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文太夫人氣色果真好了很多,得知文戰(zhàn)嵩和文博武都在府里,文太夫人難得對寧氏和顏悅色道,“他們忙,你可要讓人伺候好了,天冷了,坐著不動易身子冷著涼。” 文太夫人心里是喜歡寧氏的,當初去寧國侯府也是真心想求娶她陪著文戰(zhàn)嵩過日子,不想后邊會發(fā)生那么多的事,其中,也有她的錯,可能這次真病得厲害,文太夫人看事情變了許多,家和萬事興,將軍府在寧氏打理下,一直秉承著這個原則,二房三房怎么都鬧不出幺蛾子來,換作她也是佩服寧氏處事的。 寧氏低頭看著腳下的路,認真道,“早就準備好了,是前朝的一副文房四寶,硯臺還是托博武弄到手的,您放心吧,您身子骨好了,我們一起去吧。” 寧氏對奎家不是一星半點的好,果然,下一句文太夫人就點頭了,“該去看看你舅舅了,我看過日子了,那天正好休沐,我們一家人都去?!笨业娜丝诤蛯④姼畈欢啵贿^,將軍府是兒子多,奎家是女兒多,奎老太爺說了好幾次親上加親這件事,她這次就應下,穿過弄堂時,才繼續(xù)道,“他舅爺對博武一直看重得很,自小就說博武有福氣,要知道硯臺是博武送的,肯定會更高興,我準備在奎家住上些時日,讓博武陪著就好,奎家的姐兒多,且姿色性情不一,相處久了,總有能入博武眼的。” 寧氏頓了頓,面色如常道,“娘說的事,不過聽老爺說起,年底了,軍營的事兒多,博武還得親自去軍營住上些時日,您要是想舅舅了,不若接舅舅過來住些時日?” 奎家老太爺性子粗獷,是個不拘小節(jié)的,走到哪兒也不會覺得有什么不妥,請他來將軍府他一定會高興的。 文太夫人猶豫半晌,笑道,“這個法子也甚好,對了,寧國侯府的姐兒可都說親了?” 寧氏微微笑了笑,寧家和奎家都想嫁進將軍府是心照不宣的事,從文太夫人在太后那邊得了消息文博武不會娶宮里邊那幾位,她和文太夫人之前都在暗中使勁想把各自的娘家姐兒接過來,但是并沒提到門面上說過,不想今日寧氏來了興致,寧氏緩緩道,“還不清楚具體緣由,我明日準備回一趟寧國侯府問問,幾位姐兒年紀也不小了,該說親了,要是尋不著合適的人家,我也幫忙打聽打聽?!?/br> 文太夫人臉上的笑愈發(fā)溫和,輕輕拍了拍寧氏的手,“你想明白了就好,我欠著你舅舅,他想親上加親我們就如他所愿就是了,親家若是擔心寧家?guī)孜唤銉赫f的男子品性不好,你讓戰(zhàn)嵩出去打聽打聽,都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親事馬虎不得?!?/br> 寧氏點頭附和,對沈家的事兒只字不提,進宮后,太夫人陪太后說話,她去欽天監(jiān)問了近三年的好日子,從欽天監(jiān)出來的時候,她哭笑不得,近三年就兩個日子最好,下個月初十,后年的四月,如果下個月提親的話,親事定在后年四月剛合適,若在后年定親,親事還得往后至少壓一年半,猶豫再三,心里有了主意。 從宮里回來,擔心文博武去奎家老太爺壽辰上鬧出什么事,與他說了和沈家的親事,寧氏擔心他像文戰(zhàn)嵩那般反悔,肅言道,“親事不得兒戲,既然已經交換了庚帖就不可能再反悔了,我想了想,現(xiàn)在月末了,等你舅老爺的壽辰過后就去沈家提親,東西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你可不許反悔壞了人沈小姐的閨譽。”沈月淺長得真是什么話說,標志得很,為人又有手段,文戰(zhàn)嵩有句話說對了,沈月淺進了門,她會輕松得多,那種女子,不怕被二房三房欺負了去。 文博武臉上無悲無喜,聲音和平常沒什么兩樣,“都到這步了我還能說什么?爹娘高興就好,舅老爺壽辰,說到提親,早些年在軍營的時候積攢了些東西,后來皇上又賞賜了不少,她畢竟是將軍府長媳,我手里的東西以后都會交給她保管,不若這次送些去侯府算了,以免沈夫人覺得我們輕怠了沈小姐,如何?” 實則,提親一事極趕,寧氏忙著文博文親事的事宜,拿抽得出空管文博武的,故而點頭應下,“你自己心里有數就好,你準備好給管家便是,我還有許多事,先回了。” 夜里服侍文戰(zhàn)嵩寬衣的時候寧氏將欽天監(jiān)說的日子與文戰(zhàn)嵩說了,文戰(zhàn)嵩這次罵得大聲,“收買欽天監(jiān),虧他想得到法子?” 寧氏蹙眉,停了手里的動作問他,“誰收買了欽天監(jiān),是不是看的日子不對?”她也覺得欽天監(jiān)夸大其詞了,可欽天監(jiān)算的日子一直很準,從沒有過紕漏,皇上以往不怎么在意,現(xiàn)在對欽天監(jiān)也極為重視。 文戰(zhàn)嵩一怔,臉上慍怒的表情也僵在了臉上,心煩意亂道,“沒事,只是覺得欽天監(jiān)這兩年越來越玄乎了,測出來的事情神乎其乎,會不會這次出簍子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嗎?明年的日子不好,皇上還得祭祀呢。” 欽天監(jiān)這兩年測出來的事情都在適當的時候發(fā)生了,引得皇上重視不少,水患干旱,沒有欽天監(jiān)看不出來的,文博武這次為了親事收買欽天監(jiān),明年皇上祭祀,看欽天監(jiān)怎么說。 夜幕低垂,文博武換了身白色的長袍,腰間玉帶上垂著一塊玉佩,細細看的話會發(fā)現(xiàn),玉佩邊緣刻了一輪彎月,相貌堂堂,斂去周身戾氣的文博武,看上去更溫文爾雅,走到屏風前,躬身道,“主子,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說事情已經辦妥了,年終皇上會問明年祭祀一事就會穿幫讓您小心些,還有,他夜觀天象,今年怕是有雪災,想問問是否真有這件事?” 文博武整理好腰帶走了出來,手里把玩著一塊上好的玉,中間刻有字,指腹來來回回的在那一處摩挲,良久道,“他有能力不該懷疑自己,皇上選擇祭祀隆重,要陽光明媚,明年卻是不需要了,原因太過復雜,我要出門不想說?!?/br> 文貴汗顏,這番話要是如實轉達回去只怕會得罪了人,斟酌一番,文貴轉換了思路,到門口,傳達了文博武的意思,“我家主子說今年確實會有雪災,災情該有些嚴重,明年祭祀一事又變,至于怎么個變法,時間還有點久,我家主子還要再觀望些時日,到時會告訴監(jiān)正大人的?!?/br> 文博武憑著上輩子的記憶,知道的事情多,和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說了幾次話就讓后者佩服得五體投地,遇著事情了首先想到的就是來問文博武,如果文博武不對,立馬改了說辭,文貴也是幫忙跑腿的次數多了才摸透了欽天監(jiān)那群人很多時候都是渾水摸魚過的,尤其有了自家主子后,經常領著俸祿不辦事,皇上問起了就歸來問自家主子,沒想到,還看得出有雪災,這點讓文貴刮目相看。 文博武到了側門,文貴就知道自己的事情來了,上前,趴在地上,對著拇指大的小洞貼上去,掏出手里的管子□□去準備吹氣,就聽里邊傳來兩人的說話聲,他扭頭,明顯,文博武也聽到了。 沈府的下人多,可是,這個側門平時沒什么人出入經常鎖著,守門的婆子便只有一個,而這時候里邊傳來的說話聲明顯是兩人的,文博武心思一轉就明白沈月淺是防著不讓他進府了,想想也是,兩人定了親事,他行事還這般孟浪的話被周氏發(fā)現(xiàn)一次,兩人的親事肯定會告吹,心里不由得為沈月淺突然轉變的態(tài)度喜滋滋的,擺擺手,轉身走了,他不進沈府,還可以想其他法子見她,不過,要費些功夫就是了。 隔天,沈月淺收到文博武的來信,這次的信和平時的噓寒問暖閑聊瑣事不同,里邊是文博武請她出府之事,以及一些羞人的話,沈月淺看得面紅耳赤,若非字跡相同,她都不敢相信那些話是文博武寫的,不過,想起他無賴起來的模樣,又覺得是他了。 快速的寫了回信讓玲瓏送出去,文博武的邀約她是不能去了,從江太夫人寧氏上門后,周氏對她嚴格起來,每日讓桐娘子教她規(guī)矩不說,還不準她出門,鋪子的事情也交給周氏管著了,她明白周氏的緊張,一天文家不上門提親,其中就會有變故,又有周淳玉被丁家反悔的事情在前,周氏緊張也在所難免。 文博武收到信心里失落了一陣子,他有很多話想對她說,斟酌一下午,傍晚的時候回了信,讓沈月淺支開側門的婆子,就一晚上,兩人說說話他就走。 側門的兩位婆子如果都暈過去的話定會引起周氏懷疑,這種時候他不敢冒險留下不好的印象,可是,等了一晚上也沒聽文貴說前邊來信了,倒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著,起身,隨意披了件一瞬衣衫去窗戶邊坐下,斟了杯茶,漫無目的地看著漆黑的窗外,風冷,灌在他脖子里人愈發(fā)清醒了,天空沒有月亮,他的目光卻變得柔和起來。 歷經兩世,終于和她走到現(xiàn)在這一步,心中的歡喜不敢告訴別人,只能在夜里獨自回味,他心里唯一遺憾的就是不知道上輩子死后沈月淺發(fā)生了什么,她性格堅韌,認定了事就會義無反顧,為了沈未遠是那樣,被文昌侯府的人害得小產傷了身子后對宋子御冷漠下來也是這樣,她認為是好的是對的就會一直堅持下去,上輩子離京的時候他就感覺自己會死了,那種臨近死亡氣息的日子讓他想問問他,如果和他一起去邊關,待打完了仗兩人就隱姓埋名不問世事可好? 然而,終究沒有問出來,只能交代好后事,盡力讓她活得無憂無慮一些,她看自己的目光中總是充滿了愧疚和擔憂,里邊還有某種情愫,每次捕捉到她眼中的那份情愫他都整日整夜的睡不著,為什么她明明對自己有情還愿意為了旁人嫁給別人?他從未想過問她,問了,她也不會承認的,更重要的是他問不出口,不管什么答案,皆是他心底無法承受的痛,兩年,成了他們兩一輩子無法在一起的阻隔,他在前邊cao練巡防時,她在京中孤苦無依,活該他得不到她,是他沒有及時明白自己的心意,原來,心里早就認定了非她不娶,愛著,卻又深深錯過,被人萬箭穿心的那一刻都沒有在清冷的夜里想到她決定誘惑宋子御娶她來得痛。 死前那一刻,眼淚順著眼角滑落,融入血水,空而寂滅,得逞之人嘲笑他再目中無人死前也是可憐蟲,他們不知,他哭的是不能再護著她了,留她在世上,繼續(xù)為那些無所謂的人賣命,他只希望她好好活著,活得高興些啊,為什么就這么難。 在京里關于他的傳言一直很多,他性子本就陰沉,不愛說話,許多人對她敬而遠之,有人懷疑他好男風,他和她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她成親后的那些年,文太夫人一直問他為什么不娶親,只要是清白人家的小姐,門第再低她們也認了,太夫人病重的時候總是拉著他的手悔恨當年不該送他去軍營,這樣的話,他就不會變成這樣或許會和文博文一般,正常的娶妻生子。 沈月淺也多次勸他,“博武哥,你也娶個人回家照顧你吧,你離京的時候想著有人在家等你,也會愿意早些辦完事回來的。”她不知,沒了她,任何人在他心中都不能牽動他回家的心思了。 他不知道佛祖為什么讓他重生一次,而沈月淺為什么又重生回來了,依著時間推算,他死后,沈月淺沒活多久也死了,沈未遠在邊關犯的錯誤被他抹滅了去,而他讓人帶給沈月淺的信中有文昌侯府和沈府的把柄,有了她,兩府不敢為難她,為什么,她還是年紀輕輕就死了? 這輩子重生,他早早的就在朝堂立足了腳跟,又多次前往南山寺和方丈長談,皆沒找到重生的根本,方丈說一個人執(zhí)念深了,下輩子怨氣重,有上輩子的記憶也不是不可能,沒遇著過,不能說沒有,他不敢對方丈知無不言,那是他的秘密,只愿意和沈月淺分享的秘密了,又坐了兩炷香的時間,腦子里浮現(xiàn)了上輩子很多的畫面。 知曉他和沈月淺事情的只有文博文,是他親弟弟他沒有隱瞞,可是,文博文知道多了,心里多沈月淺的怨恨也多了,質問他為什么要為了一個嫁做人婦的女子選擇孤獨終老,文博文成親后,院子里過得并不安生,有些時候兩人為著一些事會吵得厲害,文博文娶的女子是個會來事的,拖累文博文許多,他當時沒有正面回答文博文的話,而是問他,如果不成親會有安生平靜的日子過,你愿意選擇一個人嗎?見文博文沉思不語,他又才正面回道,終有一件事是我們錯過了還念念不忘的,你想要安生的日子,我想守著她,一生執(zhí)念不過如此。 遠遠的,看著她幸福,心中千瘡百孔也會瞬間治愈。 還好,這輩子,那些有過的傷心苦痛都和他們無關了,他將她護得好好的,起身關好門窗,重新躺回床上,拽緊了手里的錦帕,這是他偷偷從她衣柜中拿來的,每次心情不能平靜時,握著它,再恐懼的心都會安靜下來,一切不是夢,她還好好的,無數次的心里暗示自己,這樣,才會安然的睡去。 早上,文貴進屋伺候文博武穿衣,燭臺上的燭蠟,沿著燭臺滴落在地上,文貴習以為常的去衣柜找衣衫,文博武睡眠不好,有時候整夜都睡不著,他進屋第一次見著了也吃了一驚,燭臺的燭蠟便是現(xiàn)在這種情況,滴在地上,要拿刀片輕輕的刮,后來,這種情況多了,他也習慣下來,燭臺小了,蠟燭又是大蠟燭,一晚上不滅就會成現(xiàn)在這樣,問過文博武要不要換個大的燭臺,文博武不同意,這件事就擱置到了現(xiàn)在,文博武去太夫人院里請安了,文貴才招呼丫鬟進屋將地上的燭蠟清理了。 奎家老太爺的壽辰沒有邀請外邊的人,就是周圍的親戚去了,即便如此,院子里也坐了不少人,奎家老太爺不喜歡齊氏和裴氏,兩人也不往他跟前湊,跟著齊氏拿了準備的禮物后,兩人就退出去了,奎家的院子是文太夫人找人建造的,費了不少的心里,路上,遇著奎家嫁出去的幾位閨女,年紀和齊氏差不多,談吐風度卻是差了,幾人坐在八角飛檐的亭子里,聊了一會兒就聽對方說起文博武的親事來,齊氏心驚,要知道,這件事文太夫人現(xiàn)在都不清楚,她雖然想文太夫人知道,可是當日去的就四個人,誰大嘴巴說出去了,寧氏一問就問出來了,故而齊氏一直憋著,現(xiàn)在聽對方說起,下意識的瞄了眼裴氏。 “二嫂看我做什么,這件事我也是剛從別人嘴里聽起?!迸崾夏X子不傻,齊氏能想到的事情她怎么會想不到出聲問對面的奎靜閑,“閑jiejie從哪兒聽來的?” 奎靜閑和江家的三夫人走得近,還是無意聽她說起來的,她爹一直想和大將軍府親上加親,她姑姑一直以文博武性子陰晴不定,還要再看看兩人相處得來不,嘴里說是擔心奎家小姐嫁過去受了冷落,實則還是擔心文博武不答應,落了奎家臉面罷了,沒想到和別的府里的小姐都交換庚帖了也不敢到處宣揚,估計是怕她爹發(fā)飆吧,奎靜閑嘆息道,“沒想到姑姑最后會給博武說那樣的人家。”比起辰屏侯府,她們家的家世都要好上許多,一直以為文太夫人眼光高,又有奎老太爺在中間信誓旦旦要親上加親她才沒有將自己的女兒說出來問問文太夫人的意思,知道是這樣子,她一定會讓文太夫人對她的女兒滿意。 齊氏一怔,沒想到是江太夫人,她以為這件事寧氏提醒了江太夫人不在外邊說,原來沒有,心思一轉,齊氏挑眉笑了笑,湊到奎靜閑耳朵邊說了兩句,后者連連點頭。 說完了,奎靜閑起身走了,裴氏擔憂地看著齊氏,“二嫂,剛才你和閑jiejie說了什么?大嫂瞞著不說是有原因的,要知道是你慫恿……” “三弟妹說的什么話,我也和她隨便說兩句話和大嫂有什么關系,你的語氣倒是懷疑我在大嫂背后插刀似的?” 裴氏不在多言,臉上的擔憂更甚。 奎靜閑進屋給奎太夫人虧太老爺請安的時候,文太夫人和寧氏也在,她在奎太夫人身側坐下,猛地問起文博武來,“今日怎么不見博武人影,說了親,人也害羞躲著人不見了?” 文太夫人和奎太夫人說話沒理會過來她的意思,不明所以地看著奎靜閑,而旁邊的寧氏卻是臉色一沉,奎靜閑為之好笑,仍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樣,“姑姑看著我做什么?說來也是巧了,我和江三夫人有些交情,博武說親還是從她嘴里聽來的,有幾個月沒見過博武了,姑姑要提醒她,成親了可別忘給我下帖子才是。” 這下不止寧氏,文太夫人,奎太夫人,奎太老爺的臉色都變得奇怪起來,文太夫人臉上還算鎮(zhèn)定,帶著淺笑,“閑姐兒說的什么話?你是博武表姨母,成親這等大事當然會請你,不過,你說博武定親了是怎么一回事?” 奎靜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文太夫人,“姑姑,別告訴我博武和沈家小姐交換庚帖一事您不知道?還是表嫂托江太夫人保的媒呢,江太夫人德高望重名聲極好,每年的宮宴上,皇后都會給三分臉面的,除了參加宮宴哪兒也不去,現(xiàn)在為了博武居然出來走動了,給足了您的面子,就是沈家心里也高興得很呢?!?/br> 奎老太爺哼了聲,質問文太夫人,“你還說什么親上加親,博武都說親了你還瞞著我?你心里沒有我這個哥哥當初又何必答應?我奎家的姐兒也不是不值錢讓人糊弄來糊弄去的?!?/br> 文太夫人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調轉視線,落在寧氏蹙著的眉頭上,聲音不顯怒氣,耐著性子道,“閑姐兒說的事情是真的還是假的?” 寧氏本想先提親,商量好了成親的時間再告訴文太夫人,沒想到這時候被人揭開來,一臉平靜道,“是真的,博武也老大不小了,拖下去也不是辦法,上次去周府提親的時候偶然聽旁邊人說起沈月淺這個人,一打聽,是個好的,兒媳就做主定了下來?!?/br> “胡鬧,胡鬧,明日就給我將庚帖換回來……”屋子里沒有外人,文太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咬牙切齒地看著寧氏,旁邊的奎老太爺氣得拂袖而去…… ☆、第069章 提親之后 “娘,既是交換了庚帖萬萬沒有退回去的理由,早兩年,貴央侯府和周府那點事鬧得人盡皆知,今時的貴央侯府比起當初差遠了,況且,這事老爺也沒有反對?!睂幨蠎B(tài)度溫順,說出的話卻差點讓文太夫人氣得暈過去,“戰(zhàn)嵩向來不問后宅之事,縱使是博文的親事也是我們起的頭他才應下的?!蔽膽?zhàn)嵩最是孝順,絕不會背著她答應寧氏這種事,除非,受了寧氏蠱惑,想到這個可能,文太夫人臉色愈發(fā)難看。 最后,奎老太爺的壽辰鬧得不歡而散,回去的路上文太夫人對寧氏也沒個好臉色,寧氏耐著性子解釋道,“您也別生氣,江太夫人親自去看過了,心里歡喜得不得了,直言說沈小姐長了張旺夫臉,和博武可是天造地設的一對?!?/br> 文太夫人遲疑的望著她,面露度量,且神色已有所松動,寧氏趁熱打鐵道,“沈小姐二弟妹三弟妹也見過,長得好看不說,還是個知書達理的……”說著,挑了沈府的幾樣小事告訴了文太夫人,文太夫人更是擰緊了眉,齊氏和裴氏是早就聽說過的,不明白寧氏為何又重新提起,狐疑的瞄了寧氏兩眼。 沈月淺小小年紀不費吹灰之力就將老屋那邊的人鬧得人仰馬翻,手段不可謂不狠,文太夫人思忖片刻,沉吟道,“博武以后是要單獨分出去過的,他的媳婦哪需要有雷霆手段?”話是這么說,語氣卻緩和不少。 寧氏如何把將軍府掌控在手里的事兒她是親眼看見的,說起來,沈月淺和寧氏這方面倒有些相像,將軍府確實在寧氏管家后一步一步越來越輝煌受人尊敬,沈月淺那個丫頭估計不差?!翱赡阋膊辉撊绱瞬萋?,博武的性子哪是能將就的主兒?”文太夫人心里仍不滿,不滿寧氏瞞著她。 這話一出,算是同意了,齊氏暗暗噘嘴,心里對文太夫人稍有抱怨,大房的事情再差都是被逼無奈或是情有可原,同樣的事情換到二房三房身上,必會被訓斥一頓。 大將軍府的大少爺突然要定親了,且對方還是沉寂落敗下來的辰屏侯府,京里人都以為自己耳朵聽岔了,待去辰屏侯府打探過虛實后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兩府完全沒有往來不說,身份地位懸殊了不是一星半點,可大將軍府的人就是上門提親了,而且,還是江太夫人保的媒,江太夫人在京中地位甚高,好多年不出來走動了,大將軍府請動她,真是給夠了沈府臉面,而且,不止這樣,文博武是將軍府長子,規(guī)矩禮儀比起當時的文博文成親多了不少不說,送的信物更是極為貴重。 整整一日到辰屏侯府看熱鬧的人絡繹不絕,周氏忙前忙后地應付著,沈月淺則在屋子里安生帶著小七,不理會外邊的熱鬧,天黑十分,辰屏侯府才安靜下來,周氏派明月來說,今晚小七住在這邊,她實在沒有精力照顧他了。 小七沒出門,可是院子里熱熱鬧鬧,且下人們得了賞錢,他也察覺到不對勁,問沈月淺今日是不是有喜事,沈月淺笑道,“嗯,娘說不來接你了,小七又能挨著jiejie,是不是喜事?” 小七笑得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童聲稚趣道,“是喜事,jiejie,我可以抱著你睡嗎?” 沈月淺搖頭,小七已經三歲了,跟著她和周氏,大道理知道的不多,可也該清楚男女有別一說了,沈月淺讓玲瓏進屋給她洗腳,狀似不經意的問起側門守門婆子的事,玲瓏不驕不躁,道,“守門婆子這些日子身子骨不好,奴婢擔心她出什么岔子,年關正是小偷泛濫的時候,為了以防萬一,奴婢覺著還是派兩人守著比較好?!?/br> 沈月淺垂下眼,玲瓏說得對,府里只有她和周氏,外人跑進來確實不妥,揮揮手,讓玲瓏退下了。 今日,文博武出足了風頭,那些聘禮大半是他自己準備的,就是寧氏見著了心里都泛酸,那些好東西,連著她都沒有,文博武為了討媳婦,倒是一點不吝嗇,回屋和文戰(zhàn)嵩說起這件事語氣還酸溜溜的。 文戰(zhàn)嵩聞言,也不痛快,文博武和沈月淺的親事定在后年四月份,滿打滿算也就一年半的時間,這個時間文博武只怕也是算計好了的,和寧氏道,“博武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今日的事情確實太過了,我見著那套楠木的桌椅也愣住了,好東西不拿來孝敬爹娘,竟想著討好媳婦,下次見面你可要說說他?!?/br> 寧氏倪他一眼,今日提親可謂是給夠了辰屏侯府面子,明日起,辰屏侯府的帖子也會開始多起來,說起沈府,不再是王氏當家做主的沈府,而是辰屏侯府的沈府了,京里邊的大戶人家最是會看人臉色,風向也轉得快,她心里高興于辰屏侯府的名聲日漸升高,畢竟都是將軍府的功勞,算是大家對將軍府的認可。 沈月淺和文博武成親的消息傳得快,所有人都知道了,周淳玉失神片刻后嘴角揚起了笑,丁薇心里又為沈月淺高興心里又有別的滋味涌上心頭,然而,情緒最屬復雜的還是長巷子住著的王氏等人,薛氏死后,沈懷慶沒有再娶,身為平妻的陳氏當了家,沈月牙的身份翻天覆地的越過了真正的嫡女沈月茹等人,沈月茹每日跟著王氏去外邊幫人洗衣服掙些銅板,沈未年兩人則去街頭擺地攤靠幫人寫信攢點銀子,沈懷慶人已經廢了,整日躺在床上嚷著要陳氏伺候,陳氏不嫌棄他臟,將他照顧得極好,沈懷慶心里頗感安慰,愈發(fā)使喚沈月茹幾人要聽陳氏的話。 王氏是在搓衣服的時候聽院外幾名婦人聊天說起這件事的,這邊住的皆是窮人,魚龍混雜,不乏有在大戶人家伺候的小廝婆子,得知大將軍府去辰屏侯府提親,王氏老臉一怔,搓衣板上的衣服也忘記抹皂角了,像是個被挖空心臟的傀儡,麻木習慣地重復著手里動作,她旁邊的沈月茹嘴里哼了聲,繼續(xù)搓著手里的衣服,陳氏會做人,哄得沈懷慶團團轉,沈月牙在家里當嬌滴滴的大小姐,她出來累死累活的賣命,心中沒有怨言是假的,可是,她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然而沈月淺呢?死了爹可是卻能飛上枝頭當鳳凰,越想心中怨恨越深,扔了手里的衣服,惱怒地看著王氏,“祖母,我們也回去吧,二娘自己在家里享福,憑什么要我們出來干活?” 這里是大雜院,她們旁邊還有許多和她們做同樣活計的婦人,日子久了,彼此也認識了,聽了沈月茹的話,笑著對她道,“你二娘性子好,天冷了,你們回去不會受埋怨,我們就不同了,今日不多洗些衣服出來,今年冬天的棉被都沒有呢?!?/br> 沈月茹嘴角抽了抽,陳氏最會工于心計,認識她的人都忍不住稱贊她性子好,是個好相處的人,只有與她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才知道陳氏的厲害,她縮了縮袖子,看向不肯起身的王氏,氣惱地跺跺腳,自己走了。 她是沈府高高在上的嫡小姐,憑什么要被一個二娘踩在腳底,抬手看向凍得通紅的手背,委屈地哭了起來,她要去找陳氏要個說法,為什么要如此對她。 走到一處小門前,沈月茹又停下來,踟躕良久才緩緩踏進門去,推開門,入眼全是堆積如山的柴火,是沈未年他們去京外的山里砍回來的,陳氏抱怨柴火貴,沈懷慶和沈未遠二話不說就讓沈未年他們砍柴。 沈懷慶心偏得厲害,連著沈未遠的心都是偏的,明明,他是她的親哥,和陳氏該敵對才是,然而,沈未遠對陳氏卻極為敬重,不僅對陳氏,對沈月牙這個meimei也比對她好,沈月茹活得水深火熱,有時候甚至想偷偷地死了算了,多少次站在井邊又退怯了,死了能完事,可是她小時候憧憬的那些生活就徹底沒了,她想,她還是要好好活著,風風光光嫁人才是正經出路。 他們住的地方小,沈月茹和王氏一間屋子,推開門便有一股子臭味,王氏不愛干凈,睡覺的時候為了省事也不洗腳,她忍受不住嘀咕兩句,王氏會和她抬杠,后來,她也習慣了,關好門窗,輕手輕腳地拉開抽屜,最里邊的盒子里存著十多枚銅錢,她屏住呼吸地倒出來攤在手心,細細數了數,一文不少才松了口氣,轉身收拾好行李,這種每日每夜洗衣服的日子她過夠了,她不想再和一家人擠在一起了,她要出去。 走出去時聽到陳氏屋里傳來動靜,她心中好奇,沈懷慶和沈未年住一起,這個時候,宅子里除了陳氏和沈月牙,沒有外人才是,忍不住心底好奇,她慢慢走過去,越走近心里越震驚,沈未遠竟然在陳氏屋里,而且,傳出來的聲音更是羞得她臉紅心跳,她害怕地縮了縮脖子,轉身就跑,難怪,難怪沈未遠處處幫著陳氏,竟是這個原因…… 沈月茹心里害怕至極,打開門時不可避免地發(fā)出了響動,帷帳里,陳氏衣衫袒露,雙腿纏在沈未遠腰肢,喘息道,“剛剛有沒聽到什么動靜?”說話時,聲音欲語還休,沈未遠身子一顫,俯下身來,重重的用力一沉,低啞道,“是你的叫聲……讓我快點呢……” 陳氏腦子一片空白,擁著沈未遠全身打顫,久久,身子還平復下來,推了推趴在自己身上的沈未遠,“阿遠,該走了,別讓那老不死的發(fā)現(xiàn)了端倪,那樣我們可都活不了?!?/br> 陳氏保養(yǎng)得好,快四十歲的人了看上去比三十出頭的女子還要年輕,且風韻猶存,沈未遠喜歡她得緊,兩人已經好了好幾年了,那時候,陳氏還是沈府的姨娘,他還是受所有人敬重的二房長子,經歷了這么多風風雨雨,陪著他的就只有陳氏了,沈未遠在她胸前蹭了蹭,扭頭望著關閉得嚴嚴實實的窗戶,枕在她脖頸間,說道,“過些時日,我和幾位好友開的酒樓上了正軌我們就搬去大一點的院子,買幾個下人回來伺候你?!?/br> 陳氏來了精神,沈未遠這些天早出晚歸她還以為在外邊亂來呢,沒想到竟是辦正事去了,目光一亮,“真的?那你祖母和你爹怎么辦?說實話,忍了這么多年,我是不想再忍了?!?/br> 沈未遠覺得王氏還好,畢竟有手有腳可以自己伺候自己,沈懷慶就有些麻煩了,想了想,道,“爹被賭場的人害得如此凄慘,我心里自有打你好好等著就行了?!?/br> 陳氏識趣地點點頭,在他眉心落下一吻,聲音嬌弱媚骨,“聽你的,這么多年都熬過來了,不差這幾天?!逼鹕硭藕蛏蛭催h穿衣,等人走后,打開窗戶散了屋里的味道,簡單洗漱后才款款去廚房準備晚飯。 得知沈月茹不見了人影,沈未年著急了,看向默不作聲的沈未遠,后者擱下筷子,冷冷地看了眼平時沈月茹坐的位子,訓斥道,“四妹從小就是個不服輸的,估計受夠苦日子了不想和我們,一起過才走的,我們安心等著她回來就好?!?/br> 有陳氏的點撥,沈未遠為人處事愈發(fā)自私了,一家人對沈月茹的離家出走都沒放在心上,王氏倒是有幾次欲言又止,想想也覺得不可能,沈月茹如果真是聽了大將軍府和辰屏侯府的親事才離家出走的,她去的地方也只會是侯府了,想起過去那些耀武揚威的日子,王氏覺得像隔著幾十年似的,往事不堪回首,說的就是她吧。 回到屋里,打開抽屜,果然,沈月茹打定主意不回來了,將新做的衣衫和銅錢都帶走了,接著,王氏打開衣柜,疊得整整齊齊的舊的衣衫有翻動過的痕跡,沈月茹是真不想在這個家待了,將所有值錢的物件全部拿走了,看著疊好的被子,她慢悠悠走過去,翻上去躺好,屋子里沒有燒炕,略顯涼意,身子捂在被子里都是冷的,王氏心事重重,子時過了她才閉上眼,淺淺睡去…… 文博武收到沈月淺的來信哭笑不得,側門的婆子竟是玲瓏安排的,今日提親都沒見著她的面文博武心里已十分不痛快了,誰知一切都是她身邊丫鬟的主意,文博武心里不舒坦,就讓文貴想個法子,不讓人起疑,又能打開側門,文貴絞盡腦汁終于想出了一個,沈月淺身邊的丫鬟婆子難收買,側門的卻是不好說,但凡銀子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第010章 上門添妝 文貴說事情解決了的時候,文博武意味不明地瞅了他一眼,文貴做事喜歡耍點小聰明,此時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毫無疑問用了不入流的法子希望他張嘴詢問,文博武懶得多問,點頭,揮手讓他退下。 文貴依言退下,臉上失落落的,可不就是文博武沒問他什么法子解決事情的? 周氏著手準備沈月淺的嫁妝了,將軍府給的聘禮豐厚,周氏決定將她的嫁妝全部給給沈月淺當聘禮,還有沈懷淵在世的時候準備的綾羅綢緞,加起來,勉強有一百二十八臺,周氏準備尋人去南邊淘幾樣拿得出手的木材給沈月淺打一套家具,足足的湊夠一百二十八臺,讓沈月淺風風光光出門。 沈月淺給王氏做好了衣衫,她就開始繡自己的嫁衣了,大紅色的杭綢,還是她一周歲的時候沈懷淵買回來的,其實,細細想來,沈懷淵對她和沈未遠是完全不同的,周氏待沈未遠如親生兒子,沈懷淵則明顯心存芥蒂,很小的時候,沈懷淵每次出京都會給她帶許多禮,沈未遠的卻只是應景的一些書,那時候,沈月茹沈月裳羨慕她,曾說沈懷淵重女輕男,諷刺沈懷淵沒有眼力,養(yǎng)兒防老,沈懷淵卻對一個丫頭片子寵上了天,以后有他后悔的時候,沈月茹沈月裳年紀小,所聽來的也不過是薛氏和羅氏說的罷了。 然而,沈懷淵就是寵她,恨不得給她摘天上的星星,那樣的父愛,可惜小七沒有福分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