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山高水遠分異路
外頭雨勢漸大,仿佛要遮掩世間所有的聲音,仿佛要掩藏這偏殿之中正在發(fā)生的事情,就如同此刻發(fā)生之事,不該出現(xiàn)在人間,需要躲過天道的眼睛一般! 陳沐雖然做不了太多事情,但心中的憂慮總算是放下來一些了。 自打他被捕入獄之后,事情是一件接一件,絕境也是一重勝過一重,眾人這才剛剛收尸回來,廝殺了一場,又被這群龍商會館的高手打上門來。 按說已經(jīng)山窮水盡,誰能想到,呂勝無從未讓人失望,今次竟是將傳說中的神打上身也給搞了出來! 書冬大智若愚,又力大無窮,照著神打的理論,該是最好的上身載體,呂勝無雖然沒有開壇做法,更沒有獻祭,但能夠請神上身,也是情理之中。 當然了,這種事情,信則有,不信則無。 若是不信的,便賴在丹丸的藥物作用,呂勝無是個丹鼎派的高深道人,各種丹藥也是稀奇古怪,說不定給書冬吃的便是這種藥物,使得書冬陷入半夢半醒的迷幻狀態(tài)。 至于書冬的聲線改變,以及說出那些他不太可能懂得說的話語,這些都完全可以解釋。 在那種迷幻狀態(tài)之下,這些話極有可能是書冬從呂勝無那里聽來的,畢竟呂勝無一直在念念有詞,也有可能是他刻意引導,將這些臺詞灌輸給了迷幻之中的書冬。 無論如何,此時書冬爆發(fā)巨力,如真武大帝附體上身,不管信是不信,他的實力暴漲,都是毋庸置疑的! 旁的也不去提,單說在沒有火槍的情況之下,試問在場之中,又有誰能夠?qū)箷种心潜F劍! 這鐵劍少說也有大大幾十斤,雖然并未開鋒,而且材質(zhì)也不是什么好鐵,雖然鍍金,但已經(jīng)斑駁脫落了大部分,露出里頭銹跡斑斑的鈍鐵來,可畢竟是大劍,這一劍斬落下來,誰又能扛得??! 當書冬舉起手中巨劍之時,所有的質(zhì)疑都變成了沉默與恐懼,這些龍商會館的高手,頓時四處逃竄,再不敢停留! 書冬陷入了癲狂的狀態(tài),那種睥睨天下的氣度,與君臨天下的姿態(tài),便仿佛一直隱藏在他的靈魂深處,呂勝無只是引發(fā)出來罷了。 呂勝無似乎也有些吃驚,只是在一旁喃喃自語道“果真是個好苗子……可惜啊……” 直到書冬追殺出去,他才回過神來,朝孫幼麟和杜星武等人道“快出去,把他追回來!” 孫幼麟有些不解,此刻的書冬簡直是天下無敵,為何急著要將他追回來? 不過他也很清楚,自己并不太可能從呂勝無口中得到答案,也不多說,當即便與杜星武追了出去。 出了偏殿,才發(fā)現(xiàn)咸水寨的姑娘們一個個都冒出頭來,臉色煞白,仿佛一個個夜間的白鬼,顯然是被剛才的一幕給徹底嚇住了,相信過了今夜,便又有一個驚天動地的傳說,要傳遍整個嶺南地區(qū)了。 這可是真武大帝降世現(xiàn)身,堪稱顯靈?。?/br> “都回去,不想死就別看!”孫幼麟警告了一聲,咸水妹們一個個都縮了回去。 他與杜星武等幾人一路追出了天后宮,到了半路,卻發(fā)現(xiàn)書冬倒在路上,半邊臉浸泡在水洼里,差點沒被淺水坑給淹死,也是心頭大駭,難怪呂勝無要讓他們追出來,怕是這老道很清楚,書冬這種霸道的狀況,根本就持續(xù)不了多久。 也虧得龍商會館的人并沒有纏斗,否則書冬的狀態(tài)一散,遭難的還是兄弟們,今番也算是將他們嚇跑了。 幾個人將書冬抬起來,書冬去撿拾那柄大鐵劍,此刻才真切感受到,這個豬rou佬的力氣到底是有多大!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大鐵劍給扛回到了偏殿之中,哐當一聲丟在地上,整個偏殿都抖了三抖一般。 此時書冬的臉色慘白如紙,似乎身體力量全都被壓榨干凈了一般。 呂勝無也不多解釋,當即取出了藥丸來,蓮池里舀了半勺水,給書冬喂了下去,后者幽幽醒了過來。 書冬頭昏腦漲,摸了摸腦袋,一臉迷茫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此時的他才感受到身上火辣辣地疼,也是一身的鞭痕,終于是想起來。 “道爺,你為什么拿鞭子打我!” 雖說這些許疼痛,對書冬而言并不算什么,但無端端被人拿鞭子抽一頓,任是誰都要火大,他雖然傻,但不蠢。 呂勝無卻是懶得解釋“你皮厚,不打你打誰?他們能比你壯?” 書冬竟是無言以駁,似乎認同了呂勝無的觀點,又或許他想起一些什么來,便也不再反駁。 也總算是虛驚一場,呂勝無才眾人道“這地方已經(jīng)暴露,往后怕是麻煩不斷,神打的事情傳出去,不管什么阿貓阿狗,都會來這里看看,咱們明早要離開了。” 呂勝無這么一說,眾人也都低下頭去,嘆息起來。 “說的也是,咱們也該走了,與其等到明天,不如現(xiàn)在就走……”說話的是黃興。 “你們……”陳沐自是知道黃興的意思,他們不是要跟著陳沐逃走,而是要自己離開了。 他們是留洋學生,又不是本地人,出了這樣的事,當然有著自己的逃生之路,完全沒必要再跟著陳沐。 “你們都要去哪里?”陳沐本不想問,畢竟逃亡的路線越是保密,對他們就越是安全。 但他們對陳沐有救命之恩,陳沐總不能不聞不問,往后好歹有個報答的門路。 黃興也不隱瞞“逸仙眼下在香港,我們打算組建興中會,這是關乎天下的大義之事,我想去香港?!?/br> “香港么……”陳沐曾聽普魯士敦說起過香港和澳門這兩個地方,因為這兩個地方是洋人進入清國的主要關口。 那里也是非常繁華,與內(nèi)陸仿佛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至于黃興口中的孫逸仙,陳沐倒是沒有聽說過,不過黃興經(jīng)常掛在嘴邊,也就有些明白了。 黃興見得陳沐有些傷感,便朝陳沐道“陳少,你不必如此的,我還要感謝你,若不是你,我也不會發(fā)現(xiàn)這樣的一個真理,有時候,靠嘴巴是做不成事的。” “老人們都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這是有道理的,你讓我看到了另一條道路,只要我能繼續(xù)走下去,這中國便有全新的未來!” 黃興越說越激動,不曾想所有人都驚愕地看著他。 他從未說出過自己的抱負與理想,沒想到野心竟是這么大,這是要徹底改變這個朝代??! 黃興也知道自己說得太多了,當即住了嘴,朝陳沐道“我給你留個地址,若在這里藏不住了,便來香港尋我。” “陳少你宅心仁厚,是個做大事的,不跟著孫先生,實在太可惜……” 面對黃興的邀請,陳沐卻搖了搖頭“我還有大仇未報,暫時不想離開這里……” 黃興也點了點頭,并不勉強,走到神案前,扯過一張黃紙,用上面的朱砂筆,留了個地址,遞給了陳沐。 “沒要緊的,有緣千里來相會,我相信,你遲早會加入我們的!” 梁天養(yǎng)也走了過來,朝陳沐點頭行禮,看樣子他與黃興早有商量,是要跟著黃興離開的了。 其他同學也都與陳沐告別,唯獨杜星武,一直在旁邊沉默著。 陳沐朝他問說“杜大哥你也要走?” 杜星武有些難為情,但到底還是點頭道“是,我在東京留洋,也見過外面的世界,雖然是師范專科,但我從未放下過軍事,今次,我會跟著去香港,不想辜負了畢生所學……” 見得眾人都要去香港,陳沐也就只好笑道“這樣也好,你們一并去,也算有個照應……” “只是……咱們?nèi)窍碌穆闊?,最后全都甩到了你的身上,你……?/br> 陳沐趕忙擺手道“不要緊的,慶長不也說了么,只追究我,不過問你們的罪責,能逃走就是你們的本事。” “你們在香港可要好好混,等我報了大仇,說不得要去看看你們,也好好看看外頭的世道……” 陳沐如此一說,氛圍也就不那么壓抑,眾人也松了一些,生怕扭扭捏捏,畢竟是一群大老爺兒們,當即朝陳沐道別。 “那咱們就走了?!?/br> “山高水遠,后會有期!” 陳沐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朝他們抱了抱拳“保重!” 杜星武等人也不再多留,將庭院里散落的蓑衣斗笠都撿起來,披戴完畢,便趁著雨夜,離開了天后宮。 身邊突然少了這么一群人,陳沐難免有些失落,卻聽得孫幼麟道“陳少,他們跟咱們不是一路的……” 陳沐看了看孫幼麟,又看了看呂勝無,只能苦笑道“我知道的,只是畢竟同生共死,但愿他們都能逍遙快活吧……” 話音剛落,呂勝無便開口道“他們快不快活是不清楚,你若再不療傷,別說快活了,能不能活都還兩說,先管好自己吧。” 雖然呂勝無說得有些刻薄,但陳沐卻感受到nongnong的關懷,心里頭的失望也就散了一半。 杜星武等人只是中途出現(xiàn)的伙伴,也可以說是貴人,但身邊留下來的這些,才是一直陪伴著自己的人啊! 如此想著,陳沐也就開心起來“師父,那個神打什么時候教我?” 呂勝無微微一愕,也是呲之以鼻“就你這身子骨,還神打,鬼打都經(jīng)不?。 ?/br> “鬼打”是本地一句罵人的俚語,呂勝無也是無心說了出來,眾人卻是樂了。 只是這個時候,林晟卻開口說話,也不知何時就已經(jīng)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