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顧虞忍不住皺了眉頭。

    “不好吃嗎？”伏龍擔(dān)憂地說，“殿下，這種連一點異能都沒有的變異動物的rou肯定很難吃。您等我去抓幾個人類覺醒者。他們的rou一定香甜。”

    伏龍咆哮的關(guān)切讓顧虞產(chǎn)生了一種妖怪大王要吃唐僧rou的錯覺。

    她搖了搖頭。

    其實rou還是跟之前一樣。

    缺少脂肪，柴，且苦。

    但是她現(xiàn)在吃起來只覺得十分難以下咽。

    唯一的原因不過是被沈星降用心做的飯菜養(yǎng)刁了舌頭而已。

    ——果然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她邊痛苦地咀嚼，邊苦中作樂地想到。

    伏龍問她：“殿下，您為何愁眉不展？要不還是吃兩個覺醒者解解乏吧？”

    顧虞瞥了身邊把兩只前爪蜷縮在肚子下面，顯得有點呆萌的巨大黑龍一眼。

    略微有些頭痛的嘆了口氣。

    “我想念我的廚子?！?/br>
    真的。

    特別想念。

    第34章 他終歸是我的   新年快樂呀，諸位

    荒原z區(qū)。

    瑟銀海灣常年都籠罩在一片陰暗的烏云下, 陰雨連綿不絕，連海水都像是墨黑色。

    憤怒的海水拍打著岸邊，破碎中掀起一陣白墨, 看上去就像是隱約的銀邊。

    在峭壁上一座坍塌過半的廢墟上, 爬滿了藤蔓類型的植物。它們將這個坍塌的舊世界城堡牢牢包裹，從藤蔓中長出猩紅色圓形的果實, 遠(yuǎn)遠(yuǎn)看起來就像是憂郁的薔薇, 帶著一種高雅的幽香。

    可是一有生物路過，那些果實就裂開露出布滿利牙的口器，沖出去想要把獵物撕碎并用消化液融化。

    在這些蠕動的，層層疊疊的黑色藤蔓中，有一個赤腳的金色長發(fā)男子穿著白色的長袍半躺其中。

    他面容里透露出一種冰冷的氣息, 側(cè)身看著破碎海里憤怒的海水拍打岸邊。優(yōu)美的小腿從他的長袍中露出來。

    那些藤蔓上的果實卻不敢造次, 簇?fù)碓谶@個人身側(cè)，用果實輕輕蹭著他仿佛半透明的白皙肌膚。

    他太美了。

    美得讓人窒息。

    與瑟銀海灣所有猙獰的怪物南轅北轍。不像是活物。

    任何人類看到這樣的存在, 都會打心底升起一種詭異的恐懼。

    從破碎海的盡頭傳來了一陣轟鳴聲, 逐漸地傳遞過來，聲音變得極大，讓整個大地都在顫抖。

    海浪變得急促。

    金發(fā)男子身邊的“薔薇花”忍不住顫抖瑟縮, 他安撫地摸了摸那些花骨朵。

    海中有長著長尾、金色豎瞳, 耳后有鰓的異族爬了出來，在懸崖下匍匐行禮。

    “吾主, 偉大的亞當(dāng)斯親王?！?/br>
    “雨信，你也感覺到了嗎？”

    “是的，吾主?！庇晷耪f，“有不明的強(qiáng)大力量出現(xiàn)了。這個力量強(qiáng)大到甚至可以引起破碎海的共鳴……連在海底都受到了沖擊，海底震蕩, 火山口附近甚至開始發(fā)熱冒泡，甚至還有海地地震壓死了不少人。連我也不得不浮出海面透氣?！?/br>
    亞當(dāng)斯親王摘下一朵薔薇花，憐愛地將它繞在指尖。

    “別怕，雨信?！眮啴?dāng)斯笑起來，他雖然笑著，那笑卻沒有絲毫的溫度，“這力量來自一位親王……”

    雨信震驚地抬頭：“親王？！和您……一樣？”

    “是啊?！眮啴?dāng)斯道，“與原生種不同，我們異生種并沒有自然孕育后代的可能。除了轉(zhuǎn)化原生種為我族人，幾乎沒有其他延續(xù)種族血脈的方式。”

    “這我知道。我、我就是這么成為異生種的?！庇晷懦绨莸乜聪騺啴?dāng)斯，“是您在人間行走之時，看到了迷茫的我。給予我以仁慈和力量?！?/br>
    亞當(dāng)斯嘴角一勾：“你還年輕，很多事情并不清楚。人類覺醒者有序列之分，而不同的序列轉(zhuǎn)換成異生種，除了大部分跌落成沒有意識的低等一種，若轉(zhuǎn)化成本族，則會根據(jù)他們轉(zhuǎn)化后的能力給予爵位。雖然并不一一對應(yīng)，但是一般來說水平大概都差不多吧?！?/br>
    勛爵、男爵、子爵依次對應(yīng)幻想序列的c級、b級和a級。

    而侯爵、伯爵、公爵則對應(yīng)轉(zhuǎn)化序列的c級、b級和a級。

    他低頭，看向癡迷的人魚少年。

    “雨信，你是幸運的，幻想序列以下的覺醒者就算被污染、或者被我族誘惑，能夠保留意識還有所提升的十分少。你在轉(zhuǎn)化時由水系異能產(chǎn)生了新的力量，成為了子爵級別的異生種，這才能入了我的眼?！?/br>
    “我明白的，吾主。”雨信虔誠親吻亞當(dāng)斯的腳尖，“您的意志就是我存在的意義?！?/br>
    “說到這里……你應(yīng)該明白親王層級有多強(qiáng)大了吧?！眮啴?dāng)斯道，“親王級的存在在整個異生種世界都是極為稀少和珍貴的存在。始祖之下，就是親王。如今始祖紛紛沉睡，幾乎是親王在守衛(wèi)著破碎海?！?/br>
    雨信點點頭：“可是吾主，我并不明白。這位新的親王為何是沒有經(jīng)歷過力量等級的攀爬？甚至毫無預(yù)兆地就這么誕生了嗎？”

    亞當(dāng)斯陷入沉默。

    他抬起藍(lán)色的眼睛眺望漆黑的破碎海。

    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實際上，就在剛才，這股疑似親王的力量……消失了。就在轉(zhuǎn)化的途中，像是被什么喊了暫停?！?/br>
    雨信吃了一驚：“……什么？轉(zhuǎn)換……暫停？這怎么可能？”

    他說完這話，意識到自己仿佛說錯了，渾身發(fā)抖。

    “不不不！吾主，我沒有質(zhì)疑您旨意的意思！請您饒恕我的出言不遜！”他跪地求饒，瘋狂磕頭。

    亞當(dāng)斯摸了摸他的臉，笑了笑：“我怎么會生氣呢？你的臉這么好看?！?/br>
    雨信勉強(qiáng)笑著回答：“是嗎？您沒有生氣，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他話音未落，那些“薔薇”花和藤蔓已經(jīng)繞上了他的四肢，猙獰的薔薇歡欣鼓舞地張開了口器，咬上了他的血rou。

    唯一避開的就是他的臉蛋。

    凄厲的慘叫傳來。

    很快的，他的喉嚨被撕開。

    黑血冒出來。

    貪婪的薔薇吸食著那些黑血，血液進(jìn)入了藤蔓。在藤蔓的皮下緩緩地流動。

    雨信睜大了驚恐的眼睛，看向亞當(dāng)斯。

    金發(fā)男人再沒有施舍給他任何一個眼神，任由腳邊的薔薇一點點地品嘗帶著豐富異能的“糕點”。

    ——不可能的事情在這個世界上發(fā)生太多了。

    ——不可能的親王則是第一個。

    他的嘴角揚得更高了一些，像是學(xué)著人類在表達(dá)自己的歡欣雀躍，又學(xué)得過分刻板和不自然。

    “太好了。”亞當(dāng)斯看向破碎海，“漫長的歲月里中有有點兒什么有趣的事情要發(fā)生了。”

    *

    晚飯吃完后，天色已經(jīng)變得漆黑。

    大概是她身上異能的氣息比之前更加漆黑，連一只變異蟲子都沒有靠近過來找死。手腕上的時環(huán)已經(jīng)在戰(zhàn)斗的時候松懈了，沒有再跟進(jìn)擰緊……因此時間也變得不算清楚了。

    旁邊的伏龍血液沸騰，它拍拍巨大的翼膜：“殿下！我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嗎？！去吧那些人類蟲子一一殺死！還有敢陪伴你的那只小寵物！我保證把他留到最后，撕開他的皮，讓他后悔對您的背叛！”

    吼吼吼！

    想到這一幕就十分激動??！

    人類的恐懼和戰(zhàn)栗，會是它明早早餐的下飯?zhí)瘘c！

    “背叛？”她坐在篝火前想了一會兒，緩緩搖頭，“不，你弄錯了?！?/br>
    “啊？”

    “你應(yīng)該清楚我們剛剛面臨什么級別的圍剿?！鳖櫽輸[弄了一下腳底的小石子，“一只由純粹的覺醒者組成的隊伍，裝備了正規(guī)軍的裝備，統(tǒng)帥是a1基地的先遣軍隊長繆星火，他的副官也參戰(zhàn)了吧，跟你有交手?！?/br>
    伏龍連忙吼道：“我可不比人類蟲子差！就是他太狡猾了，我才差點……”

    “兩個‘幻想’序列?！鳖櫽蔹c點頭，“除此之外，還有兩個‘轉(zhuǎn)換’序列。在人類和異族的小規(guī)模沖突中有過這么多高階的大能出現(xiàn)的嗎？”

    伏龍歪著長脖子想了半天：“除了五年前我們進(jìn)攻艾爾文?！渌€真沒聽說過?！?/br>
    “這表達(dá)出基金會對于絞殺我這件事的決心?！鳖櫽莸溃爱?dāng)時如果我遲疑幾十秒，也許就死在他們手里了。一個轉(zhuǎn)換序列一直沒出手。而且似乎還有什么人……從精神層面一直在圍觀——僅僅是這樣我也受到了極大的壓迫?！?/br>
    “您說得對……”

    伏龍遲鈍的大腦子這會兒才意識到危險擦肩而過，他心有余悸地贊同。

    “如果不是沈星降刺激我，那結(jié)局是什么樣子的？”顧虞說，“有些問題并不能看表面?！?/br>
    她表情嚴(yán)肅地看著篝火。

    “如果是這樣……為何您還是很不高興的樣子?！狈埿⌒囊硪淼膯査?。

    篝火噼里啪啦地響起，過了好一會兒，顧虞才緩緩說：“……因為在沈星降說出來那番話的一瞬間，我明明知道他只是為了幫我。還是無法克制的生氣了?！?/br>
    “不，不只是這樣?！彼馈?/br>
    “那一瞬間，我失控了?！?/br>
    她失控了。

    她活了兩世，這兩輩子都不算過得安逸容易。

    她自信自己很難被什么人、什么話、什么事干擾。一個心智正常的成年人，應(yīng)該有看透虛妄的智商。

    可是她依舊因為沈星降那番話感受到了一種靈魂深處的痛處。

    并且根本不受控制的瞬間失控。

    她自從來到這個世界知道自己進(jìn)入了非人的軀體后，就一直在心底落了鎖。將最深、最黑暗的東西小心翼翼地壓抑在意識最深處。

    在那一剎那，天平傾倒。