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就不得不提一下楚塵遠(yuǎn)神奇的體質(zhì)了，指甲軟，耳根子軟，頭發(fā)也軟，基本上在小世界中，只要江封好感度刷的足夠高?，就會被肆無忌憚地玩手捏耳擼頭毛。

    倒是江封，指甲硬，耳根子硬，頭發(fā)也硬，哪都硬。每當(dāng)對方想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時候，江封就會配合地張開懷抱讓對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很快江封就會因?yàn)椤懊哪亩柬咽帧倍粧仐壍揭贿叀?/br>
    這會?兒小男孩正在跟一個拎著工具箱的維修工爭執(zhí)著什么，江封在一旁打著哈氣，有?一搭無一搭地聽著。根據(jù)二者的對話，應(yīng)該是這個手里拿著鉗子的維修工，修東西的時候工具亂丟，成功地絆倒了小男孩。

    估計(jì)也是運(yùn)氣不好，絆倒之后小男孩的手一撐地，指甲剛好就杵上一邊金屬工具的縫里了，結(jié)果自然不難想象，就算江封再天賦異稟，指甲再結(jié)實(shí)，在金屬跟前也得跪。

    江封在旁邊找了個矮墻，坐在上面晃著腿看戲。

    不得不說小時候的他，真的對得起年少?無知四個字。對面可是一個又高又壯的成年男性，手里還拿著家伙，而他呢，小屁孩一個，又矮又瘦，慣用手還受傷了。

    維修工看上去顯然已經(jīng)煩的不行了，就這樣他還敢拎著流血的手腕跟前送，不是白給么。

    五歲版本的江封，這會?兒想要維修工帶他去醫(yī)院。

    一聽到醫(yī)院二字，維修工臉色就是一變，隨后表情緩和了不少?，招招手讓小男孩過來，說是要查看傷勢。

    結(jié)果江封就看著，小時候的他傻不拉幾的，真就湊過去了，看的江封是一陣扶額。

    不過凡事都要往積極的一面去看，江封默默感嘆著，原來他也有?過天真爛漫的時光，挺好。起碼五六歲的時候，看著還挺正常的，不是個小瘋子。

    這算是個好消息，這樣一來他的瘋就應(yīng)該不是基因造成的，大概率也不會?傳給?下一代，挺好。

    雖說他肯定沒有下一代，但大約最?近帶著個假球帶習(xí)慣了，有?時候總會想些有?的沒的。

    江封繼續(xù)在矮墻上晃腿看戲。

    這會?兒維修工擰開了一瓶水，正在給小男孩沖洗傷口。小男孩疼得直縮脖子?，眼圈有?點(diǎn)紅，但是并沒有哭，只是咬著干裂的嘴唇不說話。

    手指上的血液沖洗下去之后，就能看清傷口的情況了。維修工拽著小男孩的手，左看看右看看，隨后拍了拍小孩的肩膀。

    “別擔(dān)心啊，叔叔以前也受過這樣的傷，知道怎么處理?。”

    小男孩半信半疑地看著眼前的維修工，不過并沒有?抽回自己的手。

    接著，一直在側(cè)面圍觀的江封，就看著維修工摸向了別在腰上的鉗子。

    鉗子伸到跟前的時候，小男孩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直到鉗子的前端嘗試要對準(zhǔn)手上的指甲，小男孩才?掙扎著想要把手抽回來。

    但那可是一個成年男性的禁錮，一個半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掙得開。

    所謂的“處理?傷勢”的過程，還是挺血腥的，不過江封并沒有?錯開視線，盡管被處理?的，是小時候的自己。

    拔下來的那一瞬間，小男孩整個人發(fā)出了聲嘶力竭的慘叫，隨后淚水奪眶而出，跟擰不上的水龍頭一樣，眼淚嘩嘩地往下淌。

    “去醫(yī)院也是這流程，”維修工松開了小男孩的胳膊，嫌棄地擦著手上的血，“我這可為你省了一大筆治療費(fèi)?！?/br>
    小男孩被松開了胳膊，整個人癱軟在地上，左手攥著右手手腕，看著自己血淋淋的指甲，一直在尖叫，邊哭邊叫。

    很快就有?大人的吼聲傳來：“誰家孩子?這么吵，沒完沒了還！”

    『我之前說什么來著，』江封依舊在矮墻上看戲，『這反應(yīng)才?能對得起拔指甲的痛感，相比之下我拔那些鱗片，就跟修眉的時候拔眉毛一樣，根本不值一提?！?/br>
    一句話說完，江封等了半天，也沒聽見10587有?回音，這才?想起來現(xiàn)在他還在夢里，哪來的10587。

    江封不由得嘆息，這情形沒讓10587看到著實(shí)可惜，不然對方一準(zhǔn)縮著爪子嚷嚷：“疼疼疼，看著就好疼！”

    維修工很快就收拾好了手上的工具，厭棄地看了小男孩一眼，隨后轉(zhuǎn)身離開了。對方似乎根本不在乎會?被這孩子的家長找上門，因?yàn)樾∧泻⒖瓷先ゾ筒幌袷怯写笕斯艿臉幼印?/br>
    小男孩這會?兒不叫了，只是坐在地上哭。江封在旁邊百無聊賴地看著，似乎對于小時候的自己還沒有哭完有?點(diǎn)不耐煩。

    他感受得到，潛意識中的自己，想要通過夢境與現(xiàn)實(shí)間微妙的聯(lián)系，以一種?不那么生硬的方式，讓他回憶起過去的一些事情。

    不過江封一直覺得，沒必要這么和緩，就算一瞬間讓他恢復(fù)所有?的記憶，也根本不是什么問題。

    更何況拔指甲的這一段，他其實(shí)是有印象的。有?些回憶，不單是存儲在大腦中，而是融在了血rou里，刻在了骨髓中。

    即便大腦中的那段記憶已經(jīng)不在，即便不知道事件的前因后果，但是指甲被扯下那一瞬間的感受，江封一直都記得。

    這也是為什么，江封之前可以大言不慚地，吐槽紀(jì)錄片的制作組“一看就沒被人拔過指甲”，畢竟他可是真的被拔過的。

    如果扯鱗片跟拔指甲，真的是同樣的痛感的話，那他必然好好護(hù)著自己的鱗片，換一種?方式給?楚欽宇上演苦情戲的戲碼。

    畢竟他只是瘋，不是傻，如果有?的選的話，才?不會?上趕著讓自己疼到那個份上。

    五歲版的江封終于哭夠了，從地上站起身，一邊吸著鼻子一邊舉著血淋淋的手往回走。成年版的江封這會?兒也翻下了墻，在后面慢悠悠地跟著。

    倒不是江封想跟著，畢竟用指甲想想，也知道后面大約不會?有?什么美好劇情。但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就像是游戲中自動跟隨玩家的npc，想不跟著都不行，有?一道無形的力拽著你往前走。

    小男孩回到了家，或者說回到了一個應(yīng)該算得上是家的地方，沖著一個女人，喊了一聲舅媽。

    女人顯然被小孩的手嚇一跳，捂著嘴小聲地叫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湯勺，雙手在圍裙上抹了兩下，想要上前查看。

    結(jié)果女人剛到跟前，有?個男人過來了，似乎是聽到方才那一聲驚呼之后過來查看情況。男人看到小男孩的手之后，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拽著女人的胳膊不讓她靠近小男孩。

    “你又不是醫(yī)生，看也是白看?！蹦腥苏Z氣不善，“給?他自己拿水沖一沖就完事了，不用去醫(yī)院，他娘給?他留下的錢，只給他吃飯的，可不包括看病的錢?！?/br>
    女人似乎想要說什么，結(jié)果被男人拽得一個踉蹌，“你跟他廢什么話，給?他一口飯吃已經(jīng)是咱們?nèi)蚀攘耍遣惶詺?，手能成這樣？行了，飯做完了么，咱閨女鬧餓鬧了好半天了。”

    接著男人把一個已經(jīng)有點(diǎn)涼了的饅頭，塞在小男孩手里，“出去吃，別讓曉曉看見你的手，怪嚇人的?！?/br>
    “曉曉啊，”一轉(zhuǎn)頭，男人就拔高?了嗓門，一邊往碗里盛雞蛋一邊沖屋里嚷嚷，“爸爸今天專門給你買了雙黃蛋，開心不開心？”

    說完男人便一路小跑地端著碗，沖回客廳了。

    女人看著鍋里雞蛋一個都不剩，嘆了一口氣，拿過一只碗，盛了一勺湯，放在男孩跟前，也轉(zhuǎn)身離開了。走的時候，有?意無意地，關(guān)上了房間的門，留男孩一個人在院子里，舉著染血的饅頭，怔怔出神。

    門里，是男人呼呼吸著氣喊燙的聲音，剛煮好的雞蛋太燙手，剝的時候不免抓耳撓腮的。小姑娘被逗得咯咯笑，女人在一旁柔聲說著“好了別鬧了”之類的話。

    門外，是男孩無聲地抱著膝蓋坐在臺階上，饅頭被丟進(jìn)了碗里，起起伏伏的。

    江封無言在一旁看了大半天，也不知道該發(fā)表點(diǎn)什么感想。這是他的記憶，也就意味著他什么都改變不了。

    他說話沒人能聽見，碰倒東西也沒人會?看見，就算現(xiàn)在沖進(jìn)屋把所有?的雞蛋都砸了，幾秒鐘之后一切都會恢復(fù)原樣，其樂融融的一家人根本覺察不到他。

    實(shí)在不知道干什么，江封只好伸手去摸了摸小男孩的頭發(fā)。小男孩自然是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的，倒是江封，一邊摸一邊搖頭。

    他終于明白楚哥摸他頭的時候，是怎樣的一種?感受了，就倆字：

    扎手。

    視線一晃，江封來到了一張桌子?跟前。

    好吧，他還是沒有?醒，這顯然是另一端記憶，只不過這次他終于是第一視角看世界了，而不是像方才那樣，全程旁觀。

    楚塵遠(yuǎn)這會?兒就坐在桌子?的另一邊，兩個人應(yīng)該是吃飯吃到一半，于是江封第一視角圍觀了半天自己吃飯。

    看得出來，這頓飯只有江封在好好吃，楚塵遠(yuǎn)全程在旁邊吹胡子瞪眼，臉上寫著“我現(xiàn)在沒有?把你按在地上，是我對這個世界最?后的溫柔”這樣長長的一句話。

    桌子?這邊的江封顯然沒有?理?會?對面人豐富的情感，眼睛只看得到桌子?上的兩菜一湯。

    芹菜炒臘腸，山藥炒木耳，西紅柿雞蛋湯。

    安靜的房間里，只聽得到江封嚼完芹菜嚼山藥，嚼完山藥嚼芹菜，咔擦咔擦，咔擦咔擦咔擦。

    聲音不大，但是侮辱性極大。

    氣得一邊的楚塵遠(yuǎn)把筷子都放下了。

    “吃完了？”江封喝完最?后一口湯，伸手去拿對方的碗筷，“那我洗了啊。”

    楚塵遠(yuǎn)拍著桌子?就要站起來，結(jié)果動作進(jìn)行到一半，突然抓住了江封的手。

    “你這手怎么回事？”

    “哦這個啊，”江封偏頭看了一眼，“下午上體育課讓人踩了一腳，沒事?！?/br>
    “什么玩意？！”楚塵遠(yuǎn)聲調(diào)一下子?就拔高?了，“踩了一腳你跟我說沒事？走走走，換衣服跟我去醫(yī)院?！?/br>
    “校醫(yī)看過了，說沒傷到骨頭，養(yǎng)兩天就好了。你要是真想幫忙，不如……”江封把碗筷堆在楚欽宇跟前，“讓我專心養(yǎng)手，你把碗洗了？”

    “洗就洗，”說著楚塵遠(yuǎn)把碗筷摞在一起，“多稀罕讓你洗碗一樣?！?/br>
    就這樣，江封怔怔地看著楚塵遠(yuǎn)真的跑去洗碗了。

    楚塵遠(yuǎn)往百潔布上倒著洗潔精，“你這什么表情，沒見過帥哥洗碗？”

    “我其實(shí)就是跟你開個玩笑，”江封把百潔布搶過來，“行了，我來吧。我拿的了筷子就洗的了碗，哪有干吃飯不干活的?！?/br>
    接著，他很輕很輕地感嘆了一句，“畢竟我也就這點(diǎn)用途了?！?/br>
    聲音太輕了，理?論上只有他自己能聽到，但也不知道楚塵遠(yuǎn)的耳朵是怎么長的，愣是聽見了。

    “江封，你剛剛說什么，你再說一遍?！?/br>
    “我剛剛沒說話，”江封裝傻，“是你耳鳴吧?！?/br>
    “我聽見了，”楚塵遠(yuǎn)把百潔布重新?lián)尰貋?，還拉著江封手在水龍頭底下沖了沖，“你是覺得，我管你吃管你喝，就是為了圖你能幫我干家務(wù)么？你手傷了，幫不上忙了，我就不要你了？”

    “我沒這個意思?！?/br>
    “我看你就是這個意思，”楚塵遠(yuǎn)哼哧哼哧刷著碗，“真以為我稀罕讓你干這點(diǎn)家務(wù)活？還不是你這小子，多給?你夾一塊rou，你就給我露出一副‘我不配吃rou’的表情，我才?找點(diǎn)事讓你干？”

    “別人都說你腦子?有?病，我之前還不認(rèn)同，現(xiàn)在我覺得你腦子?就是有病?！?/br>
    “成天腦回路山路十八彎的，我打噴嚏換個方向，叫你看見都得在旁邊悶頭想半天，為什么今天方向跟平時不一樣?！?/br>
    江封都聽笑了，“你這說的也太夸張了?！?/br>
    “一點(diǎn)都不夸張，”楚塵遠(yuǎn)甩干了手，推搡著江封，“滾滾滾，別站這礙眼，回屋吃你的藥去?！?/br>
    “吃完藥老實(shí)看書，手都那樣了就別寫作業(yè)了，回頭我跟老師解釋。還有?，今天別讓我看見你在外面晃，翹課出去打工的事回頭再跟你算賬?！?/br>
    視野內(nèi)的場景再次變換。

    似乎是因?yàn)檫@次踩到手，讓他嘗到了甜頭，隨后江封就目睹了自己“洗菜刀的時候被劃傷”，“下雨天騎車掉進(jìn)水溝”，“冬天在冰面上摔了個大跟頭”的全過程。

    這些意外，閃回一樣，飛快地在江封眼前掠過，無一例外的，全都不是意外。

    大多數(shù)基本上都是看著特慘實(shí)則無傷，全靠他個人精湛的演技才?在楚塵遠(yuǎn)跟前蒙混過關(guān)。

    最?后，畫面停留在楚塵遠(yuǎn)給?他處理?著腿上的傷口，這次是真的見了點(diǎn)血，不過也只是破皮。

    “怎么感覺別人家孩子?成天上躥下跳的也沒出什么事，反倒是你，三天兩頭總摔跤，”楚塵遠(yuǎn)一邊消毒一邊抱怨，“要不咱們?nèi)メt(yī)院給你檢查一下小腦？別是平衡性出了問題?！?/br>
    “沒有的事，”江封心虛地將腿收回來一點(diǎn)，“估計(jì)是膝蓋的傷沒好全，一直有點(diǎn)使不上勁，所以容易摔?！?/br>
    膝蓋的傷，指的是雨夜中猥瑣男沖著江封膝蓋的那一下。那一下著實(shí)不輕，沒人能保證不留下點(diǎn)什么后遺癥。

    “算了……”楚塵遠(yuǎn)嘆氣，“附近醫(yī)院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來，等哥攢點(diǎn)錢，咱們坐火車去大醫(yī)院看?！?/br>
    “不用，浪費(fèi)那個錢做什么，嘶……疼，你輕點(diǎn)?！?/br>
    繃帶的觸感從腿上傳來，有?點(diǎn)痛，江封本能地閉了一下眼睛，再睜眼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