說道:“在國內(nèi),您是第一個擊敗我若敖六部的人,我若敖氏的不敗戰(zhàn)績在您手下終結(jié)。既然如此閭一懇請讓我若敖六部永遠成為歷史,收回鳳令,收回我若敖氏的兵權(quán),從此我大楚免于兵禍之災(zāi)!” “而這是我若敖第六部的兵符?!?/br> 看著閭一執(zhí)著的眼。 羋凰坐在馬背上,“刷”的一聲將太阿王劍還入劍鞘,彎腰接過染血的鳳令,看著凝聚其上戰(zhàn)士未干涸的血色,緊緊握?。骸昂?,我接受!” “戰(zhàn)士們,收拾戰(zhàn)場,然后我們準備回家!” 烽煙彌漫的戰(zhàn)場上,經(jīng)過一日的慘烈鏖戰(zhàn),屬于勝利后的歡呼隨著羋凰這句“回家”終于在在漫山遍野的人群中爆發(fā)出來。 “我們贏了!” “我們要回家了!” 眾將士歡呼震天,臉上洋溢著戰(zhàn)后即將歸家的笑容,相扶起受傷的彼此,一瘸一拐地開始清理戰(zhàn)場,挖掘一個個巨大的深坑,收斂戰(zhàn)場上的尸體,全部一一擺好,覆上新土,插上黑鳳旗,由隨軍的巫祝一個個禱告。 漢水之濱上一片篝火燦爛點起,驅(qū)趕著野獸,眾人合圍在一起唱著《小雅?采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的靡靡曲調(diào),而心已經(jīng)向家的方向迢迢歸去。 齊達穿過戰(zhàn)場,收斂著姚軍的尸體,努力拼湊著,最終仰著頭望著無盡的漢水“嗚嗚”哭泣起來,良久他坐在滿地若敖氏尸山上又發(fā)出“哈哈”大笑。 以前人人都說若敖氏占據(jù)大楚半邊江山,而越椒驍勇善戰(zhàn),沒有二公子子琰歸來不可戰(zhàn)勝。 可是終有人戰(zhàn)勝了他們。 沒有什么是不敗的。 他握著姚軍無力垂下的頭顱,扶正,整理著他破損的鎧甲,看著他躺在深坑中,再也醒不來,終于發(fā)出壓抑已久的巨大哭聲…… 不過一日,若敖氏的大半族人兄弟上下屬戰(zhàn)友都死于這一戰(zhàn)…… 這一刻。 除了齊達,若敖氏還有許多人或坐或蹲在地上同樣對著同伴的尸體,又哭又笑。 若敖氏之亂是平定了。 可是若敖氏卻再也不是從前的若敖氏。 若敖六部遭受了三百年以來最大的慘敗。 nongnong的夜色中,伴隨著歡歌笑語,隱約壓抑的哭泣之聲在暗地里流淌,而當日夜兼程奔回的兩萬部卒終于趕到時,看著這被戰(zhàn)火侵襲之地,狼煙彌漫,尸體如山,卻感受不到多少戰(zhàn)勝后的喜悅。 篝火堆前,穿過大半個戰(zhàn)場,羋凰看著大片的黑甲將士雷霆萬鈞般奔來,而當先的男子一身鎧甲,風(fēng)塵仆仆,容顏消瘦,逼入她的視野之中,最后在戰(zhàn)場前“吁”的一聲勒馬站定。 隨著他的目光劃過戰(zhàn)場。 一點點籠罩上冰雪刺骨。 …… 先前清理戰(zhàn)場時,沒想到原以為身死的老司徒居然還留有一口氣,于是有人將他從戰(zhàn)場中救了回來,交給羋凰處置。 “殿下,李老,趙侯……等朝中重臣皆被救?!?/br> “而老司徒,被俘?!?/br> 聽到“老司徒”被俘而不是已伏誅的消息,羋凰皺眉,“司徒他還沒有死?” 屬官搖頭稟道:“是,戰(zhàn)犯司徒氏請求死前覲見殿下最后一面?!?/br> “理由?” 羋凰看著他問道。 “他以三朝老臣的身份請求面見未來君王,贖罪!” “帶上來吧!” 老司徒早就骨頭盡斷,五臟俱傷,能活到現(xiàn)在,不過只剩下一口氣吊著罷了,躺在單架上,他仰頭望著馬上高貴的女子,臣服說道,“殿下,老臣輸了!” 羋凰看著他,“這就是你最后想對孤說的?” 這一刻,他看著女子原本充滿憎恨的雙眼中升起一絲惋惜,艱難搖頭,“不,老臣是想說……殿下當知瘟疫的可怕吧,所以請殿下一定要燒了鳳凰山,不能任其毀了我大楚!……” 若是司徒南能活著,說什么他也不會對這樣一個女子出手,甚至對這個他效力了一生的國家出手。 “孤知道!” “但是大楚不會亡!” “絕不會亡在孤的手中!” 羋凰聲音堅定地發(fā)誓道,“因為這不是孤一個人的家國,而是很多人流血犧牲守護的家國!” “哈哈……好!” “老臣自知罪惡深重,萬死難贖其罪!但是臨死前還有一句話要說與殿下……” 羋凰看著他以一名“老臣”的拳拳之心在彌留之跡反復(fù)叮囑說道,“老臣雖幾次與殿下作對,卻也素知殿下仁厚,而殿下若要守護我大楚一世,若敖氏不可不除,他們已經(jīng)在我大楚存在太久,久到他們就算不想也足以可以影響我大楚!” “而今日能有越椒,能有子克,來日殿下怎知不會有他人重蹈今日覆轍?” 看著沉默不發(fā)的女子,老司徒知道她心底的掙扎,于是他掙扎著要士卒扶他起來,當著她的面恭恭敬敬地三拜九叩,行叩見君王之禮,大聲恭祝道,“老臣自知看不到殿下君臨之日,但在此惟愿殿下承先王之志,掃六合,睨天下,鼎九州!……” “我大楚萬世基業(yè)不朽!” 話落,老人毫不猶豫抽出早就準備好的匕首,結(jié)束殘生。 羋凰看著以死謝罪的老司徒,那一刻仿佛有萬世枷鎖將她和整個大楚,“咚”地一聲鎖在一起。 她生。 她就生! 她彎下腰為老人闔上雙眼,道,“以大夫之禮為司徒大人下葬!” “是!” 這只是大戰(zhàn)收尾中的一段小小插曲。 可是這席話卻在羋凰心頭久久泛起漣漪,直到山林盡頭齊齊涌出的黑色兵潮,攜著兵鋒直指北境的殺伐之氣,殺氣騰騰歸來。 一瞬間,震動天地! 所有將士聞聲齊齊回頭,而認出來的若敖氏不禁發(fā)出高呼:“金鳳旗!是金鳳旗!” “是二公子!是二公子回來啦!” 若敖氏的所有將士這一刻發(fā)出巨大的歡呼,淚灑漢水,短短的一個月時間,這個古老的氏族幾經(jīng)興盛衰敗,如今,面對他們寄予厚望的男人,所有人發(fā)出歡呼。 齊達渾渾噩噩地奔至男人身前,跪拜,請罪,為他的出現(xiàn)喜極而泣,可是看著戰(zhàn)場上那數(shù)也數(shù)不盡死去的若敖兒朗,卻又悲喜交加。 “公子,你回來了……” 黑凄凄的夜幕下,夜梟在眾人頭頂發(fā)出凄厲的尖叫,貫穿耳膜……男人騎在馬上沒有出聲,只是目光充血般死死看著負傷的若敖兒郎一個個爭相奔來,跪在他的腳下悲泣。 死死握緊了拳頭。 依稀間甚至可以聽到指骨吱嘎近乎碎裂的聲響。 他身后晝夜兼程趕回的江流驚風(fēng)清浦楊蔚他們卻完全無法相信這場戰(zhàn)爭竟結(jié)束地這么快,這么突然,甚至這么慘烈,就連蘇從,葉相如他們也沒有想到。 齊齊問道:“你們勝了?” “真的勝了?” 齊達用力點頭。 又笑又哭答道:“是?!?/br> “太女滅了大公子,為令尹大人報仇,我們大勝,可是我若敖氏……”說到這里他說不下去,可是什么都不用說,青年將士的眼淚已經(jīng)說明了這一戰(zhàn)的慘烈。 聽著齊達明明說著事實,可是這一刻羋凰只覺得手掌發(fā)緊,用力握住太阿王劍,卻怕流露出一絲劫后余生的喜悅或者害怕。 隔著很遠的距離,他卻不近不前,甚至與她隔著戰(zhàn)場對峙而立。 這一刻,即使相隔甚遠,女子也能感受到男人身上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氣息,血色彌漫的戰(zhàn)場上,有什么將他從來驕傲的眼染成一片赤紅之色。 而她知道。 有什么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大楚的黑鳳旗與金鳳旗這一刻在他們的頭頂各自隨風(fēng)獵獵翻飛作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